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匆匆,二十年後的‘烏托邦’——


    ‘烏托邦’這個名詞,在西方世界中意喻“美麗新世界”,彷若中國人所謂的“世外桃源”。


    ‘烏托邦’在現實的世界中,其實是一個國家的名字。它位於西非,是相當進步的一個國家。


    ‘烏托邦’總麵積超過一百萬平方公尺,但是國土有三分之二是沙漠地帶,綠地隻有南部塞內加爾河流域而已,其它大部分為岩地,隻有少許的綠洲點綴其間。


    這裏的居民幾乎都是非洲土著,有布什族上尚加索族等等。當然,在漫長的歲月中,不同的人種必會相互通婚;而唯一不變的,是‘烏托邦’不容置疑的部族觀念、傳統的生活習慣、共通的語言、同一部族超強的凝聚力,以及——


    部族對君王獨一無二的效忠力。


    兩代‘烏托邦’的君主,全是皇室之人,而他們的先民都是希拉伯人的混血,而產生了古埃及人。而後古埃及人和阿拉伯人混血,才形成了現代埃及人,所以,‘烏托邦’的君主,全是埃及人的後裔。


    因為是埃反人,是皇室貴族,所以‘烏托邦’的君王,一點也不像非洲土著。


    他們有著西方人的俊俏,顫骨高,鷹勾鼻,深邃有神的大眼,薄而抿緊的雙唇,以及寬澗的肩膀、肚碩的身材。他們也有東方人的特質:漆黑的頭發,古銅色的肌膚,神秘而耐人尋味。


    這一代的‘烏托邦’的君主,除了與先王相似的長相之外l還多了一雙湛藍的眼眸。


    他的眼珠子比海洋還藍,還深。


    他除了多一雙藍眼以外,他還多了曆代先王所沒有的智能。


    從他登基以來,他便不斷地開發‘烏托邦’,他興建水塔,挖掘‘烏托邦’豐富的礦產,以及沙漠之下的黃金——石油。也因為如此,‘烏托邦’在所有的非洲國家中,已頗具現代化的風貌。


    ‘烏托邦’的君王,看似英俊,挺拔,有遠見,知識淵博,深受英、法文明教育洗禮。他不斷致力改革‘烏托邦’的經濟,將‘烏托邦’帶向全麵的現代化。他創造了一個“帝國王朝”,但是——


    在他“勤政愛民”的外表下,他其實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暴君。


    如同他的名字,邪剎。


    暴虐、殘酷、無情。尤其是對於女人。


    邪剎更遺傳了列祖列宗的特性——威嚴,囂張過人的氣焰。


    在刑場上,麵對兩部落族長的爭執,邪剎必須作出一個最公正的裁奪。這刑場是圓形地,依傳統,囚犯必須站在中間,任土著人民圍毆。不過,這次出乎意料的,犯罪者竟是一位女人。


    邪剎的判決是:“把她吊死,。”邪剎的麵容黑暗陰翳。“這是她淫亂的行為所要受的責罰。”


    吊死?邪冠德驚嚷。“這太殘酷了!邪剎,她隻不過和兩個不同的男人睡覺,你有必要使用‘烏托邦’的酷刑嗎?”


    邪斯君王去世,邪剎繼位,邪冠德輔佐邪剎,兩人叔侄的關係密不可分。他現在是‘烏托邦’的大臣。


    邪冠德生的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白發蒼蒼,蓄著白胡子,個兒頗小,但睿智的雙眼,讓人不敢輕忽。


    “她是不守婦道。”邪剎雙眸鄙視地說。“淫婦都該死。我並沒有動用另外的酷刑,把她綁在十字架上,讓太陽烤死她,讓禿鷹吃光她的屍體|”邪剎麵無表情地道。


    “我這算是厚待她了呢!”


    “你——”邪冠德咬住下唇。“你沒有同情心嗎?”


    “對女人有惻隱之心?”邪剎不屑地大笑。“她跟丈夫以外的男人睡覺,犯了奸淫罪,也該憐憫?”


    “你!”邪冠德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女人被拖了出去。


    這就是人人愛戴的偉大君王?


    不!他是慘無人道的暴君。


    邪剎下令:“為了讓女人保持童貞,‘烏托邦’三歲以下的女嬰,都必須接受“割禮”,如不遵循,家人一律以斬首論處!”


