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言語頗是自信,見歸晚淡笑未語,她又道:「就這一份胭脂涼糕,給弟妹帶回去了,弟妹接了糕點也是眾人所見,故而這接觸糕點的人,無非就是我睦西院和弟妹,可論起誰下藥,我睦西院何故要做這些呢?」


    她看了眼梅氏,斂容道:「母親帶我禮佛,我二人食齋茹素,憑甚要玷汙修行碰這些髒東西,況且碰了有何用。說句不好聽的,這東西用於男女合歡,您瞧我睦西院可還有一個男人。」


    蘇氏語氣淡淡,卻如千金重,壓得人心沉。這擺明就是在說:你們拿著這東西誣陷到我們兩個寡婦身上,於心何忍。


    比慘,沒人比得過大房,這會兒誰也不敢再言語。結果也是可想而知,隻有這個初嫁的新婦最有動機了,本來江珝便不待見她,沒準就是心急之下做出的荒唐事呢……


    這便是她們的目的所在吧!餘歸晚暗歎。


    早上還和林嬤嬤提到以藥引誘的惡果,怎知自己險些栽了進去。


    江珝本就抵觸這樁婚事,又連連幾日不回房,這府上誰看不出來他不待見新婦。兩人若是因吃了不幹淨的東西發生點事,傳出去,說新婦為了爬上夫君的床,何等下流手段都敢用,那她這張臉還要不要;便是江珝不說,以他那霸道的直男脾氣,還不得恨死她。


    而最可氣的,正如大夥所想,這件事她是百口莫辯,因為不受待見,她動機太合情合理,誰還會懷疑到別人?


    好在她及時發現異常,讓茯苓把那糕點扔了。其實她也可以帶回來,查出問題所在,討個說法。可她不想把這事鬧大,畢竟初嫁,腳還沒站穩,哪來的資本鬧,就算贏了,到頭來隻會讓人覺得她為人苛刻更不願與她相處了。


    可誰成想,茯苓怕浪費,居然把糕點供在了佛龕前,讓胡婆子拾去給兒子吃了,以致發生昨晚的不堪,也讓她知曉了她們的陰謀所在。


    既然如此,便也不用顧及那麽些了——


    歸晚拿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哀歎道:「母親和大嫂的難處不止我,這府上誰不知曉,我也想替您分憂,可這便出了差了,您昨個給我的糕點我都給夫君送去了,而且他也吃了……」


    「吃了?果真?」蘇慕君問道。


    歸晚笑笑。「當然。昨晚上將軍回來,我便都送到書房去了,而且他也吃了。」


    「弟妹,你還真會扯謊。」


    「大嫂,你這話怎說的,我扯謊作甚?」歸晚愕然怨道。


    沒想到這位二弟妹也是個會演戲的,瞧著她嬌俏的小臉滿是委屈,眼睛都水潤潤惹人憐,蘇慕君心裏騰地燃起一股燥火,她冷哼了一聲,道:「糕點許送了,怕移花接木,偷梁換柱了吧!」


    這話一出,歸晚也不幹了,挺直腰杆道:「大嫂,錯便是錯了,不認也罷,何必往旁人身上推諉,潑髒水!你憑何說我送的不是睦西院的點心,難不成你親眼見到了不是!」


    「我自然見到了!」


    「不可能!」歸晚慌了,驚道,「我昨晚明明送去的是大書房,你不可能見到!」


    「哼,我送你的胭脂涼糕,可你端去的卻是玫瑰酥……」


    蘇慕君步步緊逼,這的確是她昨晚在大書房見到的,江珝隻吃了一塊而已。


    她以為歸晚這回定會無言以對,怎知人家卻淡定得很。


    「哦。」歸晚慵然點了點頭,勾唇道:「所以,大嫂,您昨晚去了大書房……」


    蘇慕君愣了,連老同老太太和一眾人都愣了。江珝昨晚回來都入夜了,大晚上她一個做嫂子的去書房?江珝不喜人伺候,隻有一個小廝官正,兩人孤男寡女,這可是難說清了。


    叔嫂,還是寡嫂,這本就敏感。而雪上加霜的是,他們還有過那麽一段曾經……


    這是歸晚一早連哄帶騙才從蔣嬤嬤嘴裏問來的,蘇氏乃武將之後,其父蘇兆麟和大爺江懋同生共死。原蘇慕君嫁江璟之前,本與江珝相悅,然訂婚之際,卻選擇了嫡出的江璟——沂國公府的世子爺。怎奈押錯了寶,大婚第三日,江璟便隨父出軍,再沒回來……


