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瞳一動也不動。天!是他……是水穀旭傲!


    一身黑色的西裝,筆直地服貼在他剛硬的線條上,他看起來儼然是統治黑世界的魔王。水穀旭傲陰冷的麵容散發著殘酷、獨裁、狂妄之氣,他大步地邁向她。


    她不要見他,她不要再見到他……這意念,讓夜瞳回神後自然想奪門而出,但手才握到門把,一雙厚實的手掌已將她整個人一把捉住,她被迫不得不麵對他。


    他離她隻有咫尺之遙。


    他暴戾地伸出鋼條似的雙手壓住她的玉頸。


    夜瞳大眼如臨死般驚悚。


    他的麵頰靠近她的耳際,霸道地說:“你隻要尚未簽字離婚,就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他在羞辱她。為了要她簽字離婚,他竟千裏迢迢從日本追到台灣!她的丈夫不斷在欺淩她,她真傻!她應該知道——他不會放過她。


    忍不住心碎悲傷,她咬住下唇,不爭氣地哭了。


    汩汩的淚水滑下夜瞳的粉頰,晶瑩剔透的淚滴到水穀旭傲的手掌上,手上的淚珠順勢滑到了他的手腕,夜瞳的淚水滲進了他手腕上的白棉織紗布……


    她的丈夫很惡毒地續道:“你不簽字,我便無法和優愛美代結婚。哼!如果你不簽字,我將會一直脅迫你——你不會找到工作,永遠——”他露出猙獰的笑容。“別小看日本黑社會的勢力,我們的力量無遠弗屆,遍及全世界,我可以掌控台灣大大小小的企業。你能想象我現在所站的位子,這是黑道的企業嗎?”他野獸般的目光已經咬死了她。“如果你夠聰明,你這一刻應該懂,為什麽你“總是”找不到工作!”


    夜瞳的淚水像是黃河泛濫,她的心——升起了仇恨……不!她不應該有。天主總是說:要愛人如己,而且,他還是她的丈夫……不過,這丈夫卻要他的妻子活活餓死?這是什麽邪惡世界?


    在他雙手漸漸用力下,夜瞳還是努力發聲問出她唯一的疑問。“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麽你一定要逼死我?”


    無冤無仇?這句話震撼了黑道霸主!


    半晌,水穀旭傲鬆了手,夜瞳嚇得四肢無力,滑倒在地上。


    水穀旭傲居高臨下地注視已奄奄一息的夜瞳,沒想到卸下修女裝的她,雖隻著一身輕便的牛仔服裝,也能夠顯出她的脫俗,她一樣神聖,不同流合汙。


    不!他用力搖頭,似乎想除去這不該有的漣漪,他的心中隻能有恨。他唯我獨尊不可一世道:“你總以為你很無辜,其實,你就是罪魁禍首!”


    夜瞳眼中寫著不懂。


    水穀旭傲反諷道:“也好,我必須讓你知道我也有“人性”,再給你一個月,不管如何,你一定要簽字,除非你想嚐嚐黑道對付不知好歹的人的手段——下次再見。”


    他留下了那張離婚證書。“你現在是一隻被拔光羽毛的小鳥,再也飛不起來了。”


    水穀旭傲露齒大笑,說完這句話後,大步離去……


    他刻意忽略他的左手一直握著右手腕的紗布——因為那上麵有夜瞳濕濡的淚水……


    ※※※


    夜瞳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


    當室內一片闃黑,她仍然沒有開燈,她的心有了轉變!


    她學會了怨恨。她恨上帝、恨她的母親、恨水穀正彥、恨水穀旭傲!


    她恨……十七年來所有累積的仇恨,完全傾巢而出,就像是山洪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她再也不相信愛。


    她徹底地崩潰了。微弱的月光是室內唯一的光源,她的眼瞳不經意地往地上一瞥,瘦小的影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突然麵露凶光。


    小醜娃娃——這是她一直最鍾愛的禮物。


    她發瘋般抓住小醜娃娃,用力地打、扯、摔——半晌,小醜娃娃已四分五裂,它身上的棉絮散開,頭斷裂成兩半。


    當小醜娃娃的脖子被扯斷的瞬間,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好奇地從小醜細細的脖子中取了出來。