    邪剎在屠殺女人,他在做罪大惡極的事,邪冠德心慌意亂地自忖。


    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獨自一人出現在浩瀚的無盡沙漠中。


    她騎著駱駝,放眼望去,隻有沙土和幹枯的野草,偶爾有遊牧民族趕著駱駝及羊群,到處尋找野草。夜間,則會看到許多的帳篷。


    她穿著白袍將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她低首注意懷中的指南針,向著北方行進——


    在烈日的肆虐下,她已有些虛脫。


    前方有幾個帳篷,一男一女跑了出來,對這位女子不知說些什麽。這位年輕的女子自在地與他們交談,然後,她的臉色漸漸發白。


    她火速跳下駱駝,與那一男一女衝進帳篷。


    她看見帳篷內一名三歲的女嬰,下體不斷地流出鮮血,女嬰哭鬧不休,發燒且全身痙攣。


    “你們做父母的,怎麽如此狠心讓自已的女兒忍受‘割禮’的痛苦?。”她因不忍而痛斥。


    割禮——在非洲,一直是一項野蠻的傳統。


    在埃及,每天都有一、兩名女幼童死於割禮。


    割禮就是切掉女性的全部陰核或是整個外陰部,縫合時隻留下一個小洞,直到新婚之夜才能將線拆除,發生性關係。


    可怕的是,割禮因麻醉關係可能引發失血,感染並發症,而導致生命危險,往後更會有生育及性行為的困擾。


    在非洲,女嬰三歲就要忍受痛苦的割禮手術,有時還須冒著生命危險,讓沒有受過醫學訓練的助產士或鄉村理發師操刀……


    “hell!”這位黑人父親說話了。“童卡拉從昨天接受‘割禮’的手術後,就開始發燒,下體一直冒出鮮血……:你是這沙漠中,唯一受過正統教育的醫生,求你,救救我們的女兒——”hell——意為“大地之女”。


    黑夜萼,一直是這荒野人民心目中的“大地之女”。


    她行醫多年,救人無數,是‘烏托邦’內有名的女醫師。她的醫術精明,這裏的居民,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幾歲。


    他們隻知道,“hell”會解救他們的生命。


    黑夜萼的心止不住地抽搐,她旋身取出手術包,坐在女嬰的身旁。


    “昨天是誰為童卡拉行‘割禮’?”黑夜萼詢問。


    “是……,……當地的巫師。”女嬰的母親道。


    “巫師——”夜萼錯愕。“他的“巫術”會置你女兒於死地!”


    “hell……”女嬰的父母沈默了。


    黑夜萼專心安靜地為女嬰童卡拉診斷——她為女嬰注射抗生素,為女嬰止血、消毒……許久許久,她心力交瘁道:“童卡拉受細菌的侵襲,並發腦膜炎,你們遲延就診,恐怕……凶多吉少l”“hel……”對這對黑人夫婦而言,這真是惡耗!


    黑夜萼心如刀割。“老天!她才三歲!憑什麽因‘割禮’而喪失寶貴的生命?你們是在殺害自己的女兒啊!”


    “hell!我們找不到合格的醫生啊!因為你篤定地拒絕我們,不肯為女孩行割禮手術——”這位父親哭著喊道。


    “因為——割禮是不人道的,是錯誤的——”黑夜萼狂嘯,她起身背對窗口,痛苦地將臉埋進手掌中。


    “難道‘烏托邦’的女人永無平等之日嗎?”


    天啊!她是醫師啊,要以慈悲為懷,濟世救人為宗旨啊!可是,她卻無法改變在這沙漠世界中,女人悲哀的宿命?


    “hell,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女兒……”女嬰的父母繼續哀求。


    夜萼心碎地點頭。“我是醫生,我一定會盡全力,陪伴病人到最後一秒鍾!”


    於是,她不眠不休地照顧了童卡拉三天三夜。


    第三天清晨,死神帶走了她。夜萼在她小小的身子變得冰冷時,還緊緊地抱住童卡拉。


    非洲土著的葬禮很簡單,他們將童卡拉的屍體丟到一望無際的沙漠中,讓大鷹啃食她的屍體,這就是當地的習俗。


    野蠻,落後,毫無人性。


    黑夜萼自責不已,她無法拯救每個人。爵德爸爸的話,言猶在耳:“夜萼,我死後,希望你能代替我拯救所有的非洲人!”


