七姑姑站在那裏一直盯著我,不再開口相勸,一雙眼睛仿佛要將我的前世今生徹底洞穿,到最後,輕輕咬了咬銀牙說:“你不報仇,我會去找鳳樓算賬的。”


    七姑姑走後,我又將那塊殘玉捏在了手中,心中默歎,白如霜竟也是白家人,還是我的長輩,昨晚發生的事情,恐怕很快就要傳遍整個九獄九泉和黃河故道,被世人皆知了吧。


    殘玉在手心觸之微涼,就像是萬千絲縷的愁緒透過體膚纏在心頭,解不開,也抹不去。


    那一晚上的記憶全失,一點也回想不起來,但是身體上到現在依舊還散發出的那股淡淡體香,卻無時無刻地,在提醒我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個人站在河邊思緒萬千,眼看著河流的盡頭已經漸漸泛起了光暈,心歎一聲正要轉身離開時,在光暈的正當中,卻隱隱多出了幾個黑點,而且隨著距離的拉近開始越來越多,逐漸就布滿了整個河麵。


    是船隊。


    當看清了那些黑點是數十艘船隻時,我不禁皺起了眉頭,這裏是西北河域的盡頭,就算是去朔方城,那也應該是從東邊走,怎麽會到這了呢。


    沒等我想清楚,耳邊廂就聽見一陣破空的風聲,目光中一道黑色的光點正迎著麵門越來越大,而當我看清楚它是一枚閃著黑光的箭頭時,心頭一沉,急忙側過身,一把將箭頭抓在手中,眼神瞟過,看著覆在黑鐵上那一層暗青色液體,手中劍風盤旋,逐漸移從指間至在箭頭,再朝著遠處最近的一艘船隻用力一丟,轉身就朝著落雁鏢局飛奔了過去。


    此時夜闌更深,整個鏢局除了門口兩個守夜的鏢師外,沒有一絲燈火。


    叫醒了那兩個沉沉欲睡的鏢師,告訴他敵襲的消息後,自己衝回了房間,找出黑鐵劍,出門時正遇見花七顏,二人四目相對,簡單說了下情況,就快速回到了渡口。


    短暫的功夫那些密密麻麻的船隊已經離著渡口不到兩裏範圍之內,無數艘單體木船圍著兩艘巨大的戰船正逆著河流緩緩朝著渡口駛近,花七顏皺了皺眉頭,快速從袖中掏出一張黃紙,再拿剪刀在紙上飛花亂舞,隻是片息,一條活靈活現的紙龍便出現在了手中。


    可是龍沒有眼睛,雖有其形,卻沒有其意。


    花七顏將食指含在皓齒之間,蹙眉用力一咬,緊接著快速在龍的雙眼空白處點了兩下,帶著血眼的紙龍被她隨手拋入河中,口中同時念念有詞,繼而眼睜睜地看著紙龍在被河水浸透的一瞬間,突然變長,似隨著水流翻滾,卻又像是活了過來在自己湧動著身軀,隻是眨眼的功夫,一條足有十米長的黃色水龍,在水麵上濺起一陣浪花,驀地沉進水底,便朝著船隊悄無聲息地潛了過去。


    雖然已經見識過這對大戲法師不少驚世駭俗的手段,可僅是轉手間便裁出一條生靈活現的水龍出來,能遊能動,實在還是忍不住為之深深咽了口口水。


    水龍沉入水底後便在視線中徹底消失,而花七顏手中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各種活靈活現的水中猛獸一個個被靈巧的雙手裁出,又一個個丟進水裏,直到我看著她因為失血過多臉色開始發白時,才阻止她說:“夠了,先看看情況再說。”


    話音未落,此起彼伏的慘叫劃破黎明的安靜,遠處船隊中像是翻起了滔天巨浪,不時的猛獸嘶吼伴隨著不斷地船隻沉沒,船隊停在了水麵中不再前行,而這個時候鏢局裏的眾人也匆忙趕了過來,看著遠處的混亂彼此的臉上都掛著迷茫,隻有玉姐和錦月姑姑的眼神在地上的紙屑一掃而過後,再看了花七顏一眼,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花七顏說,紙怕水火,再高深的戲法在水中和火裏也無法發揮其十分之一的作用,即便是敵人無法將這些紙獸摧毀,最多半柱香的功夫,便會自己湮滅在水中。


