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都知道她輔理宮事,偶有急事也是正當理由。


    既然不愛聽,勉強在那湊熱鬧也沒意思,不過付巧言自然不會答應,隻說:「那怎麽行呢,我攢的局是得陪到底的。」


    「折子戲雖然動靜大,倒是也好看。」


    見她堅持,榮錦棠就沒再說別的,隻道:「看你自己,就是不能逞強。」


    付巧言抱著他的胳膊晃了晃,一直到這一刻才沒那麽慌了。


    無論孫慧慧要說什麽,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她不用害怕任何人。


    付巧言心裏對自己這麽講,同他一起回寢殿午歇。


    榮錦棠原本就沒把孫慧慧當成個事,最近春闈他也很忙,難得休息一會兒自然很快就入睡了。


    大概隻有片刻,他就被身邊的囈語驚醒。


    榮錦棠猛地坐起身來,俯身去看付巧言。


    隻見她滿頭滿臉都是汗,臉色慘白,嘴唇泛青,嘴裏不停說著:「不是我的錯,什麽都沒有。」


    榮錦棠隻微微驚愕片刻,馬上便回過神來。


    他見付巧言整個人都要縮到一起,便什麽都顧不上了。


    「張德寶,傳太醫!」他大聲吩咐,已經失了平日的穩重。


    就這樣付巧言都沒醒。


    榮錦棠把她摟進懷裏,不停拍她後背,就像哄小孩子那樣:「巧言乖,醒醒。」


    付巧言沉浸在噩夢裏,她緊鎖眉頭,表情看起來很是猙獰。


    榮錦棠急得不行,又叫人進來:「晴畫,去取熱毛巾。」


    晴畫聽了裏麵的動靜,嚇得後背都出了汗,她手腳發軟地取了熱毛巾來,直接遞給榮錦棠。


    付巧言這會兒看起來實在很不好,晴畫心裏慌得不行,卻還是勉強撐住不叫自己跪倒在地上。


    榮錦棠給付巧言淨了麵,把她摟在懷裏一直哄,大概是因為他胸膛太溫暖,付巧言沒一會兒就安穩下來。


    她不再掙紮,不再出汗,也不再囈語。


    榮錦棠這才略微鬆了口氣,他雙手捂住自己的胸膛,頭一回發現自己心跳可以這麽快,這麽急。


    「中午膳食再去查,看看有沒有問題。」榮錦棠皺著眉吩咐張德寶。


    張德寶的腿也跟著軟了,宸嬪娘娘這樣情景,都不知道是因何而來。


    他白著臉跪下行禮,榮錦棠看都不看他,隻低聲訓斥:「還不快去!」


    張德寶就屁滾尿流爬起來走了。


    大概是知道景玉宮這有大事,寧城得信後親自請太醫過來。


    這回不僅有李文燕,就連黃岑都急急忙忙跑來。


    寢殿裏人來人往動靜很大,付巧言都沒醒,安靜下來就又睡了過去。


    李文燕進來一看,宸嬪娘娘被陛下抱在懷裏,閉著眼睛一無所覺,她喉嚨一幹,手心頓時就出了汗。


    前一回她來時還道娘娘無大礙,今日若是真有大事,她也就交待在這裏了。


    付巧言幾乎像是昏迷一般躺在那,她的臉是蒼白憔悴的,而榮錦棠比她麵色還難看。


    他皺著眉頭,都沒叫太醫們行禮,隻說:「給宸嬪瞧瞧,看到底如何。」


    李文燕不能讓黃岑先診脈,隻好自己硬著頭皮上,她連前因後果都不敢問,直接把手搭在付巧言的手腕上。


    這一聽,就一盞茶沒敢動。


    榮錦棠就那麽盯著她看,一身的威儀幾乎要壓垮了她,李文燕一點都不敢分心,她很認真把付巧言雙手脈象都聽了一遍,心跳才略緩了緩。


    好在,宸嬪娘娘的症狀並不嚴重,大人孩子都沒大礙。


    她原本想退下去讓黃岑聽完再一起說脈案,結果榮錦棠卻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問:「如何?」