    可惜,我一直無法做到啊!


    爸爸!


    夜萼仰望天空中的陰霾,心中隻有無助與孤獨。


    當夜萼離開時,居民熱烈地向她告別。在遊牧民族的心目中,夜萼是他們的神——


    會治病救人,而且,一律免費行醫,她一直默默地犧牲奉獻。


    走向金黃的沙漠中,夜萼還是念念不忘——


    女人的劫數:割禮。


    邪冠德小心翼翼地建議邪剎。“邪剎,你必須停止這項不合理的法律,‘割禮’對非洲女人極端殘忍且毫無人性——”他說道。“你留學海外近二十年,應該明白人權,為什麽,你還——”他止住不敢說了。


    “還如此野蠻?殘酷?”邪剎君王自顧接下去,惹得邪冠德一臉無所適從,邪剎無情地嘲弄道:“別忘了,我的母親也是外國人啊!但是,她的本性又如何?”他緩緩地一字一字道:“女人都是賤貨。”


    “邪剎,你——”邪冠德麵對邪剎君王仇恨的眼,整個人感到冰凍起來。


    非洲的大神啊!難道,這是‘烏托邦’的厄運嗎?


    ‘烏托邦’連續發生女嬰因‘割禮’而致死的事件,連續一個月,夜萼處在情緒緊繃及悲憤之中,因為她不知目睹了多少屍體。


    夜萼徹底崩潰,陷入絕望的盡頭裏。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狠心讓你們的女兒接受‘割禮’?”她啐嚷。


    “這是非洲的傳統啊,”黑人婦女說道。“hell,我們堅信隻有‘割禮’才可以保有女人的童貞,未行‘割禮’的女人,不準結婚,而且,‘割禮’是保護婦女“不因性欲過度而造成的不良後果”。”


    夜萼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道:“如果,我們女人都如此盲目、迷信,女人無法救女人,那麽,還有誰能救女人?”


    這太可悲了,堅持‘割禮’者竟是女人?


    女人真的隻是父係社會的附屬品嗎?


    女人難道永遠無法擺脫男人?


    “hell!。”有位婦人續道:“你是我們的救星,我們隻剩你可以信賴,太多的女嬰因‘割禮’而喪命,你是唯一合格且來自西方的女醫師,求你!幫助我們的女兒,幫她們行‘割禮’,唯有你,才能避免她們死亡——”


    “住口!”夜萼驚喊。“我是醫生啊,我不是劊子手,我不能知法犯法——”


    “你沒有知法犯法。這是我們君王的命令……”


    夜萼聞言氣得顫抖。“你們的君王邪剎是暴君,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不,就算他是暴君,也是我們最敬愛的君王。”黑人們駁斥。“我們永遠效忠邪剎君王。”


    夜萼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難道她無法改變無知的‘烏托邦’人民?“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明白你們錯了!總有一天,我要這個暴君把這項野蠻的命令撤銷。”她叫嚷。


    她是在發下重誓!


    不顧每個人惶亂的表情,夜萼奪門而出。


    我是醫生啊!


    我是一個醫生!


    夜萼不曾忘記,爵德父親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我是醫生啊!我是醫生,所以,我要替病人治病……”直到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根本是累死的。


    夜萼相信上這世上,一定沒有人比得上爵德爸爸。


    他獨自一人在‘烏托邦’行醫近二分之一世紀,他一直默默奉獻,將他的餘生全部獻給這一群野蠻落伍的非洲土著。而他隻是一位飄洋過海的美國人。


    他醫治他們,免費為他們注射疫苗、開刀,或者是幫助婦女生產。更甚的是,當兩部落鬥毆而兩敗俱傷時,讓爵德父親近一個星期為曾合眼。


    因此,爵德父親得到‘烏托邦’土著部落的崇高景仰,每個人都愛戴他,崇拜他。


    “爵德”這個尊稱是取自“father”父親的譯音,意即爵德是土著心目中的“父親”。


    夜萼一直很懷疑,究竟是什麽力量,支持爵德父親不斷地奉獻、犧牲?甚至到癌症末期,他還是甘之如飴,無怨無悔地替土著看病。


    爵德父親是最偉大的人。


    也因為如此,夜萼一直期望自己能與爵德父親相同。她伸手握緊那張發黃的照片。


    這張照片隻有一半,因為另外一半被夜萼剪掉了。照片中,隻有爵德父親的笑臉。


    另一半,其實是她的母親。


    她一直很討厭自己一副東方人的長相;她的母親來自台灣,她一頭黑發,一雙黑眼,白皮膚,純粹東方人的外形。


    夜萼一點也不像美國人,如果,她真的是爵德父親的女兒,那為什麽沒有“遺傳”到呢?


