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百攻而不破的關城都有了告急的跡象,可見戰況之棘手。李延棠也清楚,為何這一回大燕人來勢洶洶——那魏池鏡化名顧鏡,潛伏不破關數年,早把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摸得一清二楚,自然是攻勢猛烈無比。


    更何況,江亭風不在不破關,而在京城折騰著捉拿淮南王的破事。


    李延棠隻能說,魏池鏡這人對自己太狠——隱匿仇恨、不露馬腳地藏身於輕蔑大燕人的天恭軍隊裏,一藏就是數年;期間遇到手足同胞,為了取信霍天正,那也是手起刀落、照殺不誤。


    真是不能小瞧。


    更令人心煩意亂的,則是魏池鏡曾陪著江月心如數多年。當初鶴望原一役,江月心不管不顧地孤騎殺入敵陣,十有八|九,便是因為那魏池鏡的緣故。


    李延棠怕江月心,再次為了魏池鏡而失態。


    「……罷了。日後再提。」他搖搖頭,將桌案上的奏折翻覆了過去。下一本奏折又是京城裏的事兒了,竟是段家的老爺子段鷹所上。


    李延棠隨意地瞟了一眼,頃刻間露出了微詫神情。


    ——這個領著閑官、家財萬貫的段鷹竟然上了奏折,懇請陛下降旨,讓他的長孫段千刀迎娶霍家的千金?!


    「這……這?!」


    江月心與褚蓉出了宮,雇了馬車,到了江亭風所居的宅邸。


    這宅邸乃是前朝王爺的居所,雖陳舊了些,但派頭和規格還是擺在那兒的。一溜的灰牆高簷,飛起的簷角似雀兒的翅膀一般;朱紅色的大門新上了漆,鮮豔得緊。最醒目的當然是那道陛下親書的匾額,字字皆是價值連城,往來的人皆要抬頭看上一眼,好似這般便沾了陛下天威一般。


    當然,往來的人也不敢多停留,隻多看一眼,便急忙小心翼翼地走了。偶爾,還能聽到過客互相輕語。


    「噓,這裏頭住著的可是陛下麵前的新貴,剛立了大功的新國舅……」


    「平步青雲,指日可待呐!」


    「江家一門皆勇武,連那未來的皇後娘娘也是個以一當百的女英雄啊……」


    江月心沒事先下帖子,也沒這個必要。在江府上伺候的下人,聽聞是鼎鼎有名的小郎將到訪,立即笑麵相迎,領她二人進去。


    「將軍正在接待客人呢!將軍雖才搬進來不久,可這幾日熱鬧的呀,便如過年似的!」領路的小廝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顯然很滿意自己跟了個好主子,「日日皆是門庭若市,可見京城人有多敬重將軍!」


    小廝在心底道:可不是這樣麽?能在京城立足的人,哪個不是人精中的人精?這江亭風立了大功,來日前途便是一條康莊大道,已鍍好了金擺在那兒。不趁著此時多與江亭風拉拉關係,那日後可就沾不得好處了!


    江月心左瞧瞧、右瞧瞧,把這座處處皆精致的江府與不破關城的老破宅子一比較,心底不禁癢癢的。她想了想,決心勸哥哥早點把爹爹也接來京城享福。


    當初爹爹送自己上京前,對這京城可是讚不絕口。若是能讓爹長住京城,他老人家定會開心的。


    二女到了江府的正廳,果聽得裏頭有一陣陣的說話聲,是個老腔滑調的文人聲音,透著一股子精明阿諛的味兒,有些叫人不舒服。


    「將軍,在下有一女,喚作凝露,今年不過十八,最擅琴意。若是將軍不介意,便讓凝露上來獻上一曲……將軍驅逐叛王李素,本就是萬民敬仰。凝露對將軍敬佩非常,這才想要獻上一曲。更何況,我雖姓徐,但我夫人亦是姓‘江’,凝露身上也有江家血脈,真是緣分,緣分……」


    正廳外,褚蓉越聽,麵色越不好。


    什麽「萬民敬仰」?分明是這個老頭兒借機想把女兒塞給江亭風,好換來日後的榮華富貴呢。也不知道京城人滿肚子的禮義廉恥去了哪兒,竟叫人家一個姑娘彈琴給外男瞧!


