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死冤,鬼捏肩,生死罔顧莫吹煙。”這是一句老話,說的就是現在的情況。


    早年間有個說法,說人身上有三把火,正是因為這三把火,走夜路的時候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就不敢近身,而走夜路的時候倘若聽到背後有人喊你的名字,千萬不要回頭。


    因為你這一回頭,自己就會吹滅自己肩膀上的一把火,到時候,三把火失去其一,各路不幹淨的東西就會紛紛找上門,而此時陳友亮師傅雖然感覺到自己的肩上有東西,但是卻不敢回頭,生怕給自己吹滅了肩上的那一把火。


    陳友亮師傅脖子僵直的看著前方,隻見給胎盤養大的屍體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全然沒有半點不幹淨的東西出現的意思。


    難不成不是這屍體起屍了?陳友亮師傅心裏這樣想著,兩條劍眉幾乎擰在一起,看起來,像這一次這樣嚴峻的形式陳師傅也是第一次遇見,所以不免有些緊張。


    要說陳師傅一點都不怕,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陳師傅之所以能勝任這個養骨塔殮骨人的工作,過人的膽識絕對當屬一絕!


    陳師傅深吸了一口氣,隻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魚腥味,味道一入陳師傅的口鼻,這冤魂的來曆當即斷了個八九不離十。


    差不多推斷出冤魂的來曆,陳師傅左手立刻摸向腰間別著的那一方銅鏡,同時,右手慢慢的捂住了自己的右眼。


    這要是有他人在場,恐怕會忍不住一聲好喊出來,陳友亮師傅取出銅鏡,那就隻有一件事要做,陳師傅的絕活――銅鏡辨冤。


    那個時候陳師傅銅鏡辨冤的功夫還不出名,但是打這以後,陳師傅陰陽眼殮骨人的名號就傳開了。當然了,這是後話,這裏就暫且不提了。


    陳師傅將銅鏡緩緩抬起,置於左眼之前,慘白的月光照射到銅鏡之上,被銅鏡反射與空蕩蕩的左眼之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空蕩蕩的眼窩好像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輝。


    縱然銅鏡反射月光,陳師傅左眼的眼窩也是好似一道無窮無盡的深淵,深邃不可見底。


    銅鏡陰陽眼,名不虛傳!


    銅鏡裏,陳師傅肩頭孤零零的搭著一隻濕漉漉的手,那隻手瘦若枯骨,儼然就是骨頭上包著一層人皮的樣子!


    鬼手!


    借著瓦片間透出的月光,陳師傅模糊的看到鬼手手正在輕一下重一下的拿捏著自己的肩膀,自己肩頭的衣衫已經濕透大半,不知是河水還是汗水,可是陳師傅卻並沒有看到除了那隻鬼手以外的東西。


    陳師傅銅鏡稍移,看向麵前的屍體,隻見麵前給胎盤養大的屍身手指既粗且短,跟自己肩上的那隻鬼手絕對不是一樣的。


    屍身和銅鏡裏的景象絕對是一致的,如果是眼前這個樣子,那麽也就隻有一種可能性……


    冤情,另有其人。


    正在這個時候,陳師傅手中的銅鏡一顫,陰風瞬間消失原本搭在陳師傅肩頭的那隻鬼手也突然消失,河神廟中的蠟燭一瞬間亮了起來,除了陳師傅這一身給河水浸濕的衣衫以外,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陳師傅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的氣質好像突然就垮了下來一般,恢複了原本的精氣神。陳師傅往後麵的板子上一靠,放下了手中的銅鏡,亦放下了遮住右眼的那隻手。


