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歸冷哼一聲:「什麽匪徒,能讓鄒大將軍身受重傷?」


    成寶貝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駁,沉默了下來。溫子歸深知不可逼迫過甚,那鄒亦沐花了這麽多的功夫,謀劃日久,想必早就編得滴水不漏,隻能徐徐圖之。


    想到這裏,他笑著說:「我也隻是聽說而已,深怕你所托非人,你多留個心眼就是。」


    成寶貝甩甩頭,把這些話拋諸腦後,一下子便又重新開心了起來:「子歸,我明白你是好心,多謝了。不過春光明媚,我們不要想這些惱人的話題,來,再吃一塊凍米糖。」說著,她拿了一塊便往溫子歸的手裏塞去。


    不經意間,成寶貝覺得好像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後背,熾烈得仿佛夏日裏的驕陽,好似要灼痛她的肌膚,她立刻四下梭巡,忽然發現不遠處有個黑衣人,身上滿沾塵土,發絲淩亂,神情狂亂地看著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把她吞進肚子去。


    她驚喘一聲,立刻害怕地躲到了溫子歸的身後,警惕地叫道:「喂,你是誰!怎麽像個瘋子一樣!」


    溫子歸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上翊到定安,正常的話策馬需要近十天,厲行風是怎樣的一路狂奔才會在這五天之內到達?太後和朝臣又怎麽可能會任憑他親自遠赴大盛?


    他立刻站了起來,躬身行禮:「陛……你……怎麽來了!」


    「我……我怎麽來了……」厲行風喃喃地說著,往前走了一步,困難地朝著成寶貝伸出手去,指尖顫抖,「寶貝,來,到我這裏來……」


    成寶貝的眼睛滴溜溜一轉,後退了一步,狐疑地問:「子歸,你認識他嗎?他是誰?」


    這一路奔來,厲行風在腦中想過千萬次兩個人的重逢,雖然已經知道她失去這一年的記憶,他卻依然抱有奢望,奢望著她一見了他便認出他來,奢望著她記起兩個人的點點滴滴,奢望著她一頭紮進他的懷裏,互訴離別的衷腸,就算她罵他、打他,也好過她把他當成一個陌路人。


    可是,現實卻是那樣的殘酷,她居然真的忘記了他,忘得一幹二淨!他真想劈開她的腦袋,把厲行風三個字刻進她的腦海,這樣她就永世都不會忘記了!


    「我姓厲,名行風,我是你的丈夫!」厲行風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


    成寶貝怔了一下,掩著嘴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個人莫不是真的瘋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厲行風的腿有些發軟,他沒日沒夜地奔襲,縮短了將近一半的日程,整個人都有些虛脫,可是身體上的疲乏,卻怎麽也抵不過內心的傷痛。他張了張嘴,喃喃地道:「我自然知道……你是我的寶貝……」


    成寶貝一聽忍不住啐了一口:「呸,誰是你的寶貝!誰允許你叫我的小名!我可是大苑的菁華……皇子,你膽敢對我不敬,要是被皇兄聽到你的瘋言瘋語,隻怕你的腦袋都要搬家。」


    厲行風又往前走了一步,成寶貝幾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血紅的眼睛、猙獰的眼神,她有些害怕了起來,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差點被一塊石頭絆倒,幸而溫子歸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衣袖。


    「我……我要走了……我可不是怕你……我還有事情要做……」成寶貝語無倫次地說,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往前竄去。


    跑到一半,她忍不住回過頭來,隻見厲行風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在一片楊柳依依的新綠中,那憔悴的身影帶著無盡的悲傷,眼神呆滯而淒涼,讓她無來由地眼底起了一層薄霧,胸口發悶,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這才疾步地往前走去,不知怎的,這滿眼旖旎的春光一下子讓她失去了興致,她隻想快點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去,仿佛隻有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才能安心下來。


    公主府前,婢女綠斂正在四處張望著,一見到她便迎了過來,掩嘴笑道說:「九公主這副打扮,莫不是想要迷倒我們定安城中的待嫁女子不成?」


    熟悉的高牆,熟悉的臉龐,成寶貝終於定下心來,把那個奇怪的男子甩到了九霄雲外,她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下,沾沾自喜地說:「我這身打扮怎樣?有沒有比嫂嫂更加英姿颯爽?木頭回來的話我就這樣穿給他看,他會不會嚇一跳?」


    「鄒將軍會不會嚇一跳奴婢不知道,隻怕是陛下先嚇一跳。」綠斂引著她往裏走去,「陛下來了好久了,一直沉著臉,奴婢這才來府門口迎接公主。」


    果不其然,盛景帝成睿亞正端坐在大殿中,飲著宮人送上來的茶水,那劍鋒一般的眉頭微微皺起,訓斥著一旁的太監:「這是什麽花裏胡哨的茶?好好的龍井、普洱不喝,非得喝這又酸又甜的東西,要是萬一寶貝喝出個什麽事情來怎麽辦?」


    「陛下,這是九公主親手曬的玫瑰雪梨茶,特意要等陛下來了才給喝的。」一旁的小太監恭謹地回答。


    成睿亞心花怒放,端起來喝了一大口,讚道:「不錯,味道香甜,不愧出自我家寶貝之手。」


    成寶貝在門外鬼鬼祟祟地,剛想偷偷溜過大門去換身衣服,卻聽到成睿亞在大殿裏威嚴地清咳了一聲,便隻好乖乖地跨進門去,跑到成睿亞的身旁,嬌糯地叫了一聲「皇兄」。


    成睿亞的骨頭頓時酥了一半,隻是看著她那身不倫不類的打扮,還是忍著半沉著臉說:「怎麽這副打扮?伺候你的宮女是不是皮癢了?」


    「皇兄,你不覺得我穿這身衣服既風流又瀟灑嗎?你來和我比比,說不定嫂嫂看到我,便會拋下你跟我走了。」成寶貝得意地說。


    成睿亞的眼神一閃,佯作不在意地問:「你見過禾梓了?她在忙什麽?」


    成寶貝咯咯地笑了:「皇兄這是想嫂嫂了不成?那為何不去流雲樓接嫂嫂回宮?」


    成睿亞輕哼了一聲:「誰說的?她喜歡在外麵就讓她在外麵,朕一個人在宮裏不知道有多快活自在,省得每天聽她的嘮叨。」


    成寶貝拽著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懇求說:「皇兄,你就別和嫂嫂置氣了,那一年我被劫走不能全怪嫂嫂,我都平安回來這麽久了,你們倆還吵成這樣,我心裏好難過。」


    成睿亞的臉色有些尷尬,支吾了片刻才說:「朕在她麵前誇下海口,說是她有本事就一輩子不要回宮,朕拉不下這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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