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屏整個人都有點恍惚,良久才說:「回陛下,娘娘這兩天身子有些不適,躺在床上。」


    蕭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了一笑說:「文荇這是不想見朕嗎?前幾日不是還喜笑顏開,怎麽今日就身子不適了。今天朕很思念她,想來瞧瞧朕的皇後。」


    方屏輕籲了一口氣,叩了一個頭說:「皇後娘娘在殿內恭候陛下。」


    蕭可舉步往裏走去,忽然聽到方屏在身後叫道:「陛下!」蕭可回頭一看,隻見方屏直起身來,直視著他,眼神哀戚:「陛下,娘娘她,心裏也很苦,望陛下垂憐。」


    蕭可和她對視片刻,麵無表情地轉身往裏走去。


    內殿裏收拾得很幹淨,和那日的雞飛狗跳不可同日而語,站在臥房門口,蕭可隻覺得一陣心跳氣促,他苦笑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推門往裏走去。


    臥房裏傳來「喵嗚」一聲,小白一閃而過,蜷縮在屋角,瞪著那雙琥珀色的圓眼看著這個不速之客。梳妝鏡前坐著一個白衣女子,挽著一個淩雲髻,斜插著一支金步搖,聽到推門聲,渾身一顫,良久,她慢慢地站了起來,轉過身,低聲說:「臣恭迎陛下。」


    蕭可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人,緩步走到她麵前,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隻見她素麵朝天,雙眸清澈,再也不複那豔麗惡俗的妝容。


    「我該叫你什麽?方文荇還是方文淵?」在這一刹那,蕭可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湧,被欺騙的屈辱令他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方文淵的眼中浮上了一層薄霧,她不知所措地伸手想要撫慰蕭可,手還沒有碰到蕭可的肩膀又縮了回來,顫聲說:「陛下,你不要氣壞了身子,全是我的錯,我犯了欺君大罪,你就,你就殺了我吧……」


    蕭可雙目血紅,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騙我?」


    方文淵張了張嘴,慘然一笑:「陛下,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臣以女子之身晉身皇子伴讀,詐死脫逃,又以方文荇之名嫁入皇室,榮升大衍國母,這幾年來,費盡心機掩藏身份,又頻頻不顧宮規外出,有負陛下厚愛,實在是罪無可赦,陛下多次念在少年時的情誼寬容於臣,臣心裏感念異常,隻希望陛下能信守以前的承諾,罪不及我家人,臣就算去了地下,也會感念陛下的恩德。」


    蕭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手上使勁,狠狠地推了方文淵一把,方文淵踉蹌了兩步,打翻了椅子,撞在了梳妝台上,蕭可揚起手,眼看著就要落在她的臉上,方文淵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劇痛並沒有襲來,方文淵隻聽到周圍「劈裏啪啦」的幾聲巨響,睜開眼一看,桌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掃落在地上,那把椅子被踹飛到牆角,摔了個粉碎。


    屋外傳來了方屏和宮女們的哭泣喊叫聲:「陛下息怒!娘娘,你就說幾句好話吧,娘娘!」


    蕭可回頭怒喝一聲:「閉嘴!楊名,統統給我看管起來,再聒噪全部杖斃!」


    屋子外也亂了起來,方文淵的臉色有些變了,她急促地說:「陛下,你答應過罪不及我家人的,你金口玉言,不可食言。」


    蕭可急劇地喘息著,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看著她,良久,他整個人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漠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冷冷地說:「罪不及你家人,那些個宮女算你什麽家人?這麽多年她們幫你欺瞞遮掩,其心可誅。」


    「不,不是,是我脅迫她們的,」方文淵拽住了蕭可的衣袖,低聲懇求說:「陛下,你饒了她們吧。」


    蕭可定定地看著她,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朕不僅不會饒她們,還要誅她們九族,所有和你一起騙過朕的人,朕都不會輕饒。」


    方文淵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顫聲說:「陛下,你難道要變成一個昏君嗎?言而無信不是君子所為。」