    隻見他緩步走向後堂,腳下似乎墜著千鈞之砝,亦步亦趨的步伐好像已經半截入土的老朽,不知道的還以為陳師傅腰怎麽了呢。


    每一次施展這個銅鏡辨冤對於陳師傅來說都是一次不小的消耗,這次雖說事出匆忙沒有準備,但是對於陳師傅來說,消耗隻會更大。


    而且,讓陳師傅精氣神變得如此之差的原因之一還是之前陳師傅肩頭的那隻鬼手。


    這“審死冤,鬼捏肩,生死罔顧莫吹煙”其實遠遠不止現在看上去這麽簡單,陳師傅雖不知這裏麵的道道,但也聽老人們說起過一點,怕是要命的東西。


    然後,隻見陳師傅輕輕脫下身上被河水浸濕,帶著右河裏魚蝦腥味的衣衫,露出那一身精壯的腱子肉。


    一道赤紅色的手印赫然印在陳師傅的肩頭,正是剛剛陳師傅透過銅鏡看到鬼手的位置,也就是“鬼捏肩”的那裏。


    看到這一道手印,陳師傅重重的歎了口氣,看樣子是早已料到如此下場,便也沒有再說什麽。


    正當陳師傅準備躺下,河神廟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上去似乎不止一個人。


    聽到這一陣腳步聲,陳師傅趕忙起身,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然後快步走到前堂,這時,外麵的人正好走了進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前文書中所說的嚴半仙和丁大龍。


    此前,陳師傅和丁大龍有過交集,不過僅僅是點頭之交而已,但是嚴半仙就不一樣了。


    嚴半仙一撩袍角,邁過河神廟的門檻,腳步落在河神廟之中,可是這一腳踏出去,卻發現這一腳竟然踩到了水裏。


    嚴半仙心裏生疑,低頭看了一眼,這一灘水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入地下,看來是剛剛灑下的水。


    可是,這一灘水裏卻散發出極為濃烈的魚蝦腥味,怎麽聞都不像是平日裏陳師傅用的水。


    正在這個時候,陳師傅正從後堂走了出來,嚴半仙一看陳師傅走了出來,便將這個事情拋之腦後,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陳師傅,半夜叨擾實屬……”嚴半仙兩手一拱,剛要為自己這麽唐突的過來道歉,卻正眼瞧見了陳友亮師傅腦門上的那一片陰雲。


    “這……”嚴半仙麵露疑色,說的話也戛然而止,嚴半仙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細細的端詳著陳友亮師傅的臉色。


    嚴半仙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擰巴,好像能從陳師傅臉上瞧出花來一般,端詳了半晌,嚴半仙猛地轉過頭,看向身旁的丁大龍,然後猛地一拍腦門,右手一比劍指,對著陳友亮師傅說道:“陳師傅,你可剛用過銅鏡?!”


    陳師傅輕輕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本來還想說什麽,但是轉念一想又把話憋了回去。


    嚴半仙走江湖這麽多年了,看人下菜碟的本事還是有的,更何況他和陳師傅是故交,一看陳師傅此時的精神狀態便能猜想一二:“你可要將你遇到的事情,細細說與我聽,否則,大羅神仙降世也救不了你!”


    陳師傅聽到嚴半仙這樣說,當時就是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嚴半仙身旁的丁大龍一眼,卻發現嚴半仙身旁的丁大龍也是一副同樣的莫名其妙,不過丁大龍顯然比陳師傅多了幾分局促與不安。


    陳友亮師傅跟嚴半仙相識很早,也因為嚴半仙救過陳師傅性命的緣故,所以陳師傅對於嚴半仙還是十分信服的,當即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們到後堂說話。


    三個人在陳友亮師傅的帶領下來到了後堂,河神廟裏也沒有那麽多桌椅,隻有另外一張用來放置骨灰壇的長凳,嚴半仙避諱這些東西,所以擺了擺手沒有坐,隻是一揮拂塵站在了一旁,而丁大龍一看嚴半仙如此,便也不好再坐,也站在了一旁。


    陳友亮師傅心裏有事兒,所以也沒有再讓,自己往床板上一坐,將之前發現的胎盤養屍和銅鏡辨冤跟嚴半仙和丁大龍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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