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給你紙筆才過去多久?如今再去看,已經很像模像樣了。」


    榮錦棠最後歎了口氣,道:「能有這樣的成果,已經很好了。」


    「你很用心。」


    付巧言淚盈於睫。


    一席話說的小姑娘都要哭了,榮錦棠也不知道要怎麽去哄她,隻好把筆塞進她手裏。


    「有什麽好哭的?朕這是表揚你呢。」


    付巧言低頭擦了擦眼角,輕聲回答:「正是因為陛下的表揚,妾才哭的。」


    榮錦棠低聲笑笑。


    「好了,這裏有筆墨也有琴,你想做什麽就自去玩。要是都不愛玩就找張德寶,他自會張羅。」


    付巧言倒不需要張德寶再張羅什麽,隻挑了幾頁難得的字帖去另一張桌前練。


    一做起正事她就用心極了,哪怕榮錦棠瞧了她好多回都沒什麽反應,自己一門心思要把那幾頁字帖都臨完。


    榮錦棠笑著搖了搖頭,招呼張德寶把奏折送進來,又開始忙碌起來。


    一時之間,大殿裏安靜極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陪著,榮錦棠今日裏批改奏折難得沒那麽煩躁,他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看最後一本,那是靖王遞過來的請安折子。


    臨近盛夏,宮裏已經給平王和湘王準備前往封地事宜,兩位太妃也開始安排人員行李,這事就連上京百姓都知道,一直「關心」朝廷的榮錦榆不可能不知。


    榮錦榆這封請安折子寫得是文采斐然。


    榮錦棠隻讀了兩句就知道這是他親筆所寫了,上麵先恭恭敬敬給他問了安,後麵寫了好長的溧水防務事宜,最後才是關於靖太貴妃的安置問題。


    按先帝爺遺詔,靖太貴妃是要由親子靖王榮養的。現在養在宮裏,相當於榮錦棠在替他盡孝,他還要反過來感謝陛下。


    隻是靖太貴妃一直留在宮中,榮錦榆就什麽都不能做,哪怕想想都不能。


    如果他真的敢,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帽子立馬扣在頭上,史書就永遠都不會有他半句好話了。


    可他又很不甘心。


    憑什麽呢?


    他居長居賢,到頭來比不過一個還未及弱冠的幼弟?


    他有好多話想問父皇,有好多話想問蒼天,可這些事已經沒人能回答他了。


    所以他三番五次上書,總想讓靖太貴妃前來封地,她畢竟是自己的生母,占了大大的一個孝字。


    榮錦棠壓根不可能理他。


    請安折子的最後,他還提到:夏日晴朗,西北酷熱,烏韃士兵依舊在日日練兵,無一日休息。除原戍邊大軍,駐紮在溧水、平川、原中三地,溧水因緊鄰潁州,設立新軍是迫在眉睫的。


    烏韃士兵日夜操練意味著什麽?意味著烏韃進犯大越之心未亡,意味著胡爾汗不會滿足潁州那一小個邊陲重鎮,他要的更多。


    榮錦棠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當年先帝叫靖王鎮守溧水,一個是因為他當時就剛好在那,再一個哪怕榮錦榆不能容人做不了好皇帝,他卻不一定不能做個好王爺。


    戍守邊關何其重要,當國破家亡的威脅近在咫尺,該怎麽選擇,這一點先帝爺是相信了他的。


    換到榮錦棠這裏,他也不願意把兄長想的過於不堪。


    可到底要如何協調榮錦榆的忠心和野心,成為了榮錦棠現在最為難的事。


    就好比一手兩麵,手心手背都是肉,端看他如何抉擇了。


    付巧言剛寫完字帖,扭頭就瞧見他雙眉緊鎖,不由也跟著擔心。


    她知道這個時候是不好去打攪他的,於是便輕手輕腳給他續了杯茶,自己又去書架上取了本書來瞧。


    小姑娘動作很輕,也很注意,不過榮錦棠還是發現了。


    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走到付巧言的桌案前俯身看:「都臨完了?」


    付巧言放下手裏的書,在旁邊笑著點頭「諾」。


    榮錦棠一張一張翻看。


    他看的很慢,仿佛是在仔細斟酌裏麵的句子和筆鋒,又仿佛隻是在發呆。


    付巧言小心翼翼看著他,實在不知他在煩些什麽。


    國事繁忙,他每天要麵對全國的大事小情,上百份奏折裏可能有一多半都不是好事,年紀輕輕的少年天子,哪怕精力再充沛,也是會心煩疲累的。


    她幫不上什麽忙,也不能去幫他這個忙。


    付巧言難得也升起些焦慮來,她發現相處久了,她的思維就很容易跟著他轉。哪怕他有一丁點的煩悶或者歡愉,她都能準確體悟到。


    榮錦棠慢條斯理地翻著字帖,隨口問她:「怎麽用了這麽多字體?」


    正殿這邊字帖很多,有些付巧言以前是沒見過的,因著難得有這個機會,她就狠狠都練了一遍。


    管它是什麽字體,先寫過再說。


    她這麽想的,也這麽答的。


    末了還說:「機會難得,錯過可能就沒了,先把握住當下才是要緊的。」


    榮錦棠看了她一眼,一臉的若有所思。


    放下灑金箋,榮錦棠牽起她的手,領著她出了正殿。


    外麵陽光晴好,微風拂來,自是夏日好時節。


    榮錦棠領著她,一路在往花園行去。


    付巧言這會兒已經自在多了,通過幾個月的相處,知道他不是個會無緣無故發脾氣的帝王,也就更淡然了些。


    見院子裏的花朵爭奇鬥豔,她看得開心,不由就問:「陛下忙完了?」


    榮錦棠「恩」了一聲。


    付巧言又道:「以後陛下可多出來走走,您瞧這桃紅柳綠,不多賞景豈不可惜。」


    榮錦棠皺起的眉頭鬆快了些,臉色也沒那麽難看了。


    他長長出了口氣。


    「你說的是。」


    付巧言不好意思地笑了。


    「陛下別嫌我煩。」


    榮錦棠搖了搖頭,牽著她的手略微用力,讓她靠自己近一些。


    兩個人在花園裏溜達了好半天,直到外麵張德寶叫了,才又回了無憂閣。


    雖然天光大亮,不過夏日裏黑的晚,這會兒已經是晚膳時分。


    榮錦棠叫在亭子裏擺膳,付巧言就跟著他坐待亭子裏看湖景。


    不遠處就是樓船,因著榮錦棠這幾日沒有遊湖的興致,就還是停在小碼頭上。


    榮錦棠見付巧言總去瞧那樓船,便問:「想遊湖?」


    付巧言點點頭,小聲道:「以前沒坐過船,陛下別笑話我。」


    跟她說了一會兒話,榮錦棠心裏那點煩悶就不見了。他想著明日就招閣老們過來商談溧水事宜,他一個人想不出注意,那麽多閣老又不是白當的,總能有辦法。


    因為心情好了些,榮錦棠就很好說話,他盯著小姑娘看了會兒,好半天才「大方」一回:「過幾日朕不忙了,就請母親去遊湖,回頭你也去陪母親。」


    付巧言高興極了,忙起身向他福了福:「諾,多謝陛下。」


    心情好了,晚膳自然極為盡興。


    付巧言已習慣同他用膳,中午是因為多了淑太貴妃有些不自在,晚上隻同他一起就沒那麽多拘束了。


    榮錦棠這裏的膳食全是大師傅掌勺,都是幾代的好手藝,自然好吃極了。


    付巧言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道菜,隻知道最後用完有些撐,險些在榮錦棠麵前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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