    天!竟是一封信。發黃的紙證明它藏在小醜娃娃的身上許多年了。


    夜瞳迫不及待地打開被折得好小塊的信紙,她借著月光閱讀著——她的心在沸騰。


    這竟是她母親黑雪姬數十年前所留下的“遺言”。“我最愛的女兒:


    當我要把你送進修道院時,我知道這輩子不可能再見到你。你知道你的笑容像天使嗎?你知道你清純無邪,像不染紅塵的蓮花嗎?讓我這位骯髒、淫蕩的母親都不敢抱聖潔的你,我怕我汙染了你。我身為藝妓,其實也就是妓女,但乖女兒!千萬別瞧不起我。這是我的宿命——有人說,從母現的身上看得到女兒的雛形。我無時無刻都在祈禱——你別步入我的後塵。


    希望你這輩子別看到這封信,如果你看到了,表示你過得不幸福,才會將小醜娃娃毀了。


    你是我的女兒,你長得一定比我更卓然出眾,我不相信會有男人不愛你。不過,若有男人背叛你,讓你恨男人時,那就請你——把自己最美麗的容貌和身體當作是利刃,去刺死所有的男人吧!


    你要像小醜般懂得: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對男人動心的女人,隻有一個“慘”字能形容。


    母親留”


    夜瞳愕然地注視著母親娟秀的字跡,她呆愣好久,然後大笑。


    她笑得邪氣而狡詐——完全變了一個人,她豁出去了。


    母親,謝謝你的教導——讓我知道我的美麗能刺死所有的男人……在夜瞳的心中——隻知道要複仇。


    ※※※


    這是白麗花回到家見到的情景——夜瞳坐在地板上打包行李。


    “你要走了?”白麗花心中莫名一陣不舍。


    “才怪!”夜瞳回首對白麗花微笑著說。“我隻是把聖經、修女服、小醜娃娃……收起來而已!我不要再看見這些東西。”不過,她卻獨獨舍不得玉頸上的十字架項鏈,把它當成裝飾品吧,反正十字架對她再也不具任何意義。


    “為什麽?”白麗花驚訝著那個小醜娃娃的身體斷裂,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夜瞳的大眼直視她,這眼神令白麗花不寒而栗。“有一個女孩,在修道院長大,她的世界隻有修道院的天空那麽大……她無知地深愛上她未曾謀麵的丈夫,她對愛情、婚姻充滿懂憬……”她一五一十地敘說在她心底永遠的烙印,夜瞳的目光顯得遙遠。


    她一定是在說自己的故事,白麗花心知肚明。不過,她的神情激動無比,她發誓,如果可能的話,她一定會代夜瞳殺了那個無情無義的丈夫。


    “現在,小女孩決心要脫離過去所有的包袱,她要重新開始,不過,她笨得可以,你願意幫她摸索這個對她而言,還是一知半解的新世界嗎?好好教她如何生存。”夜瞳的話中充滿哀求的語氣。


    白麗花衝動地蹲在夜瞳麵前。“為什麽不?”她憤慨不平。“那個小女孩應該長大了,她必須要重生。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幫助她的。”


    白麗花發誓,她見到了“小女孩”眼眶中的淚水,夜瞳哽咽道:“我替小女孩謝謝你。”


    ※※※


    “你叫我看電視?”夜瞳不懂。


    “當然。”白麗花教導夜瞳。“電視上演的種種,就是反映現代人生活的寫照,如果你想要快速地了解這個地方,你就要好好吸收電視所演的一切,包括未滿十八歲不得觀賞的影片——”


    夜瞳不顧一切地照單全收——她除了睡覺以外,連吃飯也守著電視。短短幾天,生性聰慧的她進步神速——台灣一般的通俗用語、生活習慣、少女流行的服裝,還有男女之間最禁忌的事……她當然也懂得何謂“情婦”,以及如何取悅男人,和如何“毀滅”一個男人。她發現花花世界中的男男女女不外是殺人、放火、雜交、外遇、離婚、未婚生子……她如果不離婚,好象無法適應時代潮流。離婚——這點她終於釋懷了。


    這千變萬化,充斥拜金主義的現實世界,讓夜瞳不自覺地走入墮落的陷阱中……


    ※※※


    於是夜瞳選擇最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並不無能。除了水穀旭傲,她不乏其他男人,她也能玩弄男人,她拋棄了舊有的教條束縛,她厭惡做一個被人嘲笑的小修女。


    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


    夜瞳再次注視鏡中的自己——細肩帶露出胸罩肩帶的小背心,和她黑色蕾絲內衣相互輝映;膝上三十公分的超級短裙配上長統馬靴,襯托出她的修長美腿,撩撥男人的情欲。不過,她身上還是掛著十字架——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矛盾之處!也因為如此,她成了聖潔與風騷的綜合體。


    “現在想想,的確是出賣靈魂可惡啊!”夜瞳完全認同白麗花以前的說法,她現在已完全地墮落。“賺錢第一!”


