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突然震懾住了,雙手顫抖。這首詩裏竟有詩經的影子、有自己的心情,不同的人身處不同的時空,也會有相同的心境,筆的力量何等強大,能瞬間超越時間空間的限製。大雅細讀,納悶,母親的心中藏著另一個人嗎?是誰?甚麽時候的事?是那段母親時常離開小鎮去辦事的日子嗎?「有多久了,媽媽你究竟去哪了?跟誰見麵了?誰能告訴我啊?」這一連串的問號在大雅心裏回蕩,如一團火,轉瞬間燒掉她對母親的愛、信任與思念,迅速蔓延。大雅祈求母親筆下的人就是阿爸,炙熱的情感是向著阿爸的。


    不論如何,大雅可以確定的是,父母年輕的時候肯定是愛過的,或許隨著時間的轉移,濃情轉淡,不是沒有,最後變成親情了。總之,大雅不能接受母親出軌的可能性。母親走了,也帶走父親的元氣,父親的每個日子都若有所失。


    大雅翻動日誌,發現書皮與書套中間夾著一張紙,泛黃有汙漬,寫著:「i didn''t promise to be faithful to my hubby,but you shall never catch me being false to my marriage vows.」我沒有承諾過會對丈夫忠誠,但你逮不到我違反婚姻誓約的證據。


    這張紙的背麵寫著:「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大雅認得出來這是美國詩人羅伯特·佛洛斯特(robert frost)《未擇之路》(the road not taken )的詩句。我踏上乏人問津的那條路,也展開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日日思親的大雅想起《十五從軍征》的詩句,在心中悄悄地改了一個字念著:遙望是娘(本為君字 )家,淚落沾我衣。無畏窗外北風凜冽,就著書桌一隅等待微曦的晨光,大雅拿出沾滿墨水的筆寫下,「大雪融化後,轉眼間變成了春,大地都醒了。」二十一歲的大雅做好準備,往下一個階段邁進。


    大學生活對大雅而言,除了讀書就是讀書,長期下來,跟同學的交集少又疏離。升上大三,周偉當上班長,常會在家裏辦一些聚餐或烤肉,活絡大家的感情,主要也是為了大四的畢業公演鋪路。拗不過周偉數次的熱情邀約,大雅終於答應參加一次聚餐,地點在周偉的家,說好隻到九點,詩經會來接人。


    大雅終於嚐到大學課外活動的歡樂,同學間的來往也是青春的一課,重要的一課,聰明的同學會在大學期間早早鋪好人脈,畢竟出社會找工作多個貴人,何樂而不為呢?言談中才發現,不少同學早就開始在為未來做打算,考研、出國、就業、結婚、回老家。隻有大雅還沒打算,或者說不用打算,就是生孩子做媽媽,一輩子埋在家裏,被柴米油鹽吞噬。


    指針指向九,大雅匆匆起身,敬了大家一杯啤酒,拿起袋子拔腿就走,不敢讓人多等一分鍾。詩經的車早就在路旁等著。周偉追了出來,遞給大雅一盒自己做的蛋糕,兩人在門口又聊了幾句,有說有笑。詩經看在眼裏,心裏不免犯嘀咕,上大學的大雅是快樂的,身旁難免有男同學,異性緣也不差,俯拾皆是,這個男同學將近一米八,長得很帥氣、很有型,長袖藍襯衫配上緊身牛仔褲,西部牛仔的皮帶橫在衣褲中間,頭發梳得油油貼貼的,還有兩道濃眉。


    同學跑到窗戶看到大雅上了一輛休旅車,細看應該是porsche (保時捷),價值七十多萬人民幣,不免驚訝一聲尖叫,「哇。」這個普通話不太行、上海話差得遠的林大雅不簡單。


    「她被包養嗎?」


    「她男朋友是誰嗎?」


    「聽說她有四五個弟弟,是嗎?」


    後來周偉隨口說,「亂講,人家早就已經結婚了。」


    大家嘴巴張得更大,異口同聲地問,「天啊,甚麽時候?」


    「上大學前一年。」


    大家的下巴要掉下來了,七嘴八舌的說,「甚麽?十七、八歲就結婚。」


    「她老公是富二代吧?」


    「不會吧?她已經有上海的戶籍了嗎?」


    「這個林大雅黑瓶子裝醬油,看不出來喔。」


    「對,袖子裏藏幹坤。」


    「學學林大雅,好好投資自己絕對值得,準沒錯。」


    「天真的林大雅真有兩把刷子喔。」


    周偉最後說,「好了,大家不要亂猜了。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


    另一旁,大雅才上車,詩經就不高興了,「跟男生還是保持點距離吧。」醋勁這麽大。


    「我自己知道分寸。他是我同學,你平常難道不會跟女孩子講話嗎?」


    「會,但是我會保持三公尺以上。」


    有人被氣到,「...」不講話。隨後大叫「停車...」,開了車門下去自己走,「我可以自己走回家...」,不求人。反正詩經規定車上不能吃動東西,大雅索性下車吃周偉給的點心。


    他們的愛情火起來像一場戰爭,愛與恨隔得很近,火一點燃燒掉愛,或者一越過線就全都化成了恨,咬牙切齒的恨。麵對可敬又可愛的敵人,詩經害怕有人會一路走回青海,隻好開著車緊跟在後頭。


    大雅走著拿出周偉給的點心,生悶氣的吃著,她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畢業之後她想要找工作或者準備考研,不打算埋沒在家裏。但是今天氣氛不對,先放心裏,等到時機對了再講。來日方長,好好打算。沒有固定職業的米蟲,簡直是社會的一大蛀蟲。大雅絕對不當蛀蟲跟米蟲。


    詩經不懂得表達對大雅的愛,隻能借由不朽的無價之寶代替他說出口。婚後第二年開始每年送給大雅一枚鑽石戒指,放在梳妝台的抽屜,代表他對她的愛與認定。鑽石是愛的信物、定情物。詩經獻出真情,希望牢牢套住大雅,也希望他們的愛情能曆久彌新,像鑽石的經典廣告詞:「鑽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鑽石的光芒照亮混沌不明的情愫。


    大雅已經收到第二個了。「這樣的愛你才懂,這樣的我讓你感動。」


    【第六章 念家】


    俄國作家托爾斯泰在他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的一開頭說到,「所有幸福的家庭都很相似,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自的辛酸。(all happy family resemble one another,each unhappy family is unhappy in its own way.)」大雅認為,所有不幸的家庭都是彼此相似的:自私;但是每個幸福的家庭各有各自的幸福之道:包容、寬恕、無私、相愛等等。一個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他懂得愛人,他從不孤單。


    大雅腦海中的家鄉,在她心中的地圖變得越來越小,小到在這浩瀚的宇宙中顯得無比的孤寂。上海的一景一物卻在腦中異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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