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還不如哭出來呢,瞧著這憋著眼淚的小模樣,委屈死了。


    他瞧了她半天:「你跟我發脾氣,你還哭?」


    話剛落下,那憋了半天的眼淚終於啪嗒一聲落下,正正好落在沈緒手背上,像蠟燭滴在心頭,灼燒了一整片。


    芮毓哽咽一下:「我、我手疼。」


    沈緒這才轉頭就看她方才狠狠拍在桌上的手,那麽大聲,能不疼?


    他將那隻手反反複複的看著,又揉了揉:「膽子肥了,跟誰學的?」


    芮毓緊緊閉著嘴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一著急就這麽做了。


    停下來後,他又問:「你氣什麽?」


    芮毓頓了頓,猛地縮回手:「沒有,沒有生氣,我不是生氣。」


    沈緒點點頭,順著她的話繼續問:「不是生氣,那是什麽?」


    芮毓抿了抿唇,半天才開口:「難過。」


    「難過什麽?」


    芮毓抬頭去看他,迷茫了會兒固執道:「就是難過。」


    沈緒默了片刻,難得沒有去哄她,隻說:「你想想為什麽難過,想出來了再同我說話。」


    丟下這句話,他又自顧自去看折子了。


    芮毓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呆了半天,見他確實沒有要與自己說話的意思,悶悶不樂的撇過臉。


    靜了半響,沈緒扭頭問:「去哪裏?」


    起身起到一半的小姑娘神色懨懨,站起來拍了拍裙擺:「想的頭疼,出去轉轉。」


    沈緒無言,隻好讓她出去。待人走後才氣笑了,讓她想想為什麽難過,如此簡而易知的問題,她想的頭疼?


    榮希此時正在禦乾宮外頭轉悠,她抬頭去看禦乾宮的宮牆,感歎道:「大楚果真富庶,皇帝的寢宮也比搖月氣派不少。」


    扶秋老成的提醒她:「郡主,要是被人發現我們在這兒,會失了禮數的。」


    榮希不耐煩:「他們晾著使臣和本郡主,他們都不在意禮數,我們又何必惺惺作態。」


    扶春呀了聲,對著拐角處的人說:「你們是誰?」


    從榮希的角度看不到拐角處的人,她好奇得走了幾步過來,就見一抹緋色立在那兒,與這滿皇宮的落葉相比,簡直就像仙女下凡。


    巧閱是在宮裏做過事兒的,眉頭一橫便厲聲道:「大膽!什麽人敢在禦乾宮逗留!」


    扶春被嚇一跳,大楚的人這麽凶的嗎?她梗著脖子懟回去:「你瞎了,我們在宮外,瞧不見?」


    榮希揮了揮手,扶春隻好閉著嘴退到一邊。


    她兩眼放光的瞧著芮毓:「你是誰?」


    芮毓也在瞧她,榮希穿著打扮與大楚的人大相徑庭,尤其是腰間掛了幾個銀鈴鐺,芮毓一下便想起了舞娘。


    她半天沒說話,榮希隻好先自報家門:「我是搖月來的榮希郡主,你呢,你是宮裏哪個公主?」


    芮毓垂在兩側的手微微一僵,徹底將目光移到榮希臉上,仔細瞧了半天,才說:「我不是公主。」


    芮毓頓了頓,悠悠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皇上很忙,沒空,你回去吧。」


    榮希本來也不是來見皇上的,可聽她這麽說,還偏要見了:「我來都來了,總要進去請個安問個好再走,不然多不得體。」


    說著,她抬腳假意要進去。


    芮毓繃著臉:「不可以!」


    榮希腳步一頓,揚著嘴角問:「憑什麽不可以,你是誰,竟敢跟本郡主說不可以?」


    芮毓生氣了:「你要是敢進去,我就讓趙公公打你板子!」


    她頓了頓,恐嚇道:「皮開肉綻。」


    榮希驚呆了,還有這樣的?