    還說什麽「都姓江就是緣分」,緣哪門子的分?橋下賣燒餅的李大柱子也姓李呢,他敢說自個兒是王族遺脈麽?


    「走,心心,我們去瞧瞧那凝露姑娘是怎麽一回事。」褚蓉冷笑一聲,拽了江月心的手,便朝著外頭走去。仔細問了下人,二人就見到了那凝露姑娘。


    凝露姑娘的姿色倒隻是清秀,不過一雙手卻生的素白無瑕,又抱著一麵琴,便顯得整個人縹緲如仙,氣質絕然脫俗了。


    褚蓉的脾氣還是有些火爆的,她擼了擼袖口,甚是直截了當地對那凝露道:「這位凝露姑娘,你就別想著嫁給亭風了。他是我的男人,絕不會娶你。」


    凝露微愣,眼底微泛水光,似乎很是委屈的樣子,口中道:「這位姑娘何出此言?凝露不過是因為敬仰將軍,這才上府叨擾……」


    雖然麵前這女郎說的也沒錯,凝露確實是想抓住江亭風這棵大樹,但她是絕不會老實承認的。


    凝露眼角一瞥,看見江亭風似乎要出了正廳朝這裏來了,連忙做弱柳扶風狀,顯得整個人兒都甚是楚楚可憐。


    褚蓉見了,心底冷笑一聲。


    這些可不都是她玩剩的招數!若要論裝腔作勢、假扮無辜,誰又能玩的過她褚蓉?可在江亭風麵前,她從來都是不屑這樣幹的,有話直說便可。


    「這位徐姑娘,你聽好了。」褚蓉抱臂,笑容愈發美豔,「從前江亭風隻是個邊城無名小將軍時,是我褚蓉一直陪著他,沒你們這群京城姑娘什麽事兒。如今他要發達了,那也隻有我能陪著他,依舊沒你們什麽事兒!」


    這話有些蠻不講理,令那凝露小姐大為吃驚。


    有哪個京城女子會說這種不客氣的話?!


    「這……」凝露微微後退,道,「凝露不敢妄議兒女情長之事……婚姻大事,當然是父母做主,凝露隻是敬仰將軍……」


    「不用敬仰。」褚蓉一側身,恰好瞧見江亭風走出,便對江亭風道,「木頭,你自己選。你是聽我的話,還是聽這凝露姑娘的話?」


    江亭風微詫一下,隨即幹脆利落道:「自然是聽你的。」


    徐凝露雖不知道麵前這個口出大話的女子是什麽來頭,但聽她言辭,想來和江亭風是極其熟識的。指不準,便是人家從前在邊關時的糟糠之妻。


    徐凝露雖有不甘,但江亭風在旁,她也不好表現出來,隻得端著柔弱神色,一副怯怯模樣。


    她家世並不如何,在這京城隻勉強稱得上二三流。為了讓家族出人頭地,爹娘已是鉚足了力氣給她挑揀將來夫婿,隻盼能攀上一棵大樹。這江亭風初來京城,又立了大功,還是將來的新國舅,正正好是一塊大肥肉。


    她眼角一垂,神色戚戚地瞧向江亭風,柔弱到:「這位姑娘當真誤會了,凝露並無爭搶之意。說到底,將軍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婚嫁這等事兒,又哪輪得到我們女子說呢……」


    她這話既貶了褚蓉,又吹捧了一番江亭風。尋常男人聽了,必然會覺得心底暗爽。隻可惜,江亭風不是尋常男人,就是塊木頭。


    於是——


    徐凝露:「將軍說,凝露說的可有那麽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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