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疾馳中的厲行風哪裏會預料到這樣的意外,整個人止不住去勢,被拋向了半空之中,直直地往一塊巨石上落了下去。這變故來得太快,厲行風的腦中一片空白,眼看著就要狠狠地砸在巨石上,他本能地左腳在右腳上一點,借力往上再竄了竄,手中金箭在石上一劃,頓時,隻聽到一陣金石之聲,他的手臂劇痛,虎口震裂,剛好斜擦著巨石而過,重重地摔在了草甸上。


    這一摔,摔得他眼冒金星,胸口氣血翻滾,他勉力睜開眼睛一看,隻見不遠處的踏雪軟倒在草地上,口中依稀有白沫吐出。


    厲行風著實心疼,剛想呼喊衛陽,忽然,草地微微顫動了起來,隻見剛才在追的那頭野豬不知怎的忽然發了狂性,朝著他直衝過來。


    厲行風倒吸了一口涼氣,就地打了一個滾,握緊了手中的金箭,剛想迎上去,卻整個人都踏空,失重一般往後倒去。


    原來,他的背後是一個陡坡,他直直地掉了大約十幾米,好不容易揪住了坡上的樹枝,止住了往下墜勢,隻是那樹枝被他一揪,不一會兒便連根拔起,他團起身子,護住腦袋,整個人一連滾了幾十圈,這才「撲通」一聲滾入了一條小溪之中,濺起了一大片水花。


    四周終於安靜了下來,厲行風在水中仰躺著,萬分狼狽:衣袖已經被虎口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衣服被樹枝刮破,發冠上沾滿了泥土和草屑,全身被溪水浸濕,春天的山泉帶著幾分入骨的涼意,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他好不容易調勻了內息,胸口還是陣陣發痛,他坐了起來,往四下打量了片刻,發現這是一條狹長的小山穀,山穀間居然有數不盡的野莓,一個個又小又紅,藏在一片綠色之中,水靈靈的,十分誘人。


    他仰望了一下山上,依稀居然還能聽到一些微弱的人聲,想來上麵已經是炸了鍋了,但願衛陽他們能抓住這次機會,掀開那鄒亦沐的真麵目。想到這裏,他嘴角微微往上翹起,隨手摘了一顆野莓放進嘴裏,野莓酸甜,帶著一股清香,水分十足,吃著吃著,他的神思忽然便飄到了成寶貝的身上:要是她看到這一片野莓,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


    山穀中鳥鳴蟲叫,溪水潺潺,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可厲行風深知,此處凶險萬分,那人既然能對他的踏雪下手,必然早有準備,隻怕不一會兒便會追到此處。


    果然,就在這一念之間,四周忽然傳來了一陣破空之聲,數支銀箭從遠處激射而至,直取厲行風的咽喉、心口和印堂。


    銀箭來勢凶猛,厲行風的瞳孔緊縮。說時遲,那時快,他揚起手中的金箭,將咽喉處的一支擋開;幾乎就在同事,他的脖子後仰,頭頂上的一支擦著鼻尖而過,「撲」的一聲紮進了身後的樹幹之中,尾羽嗡嗡作響;心口的那支來勢最急,他一把用手握住,虎口被震得發麻,整個人被帶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悶聲撞在了身後的樹上。


    「好身手!」一陣喝彩聲傳來,隻見幾個人影飄然而至,為首的正是那鄒亦沐。


    厲行風背靠在大樹上,狼狽地喘了幾口氣,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怎麽,鄒將軍終於忍不住要痛下殺手了嗎?」


    「陛下的一箭之仇,鄒某這一年來無時不忘。」鄒亦沐冷冷地看著他。


    厲行風盯著他的肩膀,嘴角露出一絲遺憾:「早知道我那時箭尖往下挪上一寸,要是這樣的話,說不定你就沒命站在這裏和我說話了。」


    「陛下何必說的自己這麽仁慈?」鄒亦沐慢條斯理地說,「你難道不是想要活捉我讓我給你的愛妃治病嗎?一旦我沒有了利用價值,隻怕被你立刻殺人滅口了。」


    厲行風沉默了片刻,撣了撣衣服上的灰,挺直了胸膛,微笑著道:「那現在鄒將軍這是要殺了朕嗎?你家新皇即位不過兩年,優柔寡斷,而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權臣把持朝政,軍備混亂,你就不怕我們上翊的鐵軍踏平你們大宛嗎?」