    不過這些年,江珝出征在外,蘇氏陪著梅氏過得本分,這事也沒人再提了。可人啊,性本惡也好,好奇心重也罷,遇到這敏感時刻,總喜歡聯想過去,將事件無意識渲染……眼下大夥,怕已經開始起疑心了。


    蘇慕君知自己上了當,窘怒交加,尷尬解釋道:「我是……我是去問他何時給母親請安,他好些日子未來,我怕母親惦記著。」說著,她瞥向梅氏。而梅氏就那麽冷眼看著她,臉色陰沉得讓發寒。她匆匆錯開了目光。


    「即便如此,遣個下人來便可了,何必自己前去,便不知避嫌嗎?」老夫人道了句,聲音淡淡的,卻透著淩厲。


    回想昨晚那幕,蘇慕君沒辦法淡定。她是去找江珝了,不僅找了,而且向他述說了這麽些年來的不易。可江珝呢?連個話都沒留,還沒待她離開,他先走了。這一走便再沒回……


    心傷難平,她隻能咬牙隱忍,垂目道:「是孫媳欠考慮了,請祖母諒解。」


    「這不是諒解的事。叔嫂不避嫌,讓外人知曉還不知要怎地編排呢!如是公府顏麵何存。」雲氏撇嘴道,「大嫂,您也該管管了。」


    乍然聽到這麽聲責備,梅氏臉色更陰,盯得蘇慕君心都快跳出來了。生活這麽多年,她太了解這位婆婆,梅氏可不是個心思慢的,隻怕她此刻也開始懷疑自己了。


    蘇氏真是百口莫辯,她心下慌亂,平日那份雅致從容也瞧不出來了。她眼神無措地循視,搭上歸晚,愣住。


    今兒明明是要對峙她,然幾句話的功夫竟把焦點移到了自己身上,她一定是故意的。蘇慕君心頭發酸,牙根恨癢,但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避開眾目,待餘歸晚徹底離開後才進入的大書房,除了江珝主仆,無人知曉。


    難不成是江珝告之她的?不可能,孰輕孰重,江珝不是掂不清,她不相信自己和她十幾年的情意會抵不過這麽個才來幾日的小姑娘,餘歸晚不過就是江峴的一顆棋子而已——


    一霎間,蘇慕君又恢複了往昔的淡定。「不知避嫌是我的錯,可眼下說的不是這事吧。」她直視歸晚,字字清晰,冷道:「我承認昨晚去了大書房,見了二弟,更瞧見了你給二弟送去的糕點,根本不是睦西院的涼糕,我道你扯謊,不對嗎?」


    蘇氏話語咄咄,然未待眾人,便聞正堂外,一聲幽沉的琅玉之聲傳來:


    「我們房裏的事,大嫂管得是過多了吧。」


    江珝撩開衫裾,不疾不徐地邁入正堂。他背對朝陽,逆光下頎長挺拔的身影宛若鑲了金邊,熠熠奪目。「煞神」,眼下他唯有「神」了……


    歸晚第一次覺得這場景如此好看,愣住了,直到這位「神」冷清清地目光投來,她才緩過來,隨即,心亂不已。


    如何不心亂,要知道除了自己和蘇慕君,他可是知道真相的唯一人。


    老太太見孫子來了,端然道:「今兒怎這麽早回來了?」


    「一早訪友沒去府衙,這會兒回來換官服,偶聽嬤嬤提了幾句東院的事,便過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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