    “沒錯——”白麗花有另類的人生觀。“沒有錢怎麽燃燒我們年輕燦爛的生命?”


    “是的。”夜瞳附和。“我得趁年輕貌美時,好好大撈一筆——”她要享受墮落,她要用女人的“本錢”——肉體——賺錢。


    “耶!沒有愛,隻有金錢至上的人生——”她倆相擁高聲歡呼。


    ※※※


    把自己最美麗的容貌和身體當作是利刃,去刺死所有的男人—念著這句“座右銘”,夜瞳尾隨白麗花走進桃園一家頗富盛名的酒家。


    也因為如此,她闖進了藏橋清原的生命……


    ※※※


    藏橋清原站在酒家樓上,注視這充斥情色的成人世界。


    為了發展“藏橋組”在海外的黑道勢力,他來到台灣已有好一段時日。日本的黑道勢力畢竟有限,況且,大部分的地盤都被“水穀組”霸占,如果要硬搶,就會造成幫派血拚——其實,他早已準備好要與水穀旭傲血拚。東京那塊合盯地——無論如何,他可是卯上水穀旭傲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要讓“藏橋組”的勢力擴展成為第一——而發展海外勢力的第一步,當然是最近的台灣。台灣的色情已泛濫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光看這酒家人群熙攘的盛況——他知道自己“投資”的眼光沒錯。


    藏橋清原人不高,頗瘦削、單眼皮、大臉;不過,這倒讓他顯得俊氣,眉宇間露出的精明幹練,顯現出他的不凡。


    奇怪,藏橋清原搞不懂自己今天為什麽這麽心慌意亂、不知所措——他似乎有預感,今夜將會遇見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為什麽會有這麽不尋常的意念闖入他的腦海中?他的心——早已被那位水穀夫人迷得神魂顛倒,就在參加水穀旭傲婚禮的那天……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無人能取代。


    藏橋清原遙望一樓的大門,而他的眼前卻浮現水穀夫人當新娘子時的傾國風采——他期待能與她再見一麵……就在許願時,藏橋清原的麵容突然散發出光彩——


    可能嗎?不、不可能!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他在做夢,一定是老天爺聽見他的期許,一定是……此刻,水穀夫人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他之前聽到許多黑道弟兄間的流言,傳說水穀旭傲在新婚之夜就把妻子趕走……顯然,這傳聞是百分之百正確。


    水穀旭傲真是冷血動物?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想到此,藏橋清原暴跳如雷,他真想狠狠揍水穀旭傲一頓,他緊握手扶梯的雙手發紫,然而他的心卻是歡喜的,她——將會屬於他。


    他興高采烈地火速奔下樓。


    ※※※


    如今,水穀夫人站在他麵前。


    看她迷惘、手足無措的神情,藏橋清原知道她不認識他。這樣也好,他與她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藏橋清原完全以陌生人的姿態待她。“你叫什麽名字?”濃濃的日本腔,說得不標準的中文,讓夜瞳本能地愣了一會兒,又是日本人?她難道擺脫不了日本人?


    藏橋清原敏銳地注意到她身上散發出的“自我保護”色彩,他對她微笑。“你別怕我,我不是壞人。”他更加靠近她。“你可以仔細看我,你會發現我的臉上寫著:我是好人。”


    夜瞳聞言,噗哧笑了出來,她以流暢的日文道:“沒想到向來嚴肅的日本大男人,也有像你這麽幽默的。”她對他的戒心大大減少。“我叫黑夜瞳。”她自我介紹。


    藏橋清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仔仔細細、從頭徹尾瀏覽了夜瞳一遍,夜瞳還是很害羞,但她佯裝輕薄地對藏橋清原說:“一切都是為了賺錢,希望我能合格。”


    “你能“希望”的事情多得令你想象不到呢!”藏橋清原言中有意道。“如果我說你錄取了,你相信嗎?如果我說我很喜歡你,你相信嗎?”


