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察覺到連吳霽雲都臉色都隨之動容,輕輕吐了口氣似要平息心中的震撼。


    “她這刀法,從何處習得?”我低聲道。


    吳霽雲神情複雜,沉吟了片刻道:“這刀法並沒有名字,和黑刀一起被我在繳敵人物資時無意拾得,見五姑姑沒有趁手的兵刃,就將刀法和黑刀一同贈與了她。”


    身後的呐喊聲在五姑姑又一次輕而易舉地斬殺敵將後變得更加熱烈,數十個巨大牛皮鼓齊聲雷動,仿佛天都要給震塌了下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起風了。


    微風徐徐,吹在人的臉上,愜意且舒適,就連吳霽雲都忍不住輕輕吸了口氣,似要借著這股子清風,吹散心中的壓抑。


    可是我卻在感受著風聲的同時,眉頭緊鎖,抬眼觀望四周,一股強大的劍氣從城樓上隱隱散發,劍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


    目光死死地盯著城樓,隱隱感覺將會有熟人出現,果不其然,在漫天的擂鼓和呐喊聲中,一道極其清脆的劍鳴陡然炸響開來,如同蛟龍出水,筆直的劍光由上至下,罩在了五姑姑的身上。


    我大叫不妙,就見五姑姑的身影在見光之內,屹立如不老鬆,雙手持刀,平舉胸前,頭顱高高揚起,目光絲絲地盯著一道順著劍光飛馳而下的身影。


    白南遠!


    白南遠似乎已經找到了延緩殘魂不滅的方法,跟上次見他仿佛換了一個人,雖然依舊白衣襲身,可是臉上一褪數次見他時的驕傲與青澀,整個人就像是被藏在劍匣裏的劍,入鞘樸實無華,而出鞘,則鋒芒畢露。


    而此刻他,正是一邊正在緩緩出鞘的利刃,反手扣劍,一手點指衝著五姑姑的喉嚨,人還未到,森寒的劍意就已經撕碎了河風!


    五姑姑的臉色終於在此刻動容,不敢硬接,欺身後退,腳尖點在船尾,半個身子都露在河麵,手中的長刀也隨之變招,化擋為劈,刀風烈烈,直直斬向了白南遠的腦袋。


    我不知道現在的五姑姑用刀究竟到了一個什麽樣的地步,卻讓如此氣勢的白南遠竟然在麵對刀風的情況下發出一聲長嘯,迅速收起了劍指,反手出劍,點在了刀刃上。


    逼人的劍氣,淩冽的刀風,當二者交鋒,就連眼前的空氣似乎都為之炸開,以小船為中心的河水陡然四濺,水滴在空中被劍氣和刀風絞成了水霧,卻不知是誰的身上噴出了鮮血,染在水霧裏,宛如漫天血水!


    “五姑姑!”


    當反應過來白南遠不會流血之後,我心頭一緊,提劍正要趕去救人的時候,吳將軍卻一把拉住我的手說:“等等!”


    隨著一聲“等等”,血霧散去,可還沒等我看清楚船上發生的狀況,五姑姑持刀的手臂以振,已然躲過如虹的劍氣,身體縱使空數丈,淩空倒翻,刀影成扇,向著白南遠的頭頂就灑了下來。


    這兩個人還在打!


    五姑姑的刀影覆蓋著整個獨木船的範圍,並且來勢極快,白南遠被籠罩在內,已然沒有任何機會躲開,幹脆將手中的銀劍挽出一道和刀影同樣大小的劍花,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刀鋒。


    在這一刻,漫天的肅殺和劍氣已經蕩然無存,空氣中隻彌漫著血腥的味道,敵我兩軍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二人身上。


    “叮。”


    五姑姑的身體在半空中依舊保持著垂直而下的姿態,刀鋒與劍刃交戈,可是伴隨著陣陣龜裂的脆響,黑刀化作蝴蝶般的碎片,散落一地。


    五姑姑緊緊攥著刀柄在白南遠錯神的間隙翻身拉開了距離,穩穩落在船尾,胸口隨著劇烈的喘息而劇烈起伏,二者相望,出奇的寧靜。


    可是在場人心中都明白,失去黑刀的五姑姑已經沒有還手的機會,而白南遠秉承著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則,手中銀劍疾如閃電,朝著五姑姑的喉嚨刺了過去。