    鄒亦沐的臉色一僵,冷哼了一聲說:「厲行風,你不必拿話將我,你在上翊厲兵秣馬,早有雄心吞並二國,隻有我朝中的那些廢物,還看不清形勢,以為和你和親,就能相安無事,轉而能將大宛這塊肥肉先咬掉一些。我早就想讓他們斷了這個念想,上次僥幸讓你逃脫,這次萬萬不會再前功盡棄!」


    說著,他揮手示意,頓時,那幾個人便慢慢地圍攏了過來。


    「慢著!」厲行風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了兩聲,一臉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時候劫走公主一直蟄伏在上翊京城,原來就是想挑起我們兩國的爭端!鄒亦沐,你到底和我上翊有什麽仇,要如此處心積慮地算計朕?」


    鄒亦沐冷冷地看著他,半晌才說:「陛下真是貴人多忘事,二十九年前,正是你們上翊挑釁在烏平山下和我朝打了一仗,我父當場陣亡,我娘當時正懷著我,我便成了一個遺腹子。」


    厲行風聽著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隻可惜你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偏偏為朕和寶貝拉了一條紅線,當時你知道寶貝成了朕的妃子,一定悔得腸子都青了吧?大盛和上翊聯姻,隻怕你們大宛從此之後都要寢食難安,你也再無可能在大宛朝堂立足了!」


    鄒亦沐的臉色鐵青,咬著牙齒吐出了幾個字:「這次不會了,你受死吧!」


    「你可知道為什麽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算朕,朕卻依然入了你的圈套?」厲行風忽然淡淡地問道。


    鄒亦沐一凜:「自然是因為你太過自以為是。」


    「錯了,你行事縝密,我費盡心機也隻不過找到一些小小的證據,」厲行風的雙目炯炯有神,「但是,你多行事一次,便會多露出一次破綻,你的身份、殺手的衣服、你向紅倚投的毒、你喂馬的巴豆……總有一天,你所做的事情會大白於天下!」


    「你瘋了!」鄒亦沐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為了一個女人,你們難道連性命都不要了嗎?」


    「你錯了,她若在這個世上,我怎敢留她一人?」厲行風的眉眼中盡是繾綣之意,嘴角的笑容溫柔,「她又糊塗又天真,連自己的丈夫都不認得了,我若不護著她,我怕她在這世上受人欺負。」


    鄒亦沐的心中仿佛被什麽東西啃噬了似的,半晌才哼了一聲:「你就放心地去吧,接下來的日子,我會護她周全。」


    「鄒將軍,隻怕到了最後,傷她最深的,就是你這個口口聲聲要護她的人!」厲行風厲聲喝道,「你看,你寧可露出破綻,也要數次三番置我於死地,說明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她,你隻是喜歡她的身份,喜歡你的大宛,喜歡你的陛下,你根本不是喜歡成寶貝這個人!」


    「將軍,不要聽他胡說了,他這是在拖時間!」一旁的人低聲喝道,「要是有人來援就糟了。


    鄒亦沐微微頷首示意,身旁的三個侍從立刻往前衝了上去,手中的刀光凜冽,朝著厲行風劈頭而去。


    厲行風心裏暗急,往半空中看了看,為了引鄒亦沐出來,他和暗衛約法三章,讓他們等在半裏開外,一炷香沒有燃盡,就算他人頭落地也不能出現,現在才半柱香時間,他已經身受重傷,要怎樣才能在這四名高手的手中拖上這半柱香的時間?


    眼看刀鋒加身,他隻得就地一滾,狼狽地說:「鄒亦沐,你若殺了我,寶貝若是恢複記憶,她會恨你一輩子的!你何必用此齷齪的手段?你既然喜歡寶貝,何不明刀明槍地和我來比鬥一場!怎麽忍心一直封了她的記憶,又怎麽忍心殺了她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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