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沈節的聲音不大,卻阻止了柳氏的瘋狂。「來人,把柳氏送進官府。」


    「不!」沈老夫人及時出聲。「你要鬧得滿京城上下都曉得我們家的醜事?你還要不要臉麵?還要不要官位,那些禦史一個比一個噬血,你就不怕……」


    「不怕。」沈節下定決心,並非隨口說說,他要替蕙娘討回公道。「我的過錯,自該由我來承擔,我明日便上折辭官。」


    「你、你……你這個不孝子,為了一個女人……」


    「蕙娘不是普通女人,她是我的結發妻子,揭開她喜帕那刻起,她便是我此生最重要的責任。來人!」


    沈節的話敲入沈青心坎,說不出是感動還是安慰。


    這時沈繁從外頭闖進來,奴婢跟在他身後追進廳裏,她緊張焦慮的急著解釋。「老爺,少爺他……」


    沈繁的聲音蓋過奴婢的解釋。「爹,娘做錯事了嗎?您饒了她吧,娘會改的,她不改的話,我會說她,會給她講道理。」沈繁小小的臉龐滿是驚懼,他看著趴在地上滿身狼狽的母親嚇壞了,他跪到父親跟前磕頭。


    沈節冷眉道:「把少爺帶下去。」


    柳氏宛如看見救命浮木,一把抱住兒子,放聲哭道:「老爺饒我性命吧,您不要殺我,繁兒那麽小,需要母親啊……」


    爹要殺娘?沈繁不解地看向爹爹。「為什麽?娘做錯什麽?」


    爹沒冋他,他看向祖母。「祖母,娘做錯什麽?很嚴重嗎?不可以原諒嗎?」


    沈老夫人無法響應他,搖搖頭不發一語。


    沒人肯理他,沈繁越發害怕了,他跪到沈青跟前,哭道:「姊姊,你幫幫娘吧,你跟爹說……娘知錯能改……」


    他怎麽可以求她?太過分、太可惡、太為難她……隻是,他的茫然無助一如當年的自己,讓她矛盾而掙紮,他還那麽小啊……


    「姊姊,繁兒求你了,繁兒會努力讀書,會光耀沈家門楣,會當姊姊的靠山,娘做錯的事,繁兒會盡力彌補……」他強忍眼淚,假裝自己很勇敢,一聲聲說著男子漢該說的話。


    強作堅強的沈繁讓沈青不忍,她不甘心,可是……深吸氣,她倔強地抹掉眼淚,對父親說:「別讓繁兒恨你,別讓他變成八歲的我。」


    此話一出,柳氏和沈老夫人鬆了口氣。


    父女隔著柳氏相望,半晌,沈節開口。


    「罷了,我會將你從族譜除名,往後你便留在屋裏長伴青燈古佛至死,我會將繁兒掛在蕙娘名下,蕙娘是我沈節唯一的妻子。」視線對上母親,他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咬出。「這輩子的唯一!」


    沈老夫人心痛不已,這是在讓她別多費心思了……他們孤兒寡母一起走到今日,她曾經的孝順兒子已然與她離心。


    沈青起身,走到父親跟前屈膝為禮,沒有多餘的話,但沈節明白,父女之間的結打開了。


    轉身離開大廳之前,殷宸轉身對沈老夫人道:「那些嫁妝衣櫃就不必陪嫁了,塗上清靈香的東西,鎮國公府消受不起。」


    「什麽清靈香?」沈老夫人問。


    「一種讓女子無法生育的毒藥,至於怎麽塗上的,老夫人可以問問您的親人。」


    他目光一瞥,蜷縮在地的柳氏全身有如被冰塊封住了,冷得無法動彈。


    他彎下腰,用柳氏聽得見的聲音道:「你以為活著很好嗎?放心,你很快就會明白,死,有時是種更好的選擇。」


    他陪沈青回房。


    房門打開,他低低說一聲,「靜心備嫁,別想太多。」


    「我知道。」


    再三交代過水月之後,殷宸走出院子,腳步卻在花叢邊停下,猶豫片刻,他轉身,大步往回走,在沈青麵前站定。「柳氏講的是實話。」


    「所以,你要給我機會後悔嗎?」


    他搖頭。「不給,就算你已經後悔。」


    握起他的手,貼在自己頰邊,她笑問:「你覺得我是怕麻煩的人嗎?」


    「不是。」


    「恭喜,你看人很準,我不但不怕麻煩,還鼓勵麻煩上門,因為我是天才,我有能力解決麻煩。」她的目光堅定,態度不改。


    要是陸學睿在,又要說她臭美了,但陸學睿不在,殷宸在,他不覺得她臭美,隻覺得自己幸運,能與她攜手,能有個人與自己共同麵對困難。


    鬆口氣,殷宸讓水月出去守著,關上房門,他抱住沈青,貼著她的頸項,幾次深吸氣後開口。「當年我父親兄長率領殷家大軍與齊國對抗,沒想到戰事不利、節節敗退,連失兩座城池,最後困守池州,父親命人回京求援,朝廷增軍備糧,派徐澈帶兵前往。


    「大軍已發,前方戰事激烈,父兄引頸翹盼,沒想皇帝突然下令讓大軍在杞縣停駐,不往池州援助,整整十日,直到父兄戰亡,徐澈方帶兵前進,將齊軍趕出池州。從那之後,殷家功高震主的傳言不斷。」


    「皇上如何看待謠言?如何向百姓官員解釋敗戰之事?又如何對待鎮國公府?」


    殷宸笑開,青青見識果然不同一般,每句話全問在點子上。「皇上對謠言聽而不聞,將戰爭定調為父親誤判軍情,然皇帝寬厚,惦記過去父兄的功勞,沒有對鎮國公府降罪,沒有徹掉殷家封號,還讓我承襲爵位。」


    「這是不是寬厚不好說,但此舉必會坐實定『功高震主』四個字。當時,你們接受這樣的說法嗎?」


    「當然不接受,但皇上態度曖昧,母親幾次托人試探,確定皇帝不願談及此事,且舉世皆知母親性情剛烈,若鎮國公府什麽事都不做,反倒不正常,所以母親一邊進宮哭鬧,她極力咬住話,說父親絕對不會誤判軍情,必有細作內神通外鬼,懇求皇上派人前往邊關徹查真正的戰敗的原因,皇上不允,她便斷絕與宮中的關係,從此再不與皇家人見麵。另一方麵,她在家中與我大吵,逼我棄文從武,為父兄報仇。


    「然後皇上宣我入宮,讓我好好念書,別受母親蠱惑,而母親發現府裏被安插數名眼線,於是一場戲上演——我與母親大鬧,離家出走,前往晉縣,進入青山書院。此舉讓皇上對鎮國公府放心,而我一路從秀才、舉子,憑真實力一層層往上考,擺明要走科考文官之路,對父兄戰敗一事不願追究,於是得到皇上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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