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看著往日裏威風八麵的黑龍此時已經奄奄一息,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再承受痛苦,便禦起陰氣,灌輸進他的體內。


    當陰氣與靈力相互碰撞時,黑龍宛若回光返照般,昂起碩大的龍頭,看向黃大莊。


    祭出自己的獸元寄生在黃大莊的體內。


    “大莊,你我師徒一場,從現在起你要答應我往後的日子裏你要懲處世間一切惡歹之事,而我…與你同在。”


    當黑龍話音落下後,粗壯的龍身“噗通”一聲落在地上,再也沒有了聲音。


    此時何楚已經將龍皮剝下大半,雖然心中無比痛苦,可看著蠢蠢欲動的相柳,自己手上的動靜不敢停歇。


    黃大莊的太爺爺在何楚身旁一直在催促著,讓他加快速度,這是唯一能夠打敗相柳的辦法,如果被他逃脫,很有可能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


    何楚割下一大塊龍皮,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太爺爺。


    “我怎麽做!怎麽做!”


    何楚幾乎咆哮著說道。


    太爺爺愁眉緊鎖,自己也十分不舍黑龍的離去,可麵對無數人的性命隻能選擇麵對他的犧牲。


    “請神!”


    何楚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又看向放在地上的龍皮和龍筋。


    不敢耽擱,盤腿坐在地上,將龍皮和龍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嘴裏開始哼唱起請神訣。


    “請神來!”


    何楚席地而坐,太爺爺在一旁稍加提點,一段吆喝聲從黃大莊的身後響起。


    “請仙家出深山,神器都有文王鼓和趕山鞭,鼓是龍筋龍皮製成鼓,鞭是脊梁椎骨集成鞭,今日二神請眾仙來相助,齊心協力戰邪鬼,打上一百八十鞭。”


    “文王鼓,龍皮幔,眾仙拿著顯神威,鼓裏拴著八根弦,四根朝北,四根朝南,北四根安天下,南四根定江山。”


    “上麵拴著紅黃綠藍四色旗頭,裏麵還有一串五帝錢。”


    何楚正吟唱著請神訣,手臂上搭著的龍筋和龍皮似乎活了過來一般,倏地騰空而起,相互交織重疊在一起,在空中居然真的組成了一個皮鼓的模樣。


    這皮鼓飄飄然的落在黃大莊的手中,黃大莊指尖觸摸著尚有餘溫的皮鼓,悲痛的將臉深埋在上麵。


    用鼓擋住了自己的臉,仿佛這樣就可以距離黑龍更近一些,仿佛還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趕山鞭是好鞭,五彩飄帶上麵拴,椎骨請仙神威顯,趕山山走,趕水水幹,今日有求老仙家,燒香打鼓把神搬。”


    何楚閉著眼睛,雙腿亂顫,手也伸到身前直畫圓。


    這一幕被相柳看在眼裏,心道這家夥是在請仙,不過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心說自己的實力就算請來了,也未必是自己的對手,便嗤笑的看著何楚盤坐在地上鬧把式。


    當何楚唱完請仙訣後,整個人宛若被點了穴,“噗通”一聲仰麵向後倒去,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眼睛瘋狂的眨動著,眼白上下翻動,好像下一秒就要渾身抽搐似的。


    忽地,何楚渾身僵直,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雙眼失明的黃大莊好像受到了感召,整個人騰空而起,居高臨下的望著相柳的方向。


    左手一揮,落在地上的文王鼓也憑空飛起,穩穩的被黃大莊抓在手中。


    右手一指,趕山鞭無風而動,甩動著細長的鞭身落入黃大莊的手中。


    雖然眼睛看不到相柳具體的位置,可黃大莊像是能感應到他的一舉一動。


    “相柳,今日前仇舊恨就跟你一並算個明白!”


    黃大莊雙眼泛起金黃色的光芒,不多時迸發出兩道勁光。


    整個身體也發生了變化,身上穿著的衣服在方才已經出現了破損,此時竟然變成了寬袍長袖,就好像見到秦廣王的時候那副模樣!