    哇!大老板還真直截了當。這可讓站在一旁的白麗花大開眼界。不過,美女在前,有哪個男人不心動?白麗花竊笑不已。夜瞳——真是不同凡響。


    “喜歡?”夜瞳冷冷地回道。“老板,我隻要求能養活自己,我一點也不相信愛,這是不切實際的字眼。”


    藏橋清原懂她的心——這就是被丈夫水穀旭傲負心拋棄後,傷痕累累的夜瞳。


    藏橋清原露出和煦如陽光的笑容。“我記住你的話了,不過,我會改變你的。”他渾身散發著自信。“你將會發現——我是唯一能讓你信任的男人。”他紳士似地對她微微點頭,聳聳肩說:“你想什麽時候開始讓我付你薪水?我是個很猴急的人,現在好嗎?”


    夜瞳眼眸發光,笑得燦爛極了。“謝謝你的急性子,隻要賺錢——我迫不及待!”


    藏橋清原本能地伸出手握住夜瞳的小手,拉她走進酒家大廳。


    當她的手被藏橋清原嗬護在他的大手掌間,一股奇異的感覺貫穿夜瞳的腦門——她顯得僵硬,心底翻騰著千百種情緒。


    這個男人動作如此溫柔,應該是丈夫對妻子的態度。這男人不是她的丈夫,但卻是第一個握住她手的男人。可是,這個男人,不應該是水穀旭傲嗎?


    不對。夜瞳告訴自己:一個月後,水穀旭傲就不是她的丈夫了。


    “你在想什麽?”藏橋清原犀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夜瞳的心。


    夜瞳猛地一回神,囁嚅胡謅道:“沒……什麽!”她尖銳地反問:“那你又在想什麽?”


    “我在想——”藏橋清原停下腳步,他的眼光專注地停留在夜瞳乳溝間的十字架項鏈上。“我感謝命運之神的安排,讓你今夜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你……”他麵容的真誠不容置疑。這男人對她……可惜,一切都太遲了,她已被她的丈夫傷害得體無完膚,她再也不會相信任何男人——


    ※※※


    這就是她的“工作”?簡單得離譜!


    她隻是“陪”大老板——而且每天都隻做這件事。


    藏橋清原以一個很簡單的理由說服道:“想想我也是個大酒家的老板,但來酒家上班時,卻沒有女人陪,我也實在需要一個伴,而我看上你——”他深吸一口氣,正經八百地說:“做我的女人。”


    做“你的”女人?連一秒鍾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反正她已豁出去了。“隻要有錢,我都答應你。”


    藏橋清原喜上眉梢。“好,成交。”


    藏橋清原不讓夜瞳接其它客人,占有欲顯而易見,酒家內謠傳著:大老板包養了一名酒家女,而且談戀愛了,這次——好象是絕對的認真!


    放縱吧、墮落吧!夜瞳命令自己心中隻能有仇恨。


    日子一天過一天,夜瞳對工作已能得心應手,更懂得玩火,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她要玩弄男人於股掌之間!


    母親大人說得好——女人也可以控製男人……不過——


    藏橋清原卻是真心待她好,他好似把她當成真正心愛的人。


    他看得出來夜瞳不喜歡他碰她,盡管她裝模作樣的放蕩、輕佻像豪放女一樣。不過……她內心其實象冰柱般毫無反應。


    藏橋清原體貼地隻是握著她的手,就心滿意足了,他不曾抱她、吻她。連夜瞳也實在無法置信天底下竟有這種不近美色的男人!當她要下班時,他會給她一大筆金錢——比白麗花“努力工作”要多上十來倍呢!這可議白麗花羨慕死了。


    而夜瞳也懂得回饋——她帶著白麗花去吃喝玩樂,兩人花錢花得不亦樂乎,反正,夜瞳晚上又會把今天花的錢賺回來。她們每天享受“有錢就是大爺”的生活,與她從前的寒酸貧窮有天壤之別。夜瞳逐漸沈迷在金錢的漩渦中……不過,日子一久,看著藏橋清原的“付出”,不費力就能賺取暴利的夜瞳感到心虛。今天,藏橋清原還是塞給夜瞳一大把花花綠綠的鈔票,她實在不懂——她的“服務”


