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縣學風頗盛,這裏有兩個書院,她選擇靠近外祖家、規模比較小的「青山書院」。


    書院雖小,也有近百名學生,依程度分成五個班級,入學需要考試、測定程度,不是任何人都能進來的,因此就算是程度最差的戊班,往往也是在別的書院念過一年半載後才轉學過來。


    沈青不介意高調,入學考試,她三兩下寫完教習給的考卷之後,抬頭問:「能不能給我難一點的卷子?」


    這話說得真氣人,和她一起考試的十歲男孩,寫半天連三成都沒寫完。


    教習把卷子看過一遍,又給她另一份卷子,依舊沒有太久,她又全數完成,就這樣她接連完成五份卷子,最後被安排在甲班。


    甲班學生年紀約在十三到十八歲之間,八歲小童摻在裏麵,任誰都會側目,自然她成了被排擠霸淩的對象。


    沈青不介意,依舊每天早起,高高興興上學,歡歡喜喜下課,臉上時刻帶著淡淡笑意,那副驕傲的表情……不少同學都想狠狠揍她一頓。


    果然,上學第五天,有人動手了,她回到家時臉上帶著傷。


    外婆看見,驚道:「是誰傷了我的小乖乖。」


    她心疼得眼淚都飆出來了,連忙咚咚咚跑回房裏翻箱倒櫃,找出一瓶黑黝黝的藥膏,再咚咚咚跑回沈青身邊,往她臉上塗上厚厚的一片,醜得緊。


    沈青像個大人似的,沒抗議外婆的過度反應,也沒嫌棄藥膏又臭又重,她拍拍外婆的背,安慰道:「沒事,隻是失敗者的逆襲。」


    「別糊弄外婆,說清楚,怎麽回事?」


    「前天考試,今天成績出來。」


    「然後?」


    「我考第一,考第二名的同學說我作弊。」


    「你反駁?」


    「沒,我隻是建議他試試,看要怎麽作弊才能做到第一,而非第二。」


    書院分班,不以年齡、而是以程度劃分,每月一考核,五次考核的平均成績決定你要升級、降級或退學。


    書院很看重每月底的考核,考試時書袋得放在外麵,連座椅桌位都得更換,在這種情況下,想靠作弊贏得考試隻有一個方法——偷看別人考卷,問題是偷看的人考第一,讓被偷看的人情何以堪?


    說到底,就是她家青青太聰明能耐。「他就打你了?是哪家的毛孩子,外婆去找他理論。」


    「別,他已經心靈受損,再讓外婆理論一番,他的人生會留下陰暗麵。」做人還是厚道些,這年頭可沒有心理醫生。


    「要不,外婆給你請師父練練拳頭?」


    「不必,我有了。」


    「你有?」


    「嗯,我給他一隻燒雞,他便同意當我師父,往後我得提早一個時辰上學。」


    一隻燒雞認來一個師父,那得是什麽樣的人呐?「那個師父叫……」


    「燒雞師父。」沈青笑著回答。


    「啥?」這會不會……太隨便?


    外婆被她給弄懵了,也不曉得沈青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但往後每天清晨,她還真的提早一個時辰進書院。


    她沒讓家裏的馬車接送,天色還灰蒙蒙的就小跑步出門。


    下午回家,晚飯前先把功課做完,飯後在院子裏一麵消食、一麵默書,接著蹲馬步、練拳習武,洗過澡後繼續書練字,非要子時才肯就寢。


    你說,一個女娃兒這麽刻苦自勵是為啥?


    但外婆是寵女達人,以前讓女兒順著性子長,如今也讓外孫女順著性子長,外孫女消食默書,她就消食背藥經,外孫女練武,她就練五禽戲養身,沒辦法熬夜不打緊,但她可以早起,給外孫女做食盒。


    總之外孫女回來,她越活越精神,日子過得越發舒心。


    拐進大街,天色很早,多數商家沒開門,沈青小跑著到,「楚家燒雞」店前,還沒進門,模樣嬌俏的楚大姊先一步迎出來,塞給她一個油紙包,還熱呼呼的、香氣直冒,她遞給大姊三兩銀子,道:「漂亮姊姊辛苦啦,這個月的。」


    「謝了。」楚大姊揮揮手,看著她後麵背著書袋,前頭揣著燒雞,跑步上學去。一笑,楚大姊喃喃自語,「還真精神。」


    為這隻燒雞,她每天得提早開店,在鋪子裏候著小客人,累不累?多少有一點,但爺的吩咐,自然要照做,隻是……爺怎麽就對這小家夥上心啦?


    不過她樂得做這筆生意,因為小夥子笑容很可愛,嘴巴很甜,每天聽他一句漂亮姊姊,能讓人幹起活來,一整天都特別有勁。


    未到書院門口,沈青氣喘籲籲。


    唉,這一路都歇過三次啦,體力不行,這肯定是古代大家閨秀短命的主要原因,得再鍛鏈鍛鏈才行,等體力練好,再將過去的跆拳道、國術、柔道一一練回來,就算不能長命百歲,至少不會早夭。


    緩過氣,她抱起燒雞繼續往前跑。


    時辰還早,裏頭別說教習、學生,連打掃的小廝都還沒來。


    青山書院倚山而建,腹地很大,前麵是教室,後麵是教習住的院落,右邊有一片宿舍,專供遠道而來的學生住宿,再往後,除一片林子之外,還有個草廬,不大,但蓋得極舒適。


    一腳踹開草廬大門,四十幾歲的男人橫躺在榻上,翹著腳,腳板一抖一抖的,姿態逍遙。


    「晚啦。」男人腳板一提,鞋子往她的臉砸去。


    沈青笑兮兮地頭一偏,閃開。


    「昨兒個晚睡了。」更正確的說法是沒睡好。


    她作夢了,夢見娘在梅樹下對她微笑,娘拉著她的手、為她理順頭發,說:「我的青青辛苦啦。」


    她撲進娘懷裏,娘身上有熟悉的梅香,熟悉的溫暖,熟悉的催眠曲在她耳邊輕輕哼唱。


    場景太美,美得她想一直待在夢境裏。


    然而熟悉的場景在她抬頭時被破壞殆盡。


    娘的臉模糊了,換上柳含湘帶著惡意的笑,爹從遠處過來,帶著娘最喜歡的狐皮披風,輕輕披在柳氏身上,之後一個兩個……一群孩子推開她,圍繞著爹和柳氏,她不滿、她憤怒狂叫、她又哭又跳,眼淚流成了河,她與爹分隔在河的兩端……


    「晚睡?做啥去了?」


    「偷雞去。」她把燒雞放在桌上,痞笑道:「昨兒雞哭得厲害,我勸了大半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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