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是安慰,可霍淑君卻哇的一聲,哭的更凶了,眼淚似洪水似的滾下來,將衣襟都沾濕了。她哭著哭著,甚至還打起了嗝,令說話也勉強起來:「九叔……我、嗝……以後、以後不鬧了……嗝……不胡鬧了!君兒錯了……」


    她哭的大聲,一直在裏頭學寫字的霍辛聽見了,懵懂天真地探出了腦袋,問道:「君姐姐在哭什麽呀?」


    霍青別當然不會把這種事告訴孩子,也不願旁人知曉霍淑君心底的疤痕。可霍淑君卻嘴快無比,一邊哭著,一邊就把事兒大嘴巴地漏了出去:「你君姐姐!嫁不了喜歡的人!難受的很呢!」


    霍辛年幼,自然不懂這些情情愛愛、成親嫁娶的事兒,隻是好奇地問:「君兒姐姐喜歡,為什麽不能嫁?」


    真是好一個純善天真的問題,直直地刺中了霍淑君的心扉。


    她捂著臉,哭的愈發大聲了:「是啊,為什麽呢?為什麽呢……」


    為什麽顧鏡偏偏是那種人呢!


    李延棠站的遠,隱隱約約,也聽見了霍淑君的哭訴聲。他扣了江月心的手,低聲問她:「若朕沒記錯,霍大小姐心儀的人,是顧鏡罷?」


    「……嗯。」江月心點頭。


    李延棠沉默了。


    偏偏是顧鏡,難怪會變成如今這副僵局。


    李延棠瞧著霍淑君哭泣的模樣,心底漸漸有了幾個念頭——


    若是大燕與天恭不曾交戰,彼此友好,那天恭的女子興許便能嫁給大燕的男子;若是有大燕女子心儀天恭男人的,也可以書信往來,不設阻礙;無人會如霍淑君這般,在這裏哭的肝腸寸斷。