    並不是最好,為什麽藏橋清原對她卻是不同的待遇?“你——”夜瞳的嘴張成o字形,困窘得不知如何開口。


    藏橋清原突兀地伸出手指,按住夜瞳的櫻唇,他主動開口。“別問為什麽。”他輕撫夜瞳粉嫩得像蘋果的麵頰。“讓你開心是我最大的樂趣,如果可以試著收起你的利刃,你會發現我是唯一對你好的男人——”


    這句話讓夜瞳雙眸發光,麵對他熾熱的眼神,她竟有股對男人報複後的快感。偏偏,她的眼前,卻掠過一個嘲諷她、逼迫她的麵容……


    她的心在吶喊:不、不——她要徹底忘記他……


    “夜瞳,答應我,好不好?”藏橋清原控製不住激情地喚她,將她一把抱在懷中。


    這是第一次,他抱她——


    夜瞳命令自己放鬆,把小臉完全埋進他的胸膛裏……她試圖喜歡他身上的氣味、喜歡貼在他身體上的感覺。


    此後,她開始願意坐在藏橋清原的大腿上,任他親密地抱著。她的衣著因“職業道德”而暴露,一坐下往往大腿間徹底暴露,而藏橋清原不準她春光外泄,總是會拿一件大風衣將兩人團團圍住。


    當兩人體溫升高時,一股酥軟的感覺襲向夜瞳全身,她幽幽歎口氣,軟軟道:“這是什麽感覺?你為什麽總是喜歡抱我、喜歡看我,真的隻因你付錢給我嗎……”她從他懷中掙脫,一張臉直逼藏橋清原,她黑白分明的目瞳寫滿疑惑。


    “你說呢?”藏橋清原輕笑。“我不會給你答案的,我要你主動地完全相信我,沒有疑惑、沒有懷疑。”


    “這樣嗎?”夜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是一個特別的人,跟你在一起毫無壓力、毫無束縛、毫無顧忌——真好!”


    “真好?”藏橋清原心懷不軌的意圖特別明顯。“那我就可以好好地碰你——”才說完,夜瞳一聲尖叫,藏橋清原已把她撲倒在沙發上,借著大披風的遮擋,她躲在他的懷中……


    夜瞳不知道,角落裏有一個男人,發了狂地將手中的酒杯捏碎……


    ※※※


    一個月後,水穀旭傲再度來到台灣,不同的是三浦友光陪著他。為什麽要三浦友光作伴?主要的原因是“水穀組”與“藏橋組”兩大黑道幫派為了東京那塊合盯地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水穀組”的部屬,深怕霸主水穀旭傲會被“藏橋組”的人暗殺。


    水穀正彥雖為夜瞳的事氣得火冒三丈,但他仍嚴厲下令旭傲不準踏出青龍邸一步,他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旭傲的安全。誰知旭傲總是喜歡和他唱反諷,一個月一過,他又踏上台灣,理由是他一定要黑夜瞳簽字離婚,一分一刻都不能延。


    夜瞳跟他沒有血海深仇,為何他要這樣咄咄逼人?百般無奈下,水穀正彥隻能眼睜睜地見旭傲到台灣……為了保護旭傲,水穀正彥也隻能信任三浦友光了。


    三浦友光明白老幫主的憂心,所以事前已派人探聽好一切,他希望主公火速和夜瞳碰麵,拿了離婚證書後,二十四小時內離開台灣——如此可以避免水穀旭傲的生命受到威脅。


    三浦友光命令部屬查明黑夜瞳的住址,當水穀旭傲一下飛機,一輛凱迪拉克轎車便載著他們火速往目的地前進。


    三浦友光以為手上的住址應該是住家,但當車停在燈紅酒綠、五光十色的酒店前時,三浦友光大驚失色。水穀旭傲的麵容更是僵硬如雕像。


    “怎麽回事?地址錯了嗎?”三浦友光問道。


    隨從恭敬地回答:“沒有錯,我們百分之百確定黑夜瞳在裏麵。我們甚至——”不愧是日本人一板一眼的作風,做事一絲不苟。“連黑夜瞳現在所坐的位置都查到了。她每天都陪大老板,坐在最好、最角落、最大的包廂……”


    屬下還沒報告完畢,水穀旭傲已激動地衝了出去,三浦友光反應敏捷地緊跟在後。


    ※※※


    酒家內燈光昏暗,最角落的位置當然看不清楚。三浦友光感到主公表現出不曾有過的焦急與緊張,像充氣太滿要破掉的氣球,他趕快用力按住主公的肩,雖是卑微,卻充滿前所未有的警告語氣。“沈住氣!”