    趁榮希還沒反應過來,芮毓三步兩回頭的跑進禦乾宮,完了之後還靠在牆內舒了口氣,凝香巧閱看的目瞪口呆的。


    沈緒再抬頭時,看到的小姑娘仿佛一隻鬥勝的孔雀,昂著腦袋,抿著嘴,眉眼間有些許得意。


    沈緒遲疑的看她一眼:「不是頭疼,要出去轉轉?」


    芮毓頓了頓:「嗯,頭不疼了。」


    芮毓慢吞吞的走過來,又坐回剛才位置,時不時側過臉看他一眼,沈緒被她看的無心奏折,一把捏過她的下巴:「想說什麽?」


    芮毓拉下他的手,將大拇指拽在手心裏,過了好一會兒,時間久到沈緒以為她大約是不會開口了。


    忽然,小姑娘輕聲說:「我不喜歡。」


    沈緒捏了捏她的手:「不喜歡什麽?」


    又過了好一會兒,芮毓抬頭看他,神色鬱鬱道:「你見榮希郡主。」


    沈緒恍惚了一下,忽的笑出聲:「那不見了。」


    小姑娘驚訝:「真的?」


    「真的。」


    「明日也不見?」


    「明日也不見。」


    芮毓遲疑了一下:「那什麽時候見?」


    沈緒笑笑:「你說什麽時候見就什麽時候見。」


    聞言,小姑娘還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為難的蹙起眉頭,好半天才說:「那後日吧。」


    沈緒一愣,笑著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傻丫頭,她該趁機讓他將榮希一等人趕走永遠不見才是。


    這想法在沈緒腦中過了一遍後,他攸的斂了笑,他曾以為皇帝就該屏去七情六欲,當個孤家寡人,萬萬不能像先帝那般為美色所惑,卻不曾想,他也不過是個色令智昏的君王。


    ——


    兌現了對芮毓的承諾,沈緒第二日也未召見搖月使臣和郡主,倒是沒人敢說什麽,隻以為皇上是在給搖月國一個下馬威。


    畢竟是戰敗國,大楚說什麽,哪有他們討價還價的餘地。


    榮希被使臣勸阻萬萬不可鬧事,隻好在碧雲宮罵了兩句。


    這兩句很快就傳到寧聖宮,竇氏聽了隻舒心的笑笑,這榮希郡主越是生氣,對皇上的怨懟也就越深,連帶著對芮家那位怕是也沒什麽好脾氣。


    想著能給小皇帝找點茬,竇氏又多用了一碗飯。


    隻是,她這飯還沒吞下,又被噎到了。


    大宮女匆匆進來,還喘著氣兒道:「娘娘,皇上剛下了朝。」


    竇氏眼睛都不抬一下:「這個時辰才下朝,你們去將這甘露送過去,也算哀家體恤體恤兒子了。」


    「娘娘……」


    大宮女為難道:「早朝上欽天監上奏,說他連夜觀天象,大楚恐有亡國之難。」


    竇氏手中的銀筷一頓,蹙起眉頭:「胡說八道!新帝登基不久,這話他也敢放在朝堂說,皇上如何處置的?」


    「皇上並未處置……」


    她緩了口氣:「陳大人還說,破解之法隻需新帝立後,還、還說他連夜求算,中宮人選,應是芮姓女子。」


    竇氏愣了一瞬,啪的一聲將銀筷拍在桌上,連帶著打翻了一壺新茶。


    她一下便猜出了來龍去脈,陳置那廝哪有那潑天的膽兒,還敢在朝堂上胡諏什麽亡國之難。


    「說,都給哀家細細說!」


    大宮女像是習慣了竇氏的脾氣,不慌不忙的跪下,隻皺著眉頭道:「自然是有人不信的,可陳大人拿亡國之災當借口,那些個不信的大人,通通被皇上厲聲責備了一頓,甚至還冠上了造反的名頭,這就…無人再敢說話了。」


    「何況芮姑娘在民間名聲又好,百姓都道是仙女下凡,菩薩心腸,若是皇上要立她為後,仔細想想,娘娘,咱們也沒理由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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