    然而,他也隻是如此想一想罷了。


    「想什麽呢?」


    李延棠的腦門忽然疼了一下,原來是江月心沒大沒小地用手指彈了他一個栗子。所幸周圍沒有旁人,沒人注意到她這以下犯上的場景。


    「……沒什麽。」李延棠道,「隻是在想,方才你動了武,不知對腿腳養傷可有大礙?」


    「沒什麽大礙。」江月心笑眯眯道,「你那楊醫正醫術極好,開的方子和藥浴都管用,我覺得我已差不都大好了。」頓了頓,她又道,「……阿延,今日還是謝謝你,陪我來胡鬧。」


    她道謝的時候,原本是極為豪爽的。但因多看了一眼心上人清雋容顏,她的麵龐便莫名飛起了一縷薄薄的緋紅色,如淺淡的朝霞似的。


    李延棠無聲地笑了起來。


    「不算胡鬧。」他道,「能陪著小郎將,朕願意。」


    這可真是最令人心滿意足的情話了。


    頓一頓,李延棠忽然望向霍青別,道:「青別大哥口中說什麽‘不可陷得太深’、‘日子還久’,但他自己不也是……」


    「什麽?」江月心不明覺厲。


    「沒什麽。」李延棠意識到自己多言了。


    霍府招親的事兒,就這樣落下了帷幕。滿京城人都知道,霍家請來了陛下與來日的皇後壓軸,以至於無人能過試驗,霍淑君一個都瞧不上。


    一時之間,京城裏傳遍了霍淑君的為人高傲,上門提親的人數反而變少了。但提親的人不來,卻有別的人來——


    葉家的請柬,突如其來地寄到了霍府上,說是要邀請霍府的幾位姑娘,到葉家走動走動,與諸位貴婦人、千金多多麵熟一番,再一起賞個花、喝個茶。


    這等宴會在京城的貴婦圈裏,本就是最流行不過的。霍淑君幾人初來乍到,招待他們來認認臉,也是一樁好事。但因發出請柬之人乃是葉夫人,此事便顯得有些可怕了——


    興許,在葉家等候著幾位姑娘的,便是什麽下馬威、打臉、譏諷、嘲笑、淩辱……想想就令人心碎難當。


    霍淑君得知葉家來了請柬,當即翻了個白眼,怒道:「不去!我才不想去見葉家人!」


    褚蓉也道:「還是不去了罷,誰知道那葉家會設多少陷阱呢?」


    江月心卻摸了摸下巴,道:「我挺想去的。」


    「?!」


    「?!」


    「這就像是兩個將軍在戰場上遇到啊!」江月心一拍手掌,樸素地解釋,「一方敲起了戰鼓,另外一方卻假裝沒聽見,隻管自己躲起來,傳出去是很丟人的!別人越是挑釁,我就越該迎難而上,叫她們瞧瞧我的厲害。」


    霍淑君&褚蓉:……


    「你真要去啊?」


    「去!」


    「……算了,那我也去吧,免得你被人捉弄了,還傻乎乎地笑。」


    「……算了,那本小姐也去吧,免得你們二人太窮酸,鎮不住場麵。」


    江月心一聽,立刻笑開了花。


    哎,一聲姐妹大過天!


    到了去葉府賞花的日子,霍淑君起了個大早,把自己收拾得金玉錦繡、鮮妍嬌美,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似的,叫人移不開眼睛。反倒是江月心和褚蓉,因昨夜聊小話聊得太晚,一副昏昏欲睡的困倦模樣,似要在馬車上睡過去。


    三人與霍青別、溫嬤嬤打了招呼,便上了馬車,朝葉府去了。


    葉府與霍府隔得不遠,前後不過三四條街,卻略顯得舊一些,不如霍府富麗堂皇。到底是曆經數朝的名門,這高宅大院也透著一股子前朝的雍容陳舊,門上的滾金匾額鑲著勁力的黑墨大字,一看就是名家所書。


    聽聞霍府的馬車到了,葉夫人親自出門來迎。


    她大抵是有意讓霍家的三位瞧一瞧京城的其他名門貴女,因此特意喊了兩個貴女跟在自己身旁,一道出來待客——其一是她的二女兒,葉柔宜;另一是與她沾親帶故的遠房外甥女,吳令芳。兩女皆是打扮的金玉富貴,嬌嬌豔豔的樣子。


    但是,當看到霍府馬車上的三人相繼下來後,兩女溫婉的笑容,便憋不住了。


    葉柔宜瞧見與自己大戰過三百回合的霍淑君,立刻後退了一步。


    吳令芳瞧見與自己大戰過三百回合的褚蓉,也後退了一步。


    撚著佛珠、滿麵和藹慈祥的葉夫人一回頭,就發現吳令芳與葉柔宜竟然已經退出了八百裏開外,似乎是遇到了什麽洪水野獸。


    葉夫人:……?


    葉家是天恭京城的一等名門,這賞花詩會自然也是隆重極了;又恰逢是府君天貺的時候,這聚會自然更是熱鬧。且不說往來的貴女、夫人們皆是穿綾著玉、紫貴朱奢,便是那穿梭如魚的丫鬟,也一個個打扮得青蔥鮮妍,一副極有教養的模樣,顯出葉家的家底深厚來。


    葉夫人攜著兩名小姐,與江月心一行人問了好,便慢悠悠引著她們向花園去了。


    這葉夫人生的慈眉善目,看上去便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如周大嫂子常常去寺廟裏拜的笑麵菩薩一般,手裏頭還撚著一串紅檀木的佛珠。


    「當日宮宴一見,我便覺得小郎將非同凡響,早就想見上一麵。」葉夫人說話的語氣也是溫溫吞吞的,極是穩重的樣子。可這樣身份高貴的她,卻放下了身段,來與一名未婚姑娘並肩而行。


    葉夫人的二女兒葉柔宜與她不太像,因為她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帶鋒芒;葉婉宜倒是承了她的性子,很是穩重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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