    三浦友光走向前向服務生要了兩個最靠角落的位子,點了一瓶烈酒。他們剛坐到椅子上,服務生已很有效率地送來烈酒,並為他們倒酒,而室內的黑暗也暫時讓他們搜尋的倩影未有著落。當水穀旭傲煩躁地執起高腳杯時,他的目光突然一顫,他感到極大的悲慟,“鏘!”的一聲,同時將杯子捏碎。


    “主公——”三浦友光嚇了一大跳,立即握住水穀旭傲的手腕。“要緊嗎?”他說話相當小聲,知道不能讓水穀旭傲的身分曝光。


    水穀旭傲搖頭,無神地注視手掌上的血漬,手傷會比心傷還痛嗎?他捫心自問,他——怎麽了?


    這是什麽力量?讓他變得脆弱而不堪一擊?


    父親的話浮在他腦海——隻有愛……


    愛?


    “我怕你的手有碎玻璃,你要看醫生——”三浦友光好著急。“走吧,主公!”


    水穀旭傲堅定地搖頭,三浦友光憂心之際,急切說:“我知道你急於和黑夜瞳簽字離婚,我保證天亮之前,一定會讓夜瞳簽字——”


    水穀旭傲卻笑了,這笑聲不是狂傲、驕縱,而是——心寒、心痛、心酸……


    老仆人果然能洞悉主公的心,三浦友光故意佯裝嫌惡的語氣。“主公,黑夜瞳即將是你的下堂妻,對你而言她是垃圾,是你丟掉的……”


    “是嗎?”水穀旭傲的臉閃過百分之百的堅決及憎恨,他一字一字咬牙宣示道:“就算她不是我的妻子,是垃圾,我也不準別人享用她!”他的神情顯得如此激動。


    三浦友光無法理解主公複雜的心理,他回首偷瞧水穀旭傲那雙要燒死人的眼睛,像強力膠般盯著那煽情的鏡頭,不曾離開——


    三浦友光耐人尋味地笑了笑,以長輩關懷的心情語重心長道:“天底下有一種女人,看似單純如白紙,不過隻要在白紙上滴下任何一點點的墨汁,這黑色的汙點就會慢慢擴張,很快的就會變成一張黑紙。以我的人生經曆,可以做這樣的斷言——這種女人,正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她們的本性比壞女人還壞,尤其當她們潛藏的劣根性外顯時,男人是鬥不過也碰不得的。”


    水穀旭傲瞇起了眼睛,三浦友光“意喻”些什麽?黑夜瞳——就是這種會置男人於死地的女人?


    不過,她躺在那男人懷中,那既清純又撩人的模樣,真的會讓所有男人為她死而無憾……她知道自己有這種魅力嗎?


    一名“水穀組”的隨從,躡手躡腳走到三浦友光麵前,在他的耳際一陣私語。三浦友光臉色倏地凝重,待隨從離開,他立即向水穀旭傲稟告。“不好了!我剛剛得知,這酒家是“藏橋組”的產業,萬一被發現處境會相當危險——”


    ““藏橋組”?”水穀旭傲目光犀利而警戒,他推理道:“這麽說,這間酒家的大老板是藏橋清原——”


    “是的。”三浦友光知道他瞞不了事實。


    水穀旭傲露出駭人的麵容,他不敢想象……為之氣結道:“那男人是藏橋清原?”


    “是的。”三浦友光實話實說,但頭垂得好低。


    水穀旭傲跳了起來,他一定瘋了,他居然想——殺人!


    他竟有股想殺死藏橋清原的欲望!


    他雖身為黑道霸主,但也深知殺人是罪大惡極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胡亂殺人。而夜瞳竟然讓他失控——三浦友光用盡全身的力量按住主公的肩膀,他在水穀旭傲的耳際喊道:“你究竟怎麽了?別讓女人毀了你!”


    “我——”水穀旭傲一臉失魂落魄,任三浦友光扶著他快速地走出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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