    「我做什麽君子?當什麽明君?我一片至誠待你,你卻如此回報於我!你在外生死不明,我整日寢食難安,但凡侍衛們有一點點你的消息送來,我都欣喜若狂,卻沒想到,你早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了!好,這我不和你計較,惟願你平安順遂。你女扮男裝,令我陷入掙紮,徒然心生惶恐,好,我也不和你計較,惟願和你心心相映,永伴左右。可是,到了如今,我才知道,我所有的念想都是天大的笑話!你根本從一開始就在耍弄我!」蕭可逼近了她,眼中的痛苦和憤怒讓方文淵不寒而栗,「方文淵,你欺人太甚!」


    「不,不是的!」方文淵搖著頭,一滴淚從眼中滑落,哽咽著說,「你聽我解釋……」


    蕭可充耳不聞,古怪地笑了笑,問:「你濃妝豔抹的時候,是不是心裏在笑?你問我討各式封賞的時候,是不是心裏在笑?我瘋狂找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在笑?我請你永伴左右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在笑?我為了廢後焦頭爛額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還在笑?


    「陛下,你別說了!」方文淵心如刀絞,「陛下,臣沒有要耍弄你,臣隻是心存奢望!」


    蕭可漠然看著她,眼神中仿佛已經沒有了溫度。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陛下,臣曾經以為,會有這麽一個人,能全心全意地待我,臣曾經以為,那就是陛下。可是,都是臣太天真了,就算貴為皇後,也求不來陛下的一顆真心,也隻能看著陛下納妃娶妾……都是臣錯了,陛下,你處死臣一人就好,祖父、叔父他們都是被我連累,如果不是臣當初一意孤行要當陛下的伴讀、要入宮當陛下的皇後,他們何至於殫精竭慮為臣遮掩!臣已經不忠不孝不義,愧對陛下愧對祖父愧對朋友,望陛下不要再讓臣當一個罪人了……」方文淵泣不成聲。


    蕭可怔了一下,忽然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他扶了扶桌腳,沉聲說:「方文淵,你還要騙朕嗎?你的一心人是誰,朕早就心裏明白。這些日子來,你費盡心機,不就是想從這皇宮裏全身而退,和他比翼雙飛?」


    方文淵愕然抬起頭來,緊緊地盯著蕭可:「陛下,你以為是誰?」


    她的雙眸被淚水浸潤,晶瑩剔透,仿如冰泉一般透人心脾,仿佛要把蕭可的魂魄都吸了進去。蕭可定了定神,逼迫自己調轉了視線,再看下去,隻怕他會原諒她做的所有錯事,懇求她留下來長伴身邊。


    「你自己心裏明白。方文淵,你不要把朕再當成傻瓜,你屋子裏的這隻波斯貓,你那些奇怪的果子,難道不是田景文送你的?」一想到那夜看到的幽會情景,一想到方文淵日日抱著波斯貓思念著田景文,一想到若不是他在緊要關頭發現了這個天大的騙局,方文淵早就和田景文雙宿雙棲去了,蕭可就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屠刀砍成了血淋淋的七塊八塊。


    「你……你……」方文淵手指著他,渾身哆嗦起來,半晌,她猛然拉開了自己衣領,一塊玉佩從脖子上跳了出來,緊接著,她三步並作兩步,拉開了一個櫃子的門,從裏麵拿出一個精致的布袋,往下倒了倒,隻聽得「梆」的一聲脆響,一把形狀古怪的彎刀掉在了地上。「那我留著這些,又算是什麽!」


    蕭可愣了一下,方文淵脖子上的正是那日他在梅山寺主持那裏為她求的玉佩,地上的那把彎刀十分眼熟,他走過去撿了起來,忽然想起那時和方文淵一起出使大楚裏為她買的,他自己有一把大的,那時候怎麽說的來著……「我大的,你小的,我們倆剛好一對……」


    一絲狂喜從心底鑽出,讓蕭可忍不住升起了一絲期望,兩個不同的聲音在他腦海裏爭吵,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她居然還留著這麽以前的東西,是不是……」


    「別信她,她一定又在騙你,想躲過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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