    夜萼想起自己的母親,她美麗的臉龐閃爍著仇恨的怒火。不!無論如何,她絕對是爵德父親的女兒,她才不是那淫蕩母親的女兒。


    在沙漠中生活了這麽多年,她一直希望把自己變成非洲人的模樣,或是阿拉伯人,或是埃及人……可惜,整整十七年都未曾改變,她還是一張去也去不掉的東方臉。


    她在‘烏托邦’長大,因此對‘烏托邦’有一股難以釋懷的情感。


    兩年前爵德父親過世以後,她立誌遵循爵德的遺誌,希望拯救‘烏托邦’所有貧病交迫的土著;到,她的生命結束之時。


    十五歲以後,她每日騎著駱駝,往返於風沙滾滾的礫土間……轉眼間,她已十七歲了。這兩年來,她不知道救了多少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幸存者。


    躺在床上,她幽幽地閉上美目,手中握著爵德父親的照片,嘴裏念念有辭。


    “我要做一個好女人,做最好的女人……:我要做一個好醫師,最好的醫師……”


    這些都是爵德父親臨終前交代她的話。


    因為是好女人,好醫師,所以——


    她絕不允許‘割禮’這種事。但是,現在……


    她為自已的無能無力,感到好恨、好恨……


    茅利塔大神殿。


    位於‘烏托邦’首都的茅利塔大神殿——這裏是曆代君王居住的大宮殿。邪剎也不例外。


    ‘烏托邦’的部落土著,風俗習慣未曾隨時代而有多大改變。在每年秋季時,會舉行豐收的慶典,有典型非洲舞蹈、競技……各部落會獻上不同的“貢品”給他們崇拜的君王邪剎,可能是牛、羊、家畜,或是女人……


    一年中也隻有在這個時候,邪剎君王才會出現在茅利塔大神殿的廣場,與各部落聚在一起。


    他坐在王者之位,接受四方部落的“覲見”。而他的身旁,就是邪冠德大臣。邪剎


    的周圍戒備嚴密,尤其是士兵長葉未達更是集中全副心神。


    茅利塔大神殿位於‘烏托邦’最大的一個綠洲裏上這裏奢華、壯麗的程度令人歎為觀止!


    夜萼知道,如果不利用這個機會覲見邪剎,必須要等隔年,那麽在這一年中,不知又會有多少的女嬰死於‘割禮’。


    “覲見”將是唯一的希望了。


    前方一部落的女人,正在為邪剎獻舞。隻要見過非洲慶典舞蹈的人,一定會深深地為其著迷。


    原始,自然,粗獷、野性、大膽……屬於大地的,屬於非洲的——夜萼看得渾然忘我。


    這些土著女人雖是赤裸上半身,但是看起來,卻是如此自在、不矯作,她們的嬌胴與大地彷佛融合在一起……


    夜萼的眼光轉回邪剎身上,她握緊的雙拳表達了她的決心。


    她——必須改變‘割禮’這項殘忍的製度。


    就算是犧牲她的性命,也不足惜。


    “諫言”的時刻即將來臨。


    在她的白袍之下,她偷偷藏了把匕首。還有她從不離身的手術包,這是她的“寶貝”邪剎君王的周圍有許多士兵保護著,所有“覲見”的部落族長,無不高喊:“敬我們最偉大的君王——”叫囂聲、歡呼聲,響徹雲霄。


    有位大臣報告道:“從邪剎君王登基以來,‘烏托邦’經濟成長率躍居非洲第一,我們的外交,更是如飛上雲霄般,各國無不巴望與我們建交……邪剎君王——您真是曆代‘烏托邦’最睿智的國王——”


    另一位軍官大臣道:“‘沒有國防,就沒有外交’,邪剎君王重視國防,我們‘烏托邦’的軍事武器,在非洲所向無敵……”


    另一位文官又道:“邪剎君王有遠見,保持傳統,重視生態,保留自然生態區,快絕跡的動物在‘烏托邦’,仍是繼續繁殖……”


    這是逢迎諂媚的“奉承”,讓邪剎得意洋洋,哈哈大笑,眾人舉杯高飲。“祝——‘烏托邦’君王邪剎,永遠健康!‘烏托邦’永世長存!屹立不搖!”


