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今天輪到付巧言倒黴了。


    付巧言合上書本就繼續去繡那雙襪子,其實昨天就已經做完了,隻沒機會送出去。因為不知道下一次再見他是什麽時候,付巧言隻好又撿起來繼續做。


    外麵孫慧慧又叫:「從前看起來就不不是個討喜的人,這下完了吧?別過幾天文墨院呆不下去,又滾回永巷去。」


    付巧言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不用理她。


    這宮裏話多的人都活不長,也不知道她怎麽在坤和宮活了下來,又被皇後選中送到這裏。


    付巧言不知道八殿下喜不喜歡這樣的美人,反正她是不喜歡的。


    因著昨天晚上八殿下早早走了,今日裏又沒叫人給賞賜,晴畫早上領飯取水時多少有些不暢快。


    到了皇子的地兒,就不看你是誰賞賜的,是什麽出身了,隻看你能不能得寵。


    付巧言再是淑妃賜的又怎麽樣?無寵就是無寵,小黃門們勢利得很,從給水的時候那傲慢得意的勁兒就能看出幾分。


    這些晴畫都沒同付巧言講,她不那麽聰明,卻也懂事。


    隻她沒說,付巧言卻瞧了出來。


    她叫晴畫:「中午你早點去,別同她們碰上就是了,要是外人欺負你你也不用太過忍讓,態度立在那裏,他們也不能拿咱們怎麽地。」


    晴畫到底年紀小,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她同付巧言沒那麽深厚感情,卻依舊盼著她好。


    隻有她好,她才能好。


    宰相門前七品官,誰都想做那燒的火旺旺的熱灶。


    索性孫慧慧說一會兒就累了,很快就回去了。


    中午和晚上主仆兩個平靜的用了飯,早早就滅了燈睡了。


    等到第三日早上,沉悶的晨鍾響過三下,又三下,複三下。


    第九下響完,最後卻又響了一下。


    那調子漫長而壓抑,似拿個小錘子敲在心上。


    十下,今晨的晨鍾,響了十下。


    付巧言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她透過狹窄的窗棱望著外麵青白的天,沒由來感到一陣心慌。


    皇帝殯天,喪鍾為十。


    三三得九,九為極數,過了九,便是破極而上,扶搖九霄。


    大越在位時間最久也是最勤勉的一位皇帝,這一次終於得以會見早逝的父母妻兒了。


    隆慶四十四年元月二十八,隆慶帝殯天。


    隆慶帝十八繼承大統,今餘四十四載,年六十有二。


    在大越曆代皇帝裏花甲之年也不算短命了,隻隆慶帝因年少繼位,在位時間就顯得長了。


    整整四十四個年頭,大越都沒有更換過年號。


    喪鍾一響,原本因晨起有些嘈雜的長信宮裏頓時安靜下來。


    雖是晴天白晝,那一刻卻寂靜如永夜。


    付巧言隻覺得一顆心飛快地跳了起來,她先是仔細洗幹淨臉擦好麵乳,這才道:「別怕,陛下殯天早登極樂,同我們沒太大幹係。」


    晴畫臉雪白雪白,她看付巧言麵色依舊平靜,倒是有些佩服:「小主你膽子真大。」


    付巧言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一個難看的笑來:「我們是八殿下的官署,將來新帝繼位,我們肯定要跟著出宮開府的,有什麽好怕的。」