    而就在這個時刻,一道耀眼的閃電在布滿群星的夜空中陡然炸響,彎彎曲曲,形成一條金色的龍蛇,從天而降,直直打在了白南遠的身上。


    白南遠的身體僵在半空之中,我趁勢一收手中的劍訣,飛身而上,在這短暫而又珍貴的縫隙裏,一把摟住五姑姑的腰,看著白南遠怨毒的眼神,黑劍回旋飛舞,擋住了他致命的一擊,二者一擊即退,緊接著口中發出一聲長嘯,豁然長身而起,帶著五姑姑回到了黑龍戰船上。


    五姑姑口中鮮血不止,早已染頭胸前的盔甲,身體軟如稀泥,在將她交給吳霽雲將軍後,我馬不停蹄再度折身回到木船,就見白南遠冷冷地看著我,手中垂劍,寒聲道:“你我之間,該畫上一個句號了。”


    我輕輕吸了口氣,迎上他冰冷的眼神,淡淡道:“我到現在都不知和你有何冤仇,你非要次次苦苦相逼,說起來都是白家人,何必鬧到這番田地。”


    白南遠搖搖頭,目光下掃,隨後淒聲道:“你害我失去肉軀之身,還說沒有深仇大恨?”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朗聲道:“白南遠,你好權喜勢我能理解,試問天下之人有幾個人有這番欲望,更何況你身懷絕技,橫行天下,屈居於一個九泉府的小小的副司,心有不甘,這都在情理之中。”


    “可是,適逢天下大亂,正是像你這般梟雄崛起,成就一番霸業的最佳時機,可你卻一葉障目,到現在都甘願成為九泉府的一條狗,也不敢獨行古道,在這亂世之中謀得一份屬於自己的野心,實在是令人不齒。”


    白南遠臉色微變,可還是猙獰地笑道:“你太天真了,亂世吃人,豈非是你我這等塵泥所能逐流,而且你之所以能走到現在,不也是有吳山公主當做靠山,否則就憑你,何德何能可以和我並肩站在一起說出這番話,我借勢九泉,而你依賴吳山,說到底咱們兩個並沒有任何區別,都是替人做事,隻求能在這亂世中謀得一份苟延殘喘的生機,一丘之貉,何以言勇?”


    我看著他雙眼通紅,咬牙切齒地說出這番話,微微搖頭,歎息道:“還記得在葬龍穀中的那些白家先祖的屍骸麽?”


    白南遠一愣,“當然記得,隻不過是些違背大人意願被驅逐於此的廢物,你現在提他們,怎麽?想借同族之情,讓我饒你一條性命不成?”


    “我若是怕你,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裏。”我緊了緊手中的劍柄,盯著白南遠問道:“那你也知道,除了他們,還有一批真正的白家先者此時此刻就蟄伏在古道和九獄九泉的各個角落,隻等天機一現,便可出世,攪弄乾坤,遊戲人間麽?”


    白南遠明顯猶豫了,警惕地盯著我,疑聲道:“怎麽,你是在威脅我?”


    可接著一轉話鋒,“那又如何,現如今九泉府正布下天羅地網欲要將這些人一網打盡,區區幾個老不死而已,還能阻攔九泉府踏平古道的步伐不成?”


    我聞言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指著白南遠說:“你還有臉說我天真,這些蟄伏的白家先者哪一個沒有任過九泉巡河人一職,對九泉府的了解遠勝過你我,再說了,如此心頭大患,數百年幾千年九泉府都拿他沒有辦法,現在說抓就能抓幹淨了?僅是一個我爹就能將九獄九泉攪翻天,我爺爺更能劫持法場後全身而退,還有那個橫空出世的神秘人,能以一敵九泉府四司的兩位大人,難道,你就沒有推測過他的身份麽?”


    白南遠的瞳孔隨著話音幾度收縮,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哆哆嗦嗦地說:“你說的那個神秘人,也是白家先者?”


    我搖搖頭,“隻是白家先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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