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恒書俊俏白皙的臉蛋上隱隱現出兩個小酒窩,他難得笑了:「多謝兄長,您二位也榜上有名吧?」


    三個人在順天府府學一起讀書,他們肚子裏有多少墨水付恒書很清楚,對於這次卷子的難度,他隻簡單聽了聽他們議論答案就知道有沒有譜。


    葉庭春這會兒也上了馬車,十分驚奇地問:「恒書,你一點都不激動嗎?怎麽還這麽淡定啊!我都要高興死了。」


    付恒書笑出聲來:「高興是自然的,隻不過還有之後的殿試,恒書實在也馬虎不得。」


    他平時表情都是淡淡的,很少笑,這會兒能有這樣表情,確實說明他心情極好。


    葉庭春歪倒在一邊,哎呦呦地亂叫:「就不能讓我多高興一會兒,過幾天還要考試可要了我的老命。」


    木懷夏無奈地搖了搖頭,同付恒書相視一笑。


    十年寒窗苦讀,終究沒有白費。


    馬車穿過人群,一路往他們住的客棧而去,付恒書終於放下手中的書,掀開車簾往外望去。


    上京車水馬龍,遠處便是巍峨的長信宮,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是靜立在繁華鬧市的聘婷美人,優雅大氣。


    不知道哪一處宮室,住著他的姐姐。


    付恒書緊緊攥著拳頭,心裏暗自發誓:一定要給姐姐最好的一切。


    五月初一,正是春末。


    共約二百八十三名貢士立在乾清宮外的乾清廣場,等著列隊進入大殿進行殿試。


    這會兒還很早,金烏藏在雲朵裏,好半天才探出小腦袋,好奇地張望著這滿地的貢士。


    貢士們大多穿著道袍或長衫,顯得幹淨利落。


    從散發孩童到蒼蒼老者,一眼望去,說不盡的歲月長河。


    這其中,隱約還有三十幾位女貢士,這個人數比上一次正科要翻一倍。


    辰時正,唱名黃門走到大殿之前,高聲唱道:「時辰到,進殿。」


    於是貢士們就被黃門們領著,依次登上九級漢白玉台階,進入乾清宮主殿。


    這是長信宮中最大的一處宮殿,十六開間的製式保證它足夠寬敞,也正是因為如此,乾清殿隻要開啟,裏麵就會點燃宮燈,照亮大殿裏昏暗的角落。


    貢士們誰都不敢抬頭,老老實實叫坐那裏就坐那裏。


    有那好奇的偷偷拿眼睛去瞧,隻遠遠看到金鑾寶座上有個英挺的墨色身影。


    他們每個人桌子上都已擺好了筆墨紙硯與密封信封,裏麵就是這一次殿試時務策論的題目。


    安和殿大學士和三省六部的二品以上官員全部到場,一起督考。


    如今的首輔楚延出列,穿過紗簾跟榮錦棠稟報:「陛下,應試二百八十三人,實到二百八十二人,有一人重病棄考,是否起卷?」


    榮錦棠頷首,朗聲道:「起卷。」


    他聲音不輕不重,卻恰好能叫在場所有貢士都聽清,於是安靜的乾清殿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撕紙聲。