    晴畫聽了這個,才多少有些笑模樣。


    「到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偶爾出去玩。」


    到還是小孩子心性,付巧言隻覺好笑,指了指妝箱:「把我那身灰褐小立領織錦襖裙取了來,得換上了。」


    原付巧言看到這身衣服還有些好奇,淑妃給她準備的四身衣服裏另外三身都是青蔥碧玉的顏色,十分鮮嫩可人,隻這一身是暗沉沉的色兒,原來是等在這裏。


    付巧言歎了口氣,利索換上衣服,心裏越發是擔心淑妃了。


    「你也去換上素色衣裳,頭上的珠花也換了,一會兒取飯別說錯話。」


    晴畫看著還有些怕,不過還是很聽話換了衣裳,付巧言一個人呆坐在屋裏,突然有些迷茫。


    她這會兒清楚為何八殿下那夜匆匆走了,也知道他不是因為對她不滿而沒有賞賜。


    現在的乾元宮肯定亂成一團,隆慶帝沒有早立太子,如今是誰繼承大統誰都不知。


    付巧言又不自覺去摸那雙加了好幾層繡紋的襪子,撿起針線又繼續往葉子上加針:「反正,同我也沒甚幹係。」


    她自言自語道。


    相比後宮裏人心惶惶,乾元宮裏這會兒其實沒有付巧言想的那麽亂。


    烏壓壓一群人都等在大殿裏,誰都不敢吭聲。


    以四皇子為首的皇子郡王都站在最前麵,就連才八歲的九皇子都來了,正小聲嗚咽著。


    在大殿最前麵,王皇後端坐在鳳椅上,除周文正外七位閣臣站在一旁,無一人言語。


    除王皇後外,其餘宮妃都不在場。


    王皇後看著下麵的皇子朝臣,努力睜著通紅的眼不叫自己落下淚來,她沉聲道:「陛下……」


    這兩個字一出,頓時淚如雨下。


    王皇後沒去管自己洶湧的淚,她依舊大聲說:「陛下……先帝沉珂日久,早知天命難續,於去歲小年時留有遺命,遺詔尊於太廟佛像後,由周文正、張之亭、趙樸之和端王為見證,上加蓋國璽、禦筆小印及皇後鳳璽,四位大人正前去取來。」


    皇後娘娘雖是滿麵淚痕,但聲音洪亮,擲地有聲,一句話說得大氣磅礴,炸得滿屋朝臣俱驚。


    王皇後低頭擦了擦眼淚,她深吸口氣,沉聲道:「諸位,且等一等。」


    大殿裏便一下子安靜下來。


    朝臣們跪了一地,看上去倒還好,隻上麵幾位皇子郡王臉色就各異了。


    四皇子一直在哼哼唧唧痛哭,六皇子一臉陰沉不言不語,七皇子哭得東倒西歪十分不像樣子,八皇子則無聲默默垂淚,這幾位都是年長的皇子了,到底有幾分真心誰也不知。隻九皇子一片赤子之心,哭得格外賣力。


    他年紀還小,根本不懂這些是是非非,遺詔上是誰都不可能是他,還不如為疼愛自己的父皇痛哭一場。


    下麵臣子們滿滿當當幾十號人,人人都哭成一個樣子。


    大殿裏正是穩當時候,突然一把哭腔打斷了這種平靜:「娘娘,是否要等我三哥回來再宣讀遺詔?」


    王皇後一雙鳳眼看過來,七皇子榮錦楨頓時沒了聲,但他心裏謹記母親囑托,還是硬著頭皮叫嚷:「即是要宣讀遺詔,總要所有皇子都在場吧?」


    王皇後冷冷一笑,深吸口氣問:「那用不用把你大哥、二哥和五哥都請回來?哦對了,還有明崇皇太子呢。」


    這話一出口,下麵朝臣隻覺得頭皮發麻,渾身更是冷了。


    這幾位除了二皇子都是年少早夭,除了明崇皇太子沒有序齒,其他三位都是有序齒的。七皇子在那無理取鬧,王皇後比他可硬氣多了。


    現在隆慶帝殯天,儲君未出,宮裏她是最大的那一個了。


    王皇後這話聽著嚇人,細品就有點意思了。把三皇子同死人比在一起,豈不是說他來了也無用?


    下麵聰明臣子們心裏就有些想法了,他們想著這幾月來王氏的動向,實在沒法判斷除了三皇子隆慶帝還看中哪位皇子。


    恭王歿了,那三皇子靖王榮錦榆就居長了。


    居然不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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