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定風一下子也有些回不過神來,良久,他才低聲說:「陛下,在下一直旁觀,娘娘什麽事情也沒做,隻是讓我過來看看吳貴妃是不是真的懷孕了……」他有點說不下去了,眼前的場景,他的在場,不僅不能幫到方文淵,還會害得方文淵百口莫辯。


    蕭可用手拖住了額頭,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久未複發的頭痛不期而至,仿如萬針攢刺。「來人那,所有在場人等,一律羈押冷宮問話,把地上兩個人挪往冷宮,著太醫會診!」


    -


    小小的冷宮一下子擁擠了起來,幾個禦花園裏幾個目睹這場慘劇的宮女太監被李公公攔著問話;原來幾個服侍吳貴妃的粗使丫頭瑟瑟發抖地縮在一旁,還有一個原本出門迎接方文淵的宮女正跪在堂前接受楊名的問話;幾個太醫在另一間屋子裏查看吳貴妃的屍首;而方文淵則神思不屬地站在窗前,吳貴妃臨死前的話不斷地在她耳旁回響著。


    「男人嘛,就算陛下是九五之尊也是一樣的,喜新厭舊得緊。」


    「方文荇,我讓你這輩子都不得安生!」


    「你和陛下之間,一輩子都會有這個孩子的陰影!」


    ……


    她忍不住咬緊了嘴唇,忽然之間渾身發冷,怔怔地看向窗外:冷宮中本就沒幾株蔥翠的綠樹,如今秋風乍起,幾株枯黃的老樹的幾片樹葉更是在風中瑟瑟發抖。


    忽然,她的身後一暖,一個身體緊貼在她的後背,低聲問道:「在想什麽?」


    方文淵不由得一顫,低聲說:「陛下,現在我在想什麽,重要嗎?」


    她的身子被人重重地扳了過來,蕭可抓住了她的肩膀,凝視著她:「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方文淵的眼底一熱,不由得狼狽地低下了頭。「你不疑心我嗎?疑心我專寵善妒,害死了你的孩子和嬪妃?疑心我喪心病狂,連個未成形的孩子都不放過?」


    蕭可愕然,用力扳起了她的臉,不可思議地說:「你怎麽會這樣想?我和你在一起這麽多年了,還能不了解你?你連隻雞都不敢殺,你會去殺一個孩子?」


    方文淵被迫抬起頭來,呆呆地說:「可你,你剛才,剛才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責怪我……」


    蕭可不由得啼笑皆非:「我自然是在責怪你,不是和你說了嗎?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你又去她那裏湊個什麽熱鬧!她早已喪心病狂,要是她不是自戕了,反而朝你動了手,有點什麽閃失,那可怎麽辦?再說了,這事情弄得那麽大,不查清楚了,你豈不是要背上一個這樣黑鍋,一輩子都洗不清了!」


    方文淵忽然渾身都酸軟了起來,就好像懸空吊在懸崖上的人忽然踩在實地,腳下一陣發軟。「陛下……原來你信我……,」她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有些發顫,「我還以為……你在懷疑我……」


    蕭可忍不住輕歎一聲,握緊了她的手:「女人啊女人,總是這樣疑神疑鬼,真拿你沒辦法,這下可以和我說了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文淵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聽得蕭可心裏不免有些發慌:「她一定是早就計劃好了,左右她是活不了了,就算是死了,也要把我們倆拖下水。隻是這個女人的心腸也太歹毒了,連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放過,隻是這下事情有些難辦,原本我想著,等她孩子生下來以後,再做打算,我自己做的事情我心裏明白,我有九成九的把握這孩子不是我的,可現在……」


    方文淵眉頭微蹙,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腦中總覺得有個很重要的線索被她遺漏,卻一下子想不起來。


    不一會兒,幾個太醫率先走了過來,一臉的凝重,為首的一個就是上次為吳貴妃把脈的錢太醫:「陛下,貴妃娘娘的確是滑胎了,但是死因卻是因為服了劇毒而死。」


    蕭可眉頭皺了起來:「錢太醫,你們都看清楚了?的確是滑胎了?」


    餘定風在一旁緊跟著說:「在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可點了點頭:「餘先生但講無妨。」


    「我觀那女人的行走姿態,不象是懷有身孕的模樣。」餘定風說。


    此語一處,幾個太醫頓時大驚失色,錢太醫滿臉的怒色:「這位先生,你莫要胡說,我先為吳貴妃診的脈,生怕有誤,太醫院的田、李兩位太醫又分別會診,確診無誤,的確是喜脈!」另兩位太醫點連連頭稱是。


    餘定風淡淡地說:「我隻是把我看到的說出來而已,我沒有搭脈,做不得數。」


    錢太醫冷哼了一聲:「小子,這宮裏的事情,可不能隨口亂說,一個說不好,就是掉腦袋的事情!」


    方文淵忽然問道:「錢太醫可是親眼看著吳貴妃搭脈的?」


    錢太醫一怔,仔細回想了片刻,皺著眉頭道:「那天吳貴妃感染了風寒,紗帳攏著,但是那聲音千真萬確,的確是她的聲音,臣萬萬不敢妄言。」


    方文淵又問另兩位太醫:「你們兩位會診的時候呢?有沒有親眼瞧著吳貴妃?」


    一位太醫思忖了片刻說:「我是瞧著吳貴妃的,隻是會診之前,有個宮女叫了我一聲,問了我幾句話,然後我搭脈的時候,貴妃便躺在床上了。」


    另一位太醫奇道:「田大人也是這樣?臣在會診之前,有個嬤嬤拿了一方硯台來請教微臣,臣不免多看了幾眼,聊了幾句,這才為貴妃搭脈的。」這位太醫平生最喜好收集各種硯台,一說起硯台便兩眼放光,整個宮裏的人都知道。


    方文淵和蕭可對望一眼,心裏明白這裏麵定有蹊蹺,隻是,如今隻怕知情的人全部都已經死去,要還自己一個清白,談何容易啊!


    不一會兒,李公公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回稟說:「陛下,外麵的幾個奴才都說隔得遠遠地,忽然聽見吳貴妃就慘叫了起來,沒看見皇後娘娘做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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