    太初二年的殿試,便從此刻開始了。


    景玉宮中,付巧言坐在搖椅上打絡子。


    她穿著一身舒適的襖裙,頭上隻束一條水紅的發帶,襯的膚白唇紅,素淨的臉上未施粉黛卻依舊美豔動人。


    因心裏頭藏著事,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結,沒兩下就打錯又拆了重新打。


    沈安如和明棋陪在她身邊,見她這樣相視一笑。


    「娘娘不若別打了,好好一條錦線一會兒怕是要抽絲。」沈安如很會拿捏尺度,在恭敬裏摻了些小親昵,把氣氛弄得正當好。


    付巧言把打了一半的絡子扔回針線筐裏,苦笑道:「真是靜不下心。」


    她昨日才知道弟弟高中會元,今日便要參加殿試,說不緊張是假的。


    想到榮錦棠告訴她付恒書高中以後兩人談話,付巧言就忍不住抿嘴笑。


    榮錦棠原本怕她太激動對身子不好,一開始說的很溫和:「你弟弟成績很好,前些日子已經放榜,他榜上有名,是頭名會元。」


    結果付巧言來了一句:「陛下可不能給他作弊,他小小年紀,如何能當會元。」


    榮錦棠哭笑不得。


    「會試封名謄錄閱卷你又不是不知,你弟弟確實……太聰慧了。」


    這世間聰明的孩子不少,隻可能都沒逼到絕地,年紀小的時候玩鬧居多,大一些才開始刻苦。


    像付恒書這樣把自己逼得這麽狠的也是少見。


    十三四歲的年紀,寫起策論來一點都不含糊,針砭時弊直抒己見,比許多三四十歲的老官腔還厲害。


    榮錦棠笑道:「哪怕朕是皇帝,也不能去插手考院的錄名。」


    付巧言這才放下心來,不過沒多久,她就激動地跳了起來:「那是不是五月初一就殿試了?」


    才想起這茬來,也不知道剛才在走神什麽,榮錦棠趕忙扶了一把她:「仔細些。」


    「等放了榜就叫你弟弟進宮,就這幾天的事。」


    付巧言自從知道自己有孕以來,不知道怎麽地比以前心緒起伏還大,這一句聽起來普通,竟叫她紅了眼睛。


    榮錦棠歎口氣,摟著她哄:「越活越回去了。」


    付巧言想到這裏,不由抿嘴笑笑:「一會兒就該結束了吧。」


    沈安如抬頭望望天色,笑道:「這個時候,小舅爺應當已經出宮了。」


    她們正說著話,榮錦棠踏進後院:「確實已經結束,考院已經開始閱卷了。」


    他行至付巧言身邊,先問她:「今日如何?」


    付巧言緩緩起身,陪他去偏殿歇息:「今日好得很呢。」


    榮錦棠低下頭,同她溫柔一笑。


    今日確實好得很。


    那日殿試回去之後,次日就由考院加緊閱卷,最後選出最優秀的幾份呈給陛下,請他定奪名次。


    殿試要選出三甲進士,一甲隻有三人,便是百姓們津津樂道的狀元、榜眼、探花,二甲看每年人數不定,約有五十至百名,最後就都是三甲同進士了。


    五月初一那日榮錦棠也不過就是回去瞧瞧她好不好,用過晚膳就回了乾元宮,連著兩天的燈火通明,終於在第三日排出了名次。


    最終的一甲與二甲前十名都是榮錦棠親自看過卷子才定,之後的名次就由八位閣老一同商定。


    恩科和正科無非是為了官場選拔人才,最終的目的是治理四方百姓,對進士的要求很高。


    首先就要長得好,若是身有殘疾或麵貌太過醜陋,鄉試就過不了。


    再一個身體得硬朗,這樣連番考下來鐵打的人都很難撐住。


    今年還算好些,隻有一個重病來不了掛末名。前幾次都至少有小十人報缺,不是會試太過耗損精神頭疼,就是重病起不來,要不就是太高興摔傷了手腳,理由林林總總,聽了就叫人忍俊不禁。


    這些都熬過去,還得看殿試上合不合陛下眼緣,字寫得好不好看,人邋不邋遢等等。


    科考這條路,能走下來的都不是凡人。


    而天才中的天才,這位連中兩元的少年榜首付恒書,殿試的卷子也依舊精彩。


    這就相當難得了。


    殿試不僅要看上述種種,最重要的要看心態穩不穩。大殿之下,禦座之前,閣老尚書們遙遙相望,在這樣情形下也能維持著往日文采,實在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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