    敵人來勢洶洶,肯定不會被幾張戲法所化的紙片阻擋住去路,不用等戲法自行消失,目光中,就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為首的戰場上一躍而下,整個人在水麵上竟如履平地,快速將所有的紙獸,撕成了碎片。


    眾人麵麵相覷,我見江老大轉身想要往鎮子裏跑,攔住他說:“叫人沒用,有這種強者在,再多的人也隻能充當炮灰。”


    隨即問錦月姑姑,大禁山林法準備的怎麽樣了?


    錦月姑姑搖搖頭,“還早,今天隻能靠各位了。”


    “是誰會這麽大張旗鼓的來攻打落雁鎮呢?”


    淮北一句話讓大家安靜了下來,看著視線中越來越靠近的船隊,巨大的木質戰船宛如一頭吞河的巨獸,攪動著河水,破開河麵上的濃霧,將無數的小船擋在身後,朝著渡口快速駛近。


    “看來以後沒有安生日子可過了。”


    聽著江老大的苦笑,我將黑鐵劍緊緊攥在手中,白如霜臨別之時也沒有將魂格還給我,整個人又仿佛回到了很早以前,看著高聳擎天的戰船,我低聲說:“花姑娘,待會兒打起來我想借用姑娘的借花獻佛,隻需要能讓我在水麵上不受阻就行。”


    花七顏點點頭,快速掏出一張白紙剪出兩個紙人後,彎下腰緊貼在我的腿上說了聲“不要見水”後,便轉身朝遠處跑了過去。


    我差異地低下頭,就見左右腿上兩張紙人在花七顏離去之後就跟活了一樣,順著大腿就往下滑,一直到腳腕子的地方才停,接著四肢用力,一下就把腳腕抱的結結實實,怎麽甩都甩都不掉。


    可就在我注意紙人的瞬間,眼線的視線陡然一暗,戰船緩緩停靠在岸,密密麻麻的船隻也隨之從戰船的庇護下挪開,將整條河岸堵的水泄不通。


    “不知是哪位大人清晨造訪,有失遠迎,還望不要贖罪。”


    江老大看著雄偉的戰船,向前一步跨過,朗聲說道。


    可是話音落罷,船上卻是死一般的寂靜,戰船沒有旗號,分不清來人是誰,而那些圍在河岸邊上的小船裏,站著無數身披黑甲的戰士,怒目直視,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


    江老大眉頭皺了皺,看了我一眼,隨即又看向戰船,清了清嗓子道:“敢問……”


    “小心!”


    一旁的淮北突然一個側身閃在江老大麵前,驀地一抬手,一根和先前一樣的長箭赫然出現在手中,隻不過淮北攥著箭頭的手,卻在往外潺潺地流著鮮血。


    “箭頭有毒,快送淮北回去找草王療傷!”


    我冷喝了一聲,隨即目光裏就見那些船上的將士仿佛收到信號一般蜂擁的就開始朝著岸上湧,暗道一聲不妙,拚命催動的劍風也隻能堪堪將自己的身體覆蓋,掩護著江老大將淮北往鏢局裏送,其他人已經擺開了架勢,和來敵戰在了一起。


    這突如其來的一場戰爭打的眾人措手不及,雖然以這種數量的敵人暫時對眾人造不成什麽實質性的威脅,可是剛才那道在河麵上舉手投足間便將花七顏戲法剿滅的身影卻無異於一塊頑石,壓在眾人的心口。


    我一直都沒有動,甚至沒有去觀察其他人的戰況,將全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戰船上,可是整艘船從裏到外太安靜了,甚至我連裏麵有沒有人都無法確定,隻能緊緊攥著劍柄,隻等船內稍有異動,便可第一時間衝上去替眾人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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