    在這酒足飯飽,喧騰的慶典中,人人容光煥發;或許隻有邪冠德,才是這虛偽會場之中唯一看清事實的人。他眼神中有很深的哀愁——這群人,都是寡廉鮮恥的小人。


    邪剎沒有看到‘烏托邦’女嬰迅速死亡的事實嗎?他沒有看到女人所受的殘酷刑責嗎?這是喪盡天良的法規啊,夜萼佯裝成土著們的隨從,混入人群中,準備見機行事。


    當獻舞結束之時,一位披著白麻衫的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最前方的台階前跪在地上。


    每個土著皆錯愕尖叫連連,畢竟,這女人出其不意的舉止,簡直不要命了。


    她低著頭,不敢將頭抬起來。但是,她說話的聲音字字強而有力,扣人心弦。不等士兵上來抓她走,她已先聲奪人地說道:“‘烏托邦’君王啊!求求您傾聽我們的心聲——”。


    夜萼叫道:“您的子民們深受屈辱,您可有聽到我們在哭泣嗎?”


    夜萼,真是把她的性命賭上了。


    依照非洲的律法,惹怒王者的下場,隻有死。死後屍體大卸八塊,分給“食人族此刻,刀劍已要砍向她的脖子了,“邪剎君王——”夜萼大喊。


    “住手——”低沉粗啞,不疾不徐的聲調響起。


    架在她脖子上的刀,霍地止住了。


    邪剎大發慈悲了嗎?錯了,這隻是他心情好,剛剛被“小人”巴結諂媚夠了,大收凶殘之心,邪冠德心知肚明。


    邪冠德搶先一步開口。“你是誰?竟敢擅自諫言?你不要命了嗎?這裏容不得你撒野!”這全是違心之論,其實,邪冠德打從心底尊敬這名女子。敢“鬧場”的女人——


    需要極大的勇氣。


    不過——她必死無疑。


    邪剎銳利如鷹的雙眸鎖住了遠方的她。


    “君王……上夜萼臨危不亂,她也許會麵對死亡,但是她卻一點也不怕。“我的冤屈比死亡還駭人……”


    “是嗎?”湛藍眼珠子,閃爍不已。“有意思。”邪剎牽動嘴角一笑。“告訴我,是誰讓你受盡冤和d?”


    這是奇跡嗎?前所未有,邪剎君王竟開尊口問“女人”話,邪冠德看傻了眼,看樣子,君王情緒好得不得了。


    “那個人……”夜萼一語雙關。“他雖尊貴且有名望,居萬人之上,但他其實是一個罪大惡極之人,他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女嬰!可惜,我們渺小的力量無法懲戒他,所以,我隻好前來乞求您,偉大的邪剎君主——隻有您,才能清洗‘烏托邦’女人所受的淩辱,。”


    她——顯然不是泛泛之輩呢——從她的言談舉止,邪剎詫異,‘烏托邦’也有這麽能言善道的女人?


    “那個人,是誰呢?”邪剎緊瞇起雙眸,威嚴地問道。


    “請君王想想——”夜萼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當今天下,誰最暴虐、殘酷、沒有慈悲心,視女人為物品!在他的子民中,女嬰因‘割禮’而喪命,但他不懂愛民,依然故我,為所欲為,他的雙手沾滿血腥!不配得到君主尊貴的地位,他是人人聞之喪膽的暴君!”


