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外加聲音清冷,一字一句娓娓道來的時候,竟像是在講什麽靈異故事一般,讓蕭瑾瑜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整個人都往他懷裏靠了靠,兩個人也貼得更近了。


    齊衡伸手把她摟住,男人寬闊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都像是在一把巨大的傘一樣,為她遮風擋雨。


    男人略高的溫度傳到她的身體上,讓她稍微心安。


    「然後呢?那個官員還活著,為什麽?劉有德就那麽自信,不怕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她繼續問,或許是齊衡的敘述方式,又或許是這個故事太過瘮人,她竟然對接下來的發展很期待。


    「這個官員沒死,但是腿被弄瘸了,空有一身抱負和才智,卻永遠不可能入仕。而且劉有德步步高升,沒兩年就幫助新皇登基,就是現在的陛下,從龍之功,所以他才能如此有恃無恐。要不是帝王權術,讓皇上培植錦衣衛出來與東廠分庭抗禮,劉有德會更加張狂。」


    蕭瑾瑜聽到這裏,心裏就湧起幾分不詳的預感,果然一抬頭就瞧見齊衡目光嚴肅地盯著她瞧,她雖然沒問出口,但似乎他已經聽到一般,道:「那個官員後來去了燕北,進了燕北王府,當了門客。他姓卓名然,還曾教過我兩年權謀。是位好先生。」


    他的話音剛落,蕭瑾瑜整個人就打起了哆嗦。


    她知道燕北王府經常收留家世不幸的人,比如陸家兄弟,比如齊衡。


    卓然來的時候,幾乎奄奄一息,像個乞丐一樣,後來是王府出錢替他治好了,但是他成日坐著輪椅,而且渾渾噩噩,明明當時來王府的時候麵容還很年輕,卻已經滿頭白發。


    不用別人說,大家都知道他肯定有個非常淒苦的過去,但是卻沒人挖出來他的過去,估計隻有燕北王清楚了。


    蕭瑾瑜設想過很多種,但是無論哪一種都沒有這真實發生過的,來得更加鮮血淋漓。


    「卓爺的孩子真的是在他麵前摔的?」她問。


    齊衡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卓爺能來望京,就是存著要複仇的心思。至於他的孩子還活著,劉有德是個心思歹毒的人,他留了後手。不過我與那個孩子有緣,救了他。」


    等蕭瑾瑜再問他如何救的時候,他就不願意說了。


    「你這一路上手都是冰冷的,既然害怕就別問那麽多,等緩過來了,我一一講給你聽。」


    他捏了捏她的手,蕭瑾瑜兩隻手都很冷,被他包裹在手心裏的時候,略有些恍惚。


    她勾著唇笑了笑,主動抓住他的手來回搓了搓。


    「好啊,那你可得把事情都講清楚了,免得讓我一個人瞎想。況且劉有德這事兒你早知道,幹嘛不告訴我,我還傻乎乎地進宮去見太後,早知道就該跟其他人一樣,稱病不去了。」她噘著嘴,麵上有些不滿。


    「劉有德不會動手的,太後是他的軟肋,他在宮裏動你,就等同於給皇上遞把柄。到了,下車吧。」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撩起車簾準備下車。


    自從那日蕭瑾瑜發現太後的異狀之後,就再也沒有收到過讓她進宮的召喚了,顯然太後已經被劉有德告知,不要再招她入宮了。


    蕭瑾瑜樂得自在,因著上回齊衡所說的為他二哥撮合親事這事兒,她還特地把武純又請來幾次。


    原本她以為齊衡肯定是瞎說的,畢竟齊二爺每天都是一片心如死灰的狀態,雖說年紀也不算太大,不過或許是因為瞎了一隻眼睛,不能進仕途,外加總有人會用奇怪的眼光看他,所以齊二爺每日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倒是越發對生活失去了興致一般。


    可誰知,在武純來的第三次,齊二爺竟是派人送來了一筐荔枝。


    這一筐子雖然不算多,可是卻足夠讓蕭瑾瑜驚詫的,要知道皇上賞下的荔枝早就吃完了,當時燕北王府送來的時候,蕭瑾瑜挨個院子分了些,齊二爺可是讓人給退回來的,因為他根本不吃。


    這時候送過來的荔枝,必定是齊二爺自己找人弄的,齊衡可沒弄來。


    「竟然有荔枝,這應該是今年吃的最後一回了吧,季節都快過去了。」武純瞧見新鮮的大荔枝,臉上帶著幾分喜意,顯然她是喜歡吃的。


    蕭瑾瑜輕咳了一聲,立刻招呼她吃,武純也十分上道,她隻是剝了兩個嚐嚐味道,就停了下來。


    「你吃啊,這一筐呢,不吃幹看著啊。」


    「我吃點嚐嚐就行了,之前皇上也賞給我們府裏了。這荔枝得來不容易,你還是留點給你家齊四爺吃吧,況且這一筐送到你這裏來,是不是要你再送點給長輩們和二夫人的?」


    武純來過幾次之後,基本上對齊侯府的內部情況已經有了個大概了解,此刻直接把心裏的猜測說了出來。


    這一筐子理智得來肯定不易,分量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


    如今侯府的中饋是蕭瑾瑜把持著,她肯定不好吃獨食的,還是得派人打聽打聽,齊二爺送來的時候,有沒有給別院也送。


    蕭瑾瑜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臉上的笑意更甚。


    「果然是大姑娘了啊,你小時候可是出了名的愛吃獨食,如今還沒嫁人,就已經懂的這麽多彎彎繞繞了。」她明顯的調侃道。


    她的話音剛落,武純就衝著她啐了一口,直接翻白眼道:「你說這話虧不虧心啊,明明是你要跟我搶,我隻在你麵前吃獨食。再說經過武柔定親這事兒,我娘成天愁眉苦臉的,直說她都連累了我的親事,天天在我耳邊念叨家和萬事興,出嫁之後要好好權衡一大家子。可是她自己都沒做到,還不忘教育我。」


    武純說了幾句之後,便長歎了一口氣,顯然武家內院如今過得不是很如意。


    因著退親這事兒,武純和武柔姐妹倆的親事都沒定下來,武夫人成日後悔,早知道當初在燕北就定一家了,那樣依靠武大人也可以把女婿調動進京裏來,而不是一心想著回京找了,才生出這麽多的波折,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你自己是怎麽想的?」蕭瑾瑜心裏起了念頭,立刻發問、


    「我能怎麽想,我都跟我娘說,嫁不出去就算了,反正陪著我爹娘,等他們去了,我就去庵堂裏當姑子去也成,不一定非要嫁人。若是嫁個不好的,我寧願七世單身!」武純低頭擺弄著自己的荷包,說起這事兒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還很抑鬱。


    她自己不恨嫁,可是武夫人成天唉聲歎氣,武良成回府之後,也是在各個青年才俊的名單裏翻找著,想要找到合適的人家定親。


    甚至府中的下人都因為兩位姑娘的親事,而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整個府裏氣氛都十分緊張,讓她自己都變得抑鬱焦躁起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麽。


    「不想這麽多了,來吃荔枝。」蕭瑾瑜揮揮手,將她從煩悶的狀態之中拉出來,直接開始剝荔枝。


    武純立刻皺眉,不滿地道:「我之前不都說了,派人去問問,你吃完了,指不定又有人得鬧呢。」


    蕭瑾瑜嗤笑一聲:「這荔枝又不是專門送給我吃的,他們憑什麽鬧,我也不過是個沾光的,有什麽資格決定這些荔枝的去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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