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露出驚訝,且又羞又喜的表情,然後有點不安地看著春恩,「這真的要給我嗎?」


    「是的。」春恩點頭,伸手幫他將脖圍戴好,「暖嗎?」


    「暖。」小福說著,怯怯地瞄向子琮,「可這是子琮的,給了我,子琮就……」


    「別擔心。」春恩摸摸他被凍得紅通通的小臉,「我可以再幫子琮縫一個。」


    小福聽了,點了點頭,安心的笑了。


    「去吧。」她伸手輕輕推了子琮跟小福一下,「快進去,別遲到了。」


    兩個小蘿卜頭點了點頭,咧著嘴,手拉著手,開心地往課堂而去。


    看著他們離去的小小身影,再想起小福身上的衣物,春恩有了一個想法——她想給沒娘的小福縫件衣服。


    就快過年了,想到這可愛又可憐的孩子連件穿得暖的衣服都沒有,她心中難過,本想著小福的身形跟子琮相似,從箱子裏找件子琮的衣服送他,但想到子琮那些衣服所用的布料都是高檔貨,若是送給小福,反倒會給小福他爹帶來心理上的負擔。


    她苦惱半晌,很快就想到解決辦法,她決定拆了子琮少穿的舊衣,再到天羽織找一些平價暖和的料子,給小福重新縫一套衫褲,當作是送給他的新年禮物。


    春恩邁著雀躍的步子返回天羽織,卻遠遠地就看見霍曉濤走在前頭,貞平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


    想起方才邱掌櫃說他出門了,怎麽回來得這麽快?是到附近的工坊巡視嗎?


    春恩沒打算喊他,但不知為何卻加快了陟步,像是迫不及待想跟上他的步子一般。


    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感覺呢,為什麽她感到呼吸不順,心口又熱熱的。


    就在她懷疑自己的「異常」之際,忽見一名灰衣男子從旁邊竄出來,小心翼翼卻又腳步急促地接近霍曉濤。


    她定睛一看,男子腋下夾了根木棍,而他一手抓著木棍,好像隨時要抽出來似的。


    春恩直覺地認為男子的目標是霍曉濤,她想大叫提醒霍曉濤,卻緊張到發不岀聲音來,於是她想也不想就衝向霍曉濤。


    就在男子抽岀木棍揮向霍曉濤的後腦杓時,她竄進他跟霍曉濤之間,猛地往霍曉濤的背上推了一把,同時,她感覺到自己後腦杓挨了一下,眼前隨即一黑……


    你真可悲,曉濤對你一點興致都沒有。你呀,就是個雨露不沾、陰陽失調的女人,晚景定淒涼。


    舒眉,你真是沒用,要不是因為你是姨娘撥給我的,我早就把你趕走了!


    子琮,別跟落珠走太近,她跟她娘身上都有病,跟她們靠近會生病的。


    二太太,怎麽才生了一個珠落,你就顯老了?難怪隔了這麽久,你都沒再懷上孩子。


    不……不,實在太壞了,這賀春恩怎麽可以這麽小眼?


    她的頭好重,眼睛睜不開,明明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腦子裏卻不斷地出現一些像是電影片段般的畫麵。


    原來賀春恩是這樣的人呀,難怪府裏麵的人不是對她厭憎萬分,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仗著自己受寵,仗著自己生下子琮,她有恃無恐,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甚至還毫無理由地攻擊、傷害他人。


    她想,當賀春恩從亭台摔下,命在旦夕之時,一定有人在偷偷拍手叫好,認為這是「老天有眼」吧?


    「春恩,賀春恩……」


    她隱約聽見有人叫她,可她真希望自己不是賀春恩,這姑娘待人實在太刻薄,太不厚道了,但不行,她如今是賀春恩了,也幸好她是賀春恩了,不然子琮在這樣的娘親教養下,隻怕這輩子都得毀了。


    這麽一想,她又深深覺得慶幸,腦海中也出現子琮那可愛討喜的臉蛋,她笑了,艱難地喊出他的名字。


    「子……琮……」


    當她終於發岀聲音,那些可怕的畫麵也總算在她腦子裏停止播放,她慢慢地睜開眼睛,亮光刺眼得讓她直眨眼睛,不舒服地發出呻吟,「嗯……」


    「你總算醒了。」這時,一道熟悉的、低沉的聲音傳進她耳朵裏。


    她聽岀那是霍曉濤的聲音,循著聲音來源努力地適應光線,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他在她眼前,手掌對著她,伸長修長的五指,問她,「幾根手指頭?」


    她皺了皺眉頭,這什麽低能問題?她連五根手指頭都不會算?


    「你耍我?」她有點虛弱地抗議著,也再次瞥見他無名指上那一圈淡青色的紋飾。


    刺青在現代是一種見怪不怪的次文化,可在古代卻是一種刑罰,他沒有犯罪前科,也就是說,這是他自己找人紋上去的?


    那這一圈有什麽意義呢?他是要提醒自己記得什麽嗎?


    「看來你沒事,還挺有精神的。」霍曉濤唇角微微一勾,語氣戲謔,眼底卻有著柔情。


    他真的嚇壞了,不是因為被人從背後偷襲,而是因為她奮不顧身為他擋了一劫。


    曾經無情毒殺他的她,居然毫不猶豫地以身相救,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暖了也軟了。


    看著她在自己麵前倒下時,他的心在瞬間緊縮,腦袋有幾秒鍾的空白……在那當下,他害怕頭部曾經重創的她會受到更大的傷害,甚至失去性命。


    他還記得,當他得知她從秦月園的亭台上摔下並性命垂危時,他的心平靜得像是高山上的湖泊,光潔無波痕,他曾經是那麽地不在意她,如今卻……


    盡管他非常不願意承認,但他知道,他的心被徹頭徹尾改變的她攫住了。


    迎向他那溫柔卻又熾熱的眸光,春恩心頭一悸,他幹麽這樣看她?看得她腦袋都發脹了,但很快地,她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在回天羽織時,她發現有人要襲擊他,於是衝上前去推開他,然後……對,然後她就挨了一棍,失去意識了。


    他此刻這樣看著她,純粹是對她的感激吧?


    「躺著好暈……」她說:「可以扶我坐起來嗎?」


    霍曉濤沒說話,隻是立刻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而當他的手接觸到她,她頭又一陣疼,腦海中又出現他痛苦求援的畫麵。


    她試著調整呼吸,努力地將那些畫麵甩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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