    李文燕緊緊掐著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


    「回稟陛下,宸嬪娘娘許是受到驚嚇,看脈象有驚懼之症,憂思過重導致覺不安寢,娘娘是否有夜半驚醒的跡象?」


    榮錦棠點了點頭:「以前都無,隻今日午歇時突然出現,囈語驚恐不安。」


    這一看就是心裏頭藏了事,李文燕如今已經站到了付巧言的船上,說話自然是偏向她的:「娘娘或許是今日受到驚嚇才如此,等她醒來,陛下還得多勸勸。」


    李文燕頓了頓,道:「娘娘一直身體康健,雖說今日驚夢,但母子都還安穩,俱無大礙。若是陛下擔憂娘娘晚歇,可點安神香,兩三日就能好轉。」


    隻要她說大人孩子無礙,榮錦棠的臉色就緩和下來。


    他問:「用吃些養胎藥否?」


    李文燕想了想,還是道:「是藥三分毒,娘娘如今沒大礙,最好還是不用。若是幾日之後還不好轉,再用藥也不遲。」


    她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榮錦棠也知道她真的沒藏私,因此便招手叫黃岑上前,換了他來。


    黃岑真不知李文燕在景玉宮這麽「直白」,他們做太醫的最要緊就是四平八穩,話隻能說一半,藥隻能開太平方,李文燕這樣講,實在也沒給自己留退路。


    李文燕沉默站在後頭,頭也不敢抬。


    等黃岑也聽完,對榮錦棠就照樣複述一遍,末了還道:「娘娘如今貴重,宮裏人應當更精心一些,能不煩憂就不要叫她煩憂,否則胎不容易坐穩。」


    榮錦棠點了點頭,等兩位太醫一起出了脈案,才打發他們退下。


    他把她放回床上叫她好好睡一覺,就坐在床邊默默看著她。


    「你到底瞞了我什麽?」榮錦棠歎了口氣。


    趁著付巧言午歇的功夫,榮錦棠出來聽結果。


    張德寶站在那腰杆都不敢挺直,低著頭十分恭敬。


    「陛下,剛查過,景玉宮的膳食都是特別安排的,沒有任何問題。」


    榮錦棠點了點頭,他吃了一口熱茶,這才覺得順過氣來。


    「那個孫……淑女怎麽回事?」榮錦棠一時沒想起孫慧慧的名兒,隻隱約記得她是個淑女。


    「回稟陛下,孫淑女隻道知道宸嬪娘娘當年進宮時有舊事,非要當麵陳請陛下。」


    榮錦棠麵無表情:「朕沒空閑見她,還當自己是個人物。」


    張德寶立時就懂了,馬上就說:「諾,那臣馬上就去操辦。」


    這種德行有虧的嬪妃肯定不能留在後宮,冷宮就是孫慧慧最後的去處。


    張德寶原也覺得不是大事,不過就是宮裏妃子爭風吃醋,隻不過這位孫淑女十分不講究,跑去有太後娘娘和淑太貴妃娘娘的宴會上鬧,太過不懂事了。


    他還沒來得及走,就被榮錦棠叫住了:「等等。」


    屋子裏這會兒沒開窗,光線昏暗,千絲萬縷的陽光照在他英俊逼人的臉上,竟讓他平添三分暖意。


    然而一直他跟前伺候的張德寶卻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實在很不美麗。


    這原本確實連事都算不上,就連太後娘娘都沒怎麽注意,孫慧慧一拖下去就又繼續吃茶聽曲,閑適得很。


    可因為這事讓宸嬪娘娘這麽病一場,就是孫慧慧的大罪過了。


    張德寶躬身站在下手,一句話都不敢講。


    榮錦棠沉思很久,久到張德寶都覺得春日裏似又乍暖還寒,才聽他道:「叫晴畫進來。」


    張德寶就麻溜地出去招呼晴畫,路上還好心提點她:「待會兒講話走心,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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