    “你——”邪剎藍眼已發出火焰,握緊獅頭椅的手已青黑,他下令。“來人——”


    邪冠德立即搶口先命令——他不要邪剎又殺人。他以老人低渾有力的聲音道:“把她拉出去,今天一片祥和,不要讓血腥之事把豐收慶典打斷。”


    “就算死也無所謂——”夜萼尖聲嚷道。“但是,我做鬼也會陰魂不散地跟著你,讓你永無安寧之日,直到你撤除‘割禮’的命令——”


    她——有股令人難以言喻的氣魄,她真的不怕死?


    邪冠德暗自心跳八百,雙拳緊握,這女人真不得了!


    “你——”邪剎冰冷的藍眸盯住她,從齒縫中說道:“自我登基以來,你是第一個膽敢說我是暴君——”


    “你是暴君!”夜萼直言不諱道。“你見過那些無辜的犧牲者嗎?她們的屍體你抱過嗎?你在乎過嗎?你心疼過嗎?你是一國之君啊!但是,‘烏托邦’的女嬰不斷迅速地在死亡,你又悔恨過嗎?”


    “我不需要悔恨,因為這是女人的命。難不成,你想要解放非洲婦女??”他挑起濃眉,強調“解放”二字。


    “我不是政治家,我不需要解放,我隻要求“生命的尊嚴”,因為,我是醫生,重視生存——”


    “醫生?”邪剎在遠方仔仔細細地打量她,當然,她還是象征性地低著頭,代表”尊敬”,但是,他卻感受到她身上所發出來的恨意。


    那股恨火,足以將他燒得麵目全非。


    縱然,邪剎沒有見到她的真麵目,但本能的直覺卻讓他不相信她——他覺得她很年輕,不可能是一位學識淵博的醫師。


    “在‘烏托邦’,鮮少有接受西方教育的正格醫師,更遑論是女醫生!”邪剎帶著懷疑的口吻。


    可是,他卻得到夜萼的譏嘲。“聞言君王您留學多年,卻沒想到骨子裏還如此無知,竟然會讓那些根本沒有醫術的“巫師”來治病,造成更多的刀下亡魂!說你是暴君,一點也不為過。在非洲以外的國家醫術高超,我們幾乎有本事讓病人起死回生。”


    “那又如何?記住,我就是喜歡野蠻、喜歡傳統,‘烏托邦’有自己的命運,我的子民,也有自己的宿命,不需要任何人幹涉!”邪剎以王者威儀駁斥。


    “我不是任何人,我視‘烏托邦’為自已的國家,我的父親爵德醫生,是‘烏托邦’多少人民心目中的父親啊!我如果在意自己,我早離開‘烏托邦’了,何需每日騎著駱駝,千裏迢迢替你的子民診斷,治病?所以我今日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夜萼發出正義之聲。


    邪剎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打斷她的話。“你是赫赫有名的爵德醫師的女兒——


    hell?”邪冠德與邪剎麵麵相觀。


    邪剎不是不知道爵德及其女兒犧牲奉獻的偉大事跡。


    “你救了不少‘烏托邦’人民的性命——”這點,邪剎君王不吝讚許。“這是無上的恩,你也可以救人無數。”夜萼充滿憤慨的口吻。“隻要你撤除‘割禮’——”


    “‘割禮’有其必要性。”邪剎篤定道。“你是合格的醫生嗎?你父親不在世了,你又如此年輕,如何證明‘割禮’對女性有害?”


    “我是正牌醫生。”夜萼驕傲又自豪。“我三歲時,便幫我父親拿手術刀;六歲時,開始幫我父親提手術包;十歲時,已經在旁協助我父親開刀;十二歲時,我可以幫病人注射麻醉劑;我十五歲時,已得到國際肯定我的醫生資格。雖然,我一直生活在“烏托邦”,沒有受過正規的醫師教育,但是,我有一位優秀的父親。他在國際享有盛譽,所以,國際醫學界才會免費提供源源不絕的醫療資源給“鳥托邦”——”她滔滔不絕道。“但是,你非但不知感恩,還繼續不斷地扼殺人命,給予女嬰非人道的待遇——死者永遠不會原諒你。”


    “請記住|”他聲如洪鍾道。“我們是野蠻民族|”這句話,難道就表示一切?


    “就算是野蠻,也不能不尊重生命,”夜萼不顧一切地昂起頭。


    兩人雙目相交——


    如邪剎所料,她身上傳來衝天的恨意,不過她根本嚇不了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暴君的情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夙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夙雲並收藏暴君的情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