    何楚不再吟唱請神訣,而是搖頭晃腦的坐在地上,整個人顛來倒去。


    太爺爺見到此情此景心說看來是把秦廣王請來了。


    不知道有幾分勝算,靜下心來旁觀著兩人。


    黃大莊看著矮自己一頭的相柳嗤笑道:“沒想到你居然把澤吞噬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有些吃驚,相柳瞳孔瞪大了幾分,沒想到自己細微的變化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怪不得!怪不得從進去陰界後就再沒見過澤。


    原來是被相柳吞噬了,這樣一想,似乎明白了為什麽相柳可以口吐瘴氣和毒液。


    許多年前,正是因為他的瘴氣和毒液導致人間生靈塗炭,虧得大禹出現,將他生活的地方旁邊建造了高台,以作為祭祀鎮壓之地。


    沒想到的是多年之後居然被他僥幸脫逃至陰界。


    “他本就是我創造出來的,現在又歸於我,有何不妥!”


    相柳呲著兩顆尖利的牙齒,上麵的血槽清晰可見。


    黃大莊也不怕,單手揚起趕山鞭,叮叮當當的椎骨之間的碰撞聲響起,像是無數的銅鈴在奏響。


    左手拿起文王鼓放在自己的前胸,右手腕一抖,趕山鞭撞擊在文王鼓的側麵。


    “咚!”


    一道宏聲自天邊而開,聚在黃大莊的身前,像是一道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在相柳身上。


    相柳身影一頓,整個人被黑色瘴氣籠罩,慢慢的黑色瘴氣逐漸消散,相柳出現在眾人眼前。


    隻不過渾身像是被烈火灼燒了一般,通體散發著燒焦的味道。


    黃大莊不敢大意,再次揚起右手,打算再次敲響文王鼓。


    可自己的手剛剛揚起,便看著相柳九個巨大的蛇頭向著自己襲來。


    “唰嚓嚓”


    黃大莊的手腕被緊緊的箍住,趕山鞭像是失去了靈性,直直的捶打在相柳的身上。


    黃大莊嚐試著掙紮了幾下,可渾身像是用不上力氣一般,相柳的禁錮像是用盡了全力。


    甚至能聽到自己的手腕上的骨頭傳來一點點碎裂的聲音。


    “何楚!僵牙!”


    何楚閉著一隻眼睛,單腿從地上蹦起來,將手裏緊握著的僵牙扔向黃大莊。


    當僵牙接到手中的那一刻,幾乎是沒有猶豫,文王鼓脫手,左手拿著僵牙用力的劃向自己的手臂。


    “啊!”


    一聲痛苦的咆哮聲從黃大莊的口中驚呼而出,整個人迅速向著地麵跌落。


    太爺爺手疾眼快的禦起陰氣接住了下墜的黃大莊。


    又用陰氣封住了汩汩流血的手臂,等劇痛占據了身體,已經痛到麻木之後,黃大莊掙紮著站起身。


    太爺爺扶著他的身體,兩人站在相柳的身側,麵對著比自己大了數十倍的龐然大物,黃大莊隻是緊抿著嘴唇。


    小聲的對著太爺爺說道:“一會還得需要你配合我…”


    黃大莊晃了晃空蕩蕩的右手,無奈的看著落在地上的趕山鞭。


    太爺爺並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用左手緊緊的攬住黃大莊的背,兩人似乎變成了一個人。


    黃大莊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散落在地上的文王鼓寶貝似的快速從地上撈起來,貼在心裏的心口,狠厲的看著不遠處的相柳。


    相柳看著落在自己尾巴下麵的趕山鞭,像是故意在捉弄嘲諷兩人似的,將蛇尾盤踞在鞭子上。


    黃大莊緊皺眉頭,靠近蛇尾時,嘴裏叼著僵牙,俯身貼近,顧不上圍繞在他身體上的瘴氣,硬生生的在尾巴上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太爺爺看著整張臉都要埋進相柳身體裏的黃大莊,也隻能配合著他的動作。


    終於吃痛的相柳尾巴抽動了兩下,將趕山鞭露出了一道縫隙。


    太爺爺手疾眼快的將手伸到縫隙中,手按在地上,從相柳的尾巴中將鞭子拖拽了出來。


    爺孫倆人肩並肩站在一起,視死如歸的看著滿目猙獰的相柳,並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是多了一絲坦然。


    黃大莊將文王鼓高舉過頭頂,太爺爺手裏拿著趕山鞭,用力的敲擊在鼓麵上。


    “轟隆隆…”


    頭頂上烏雲聚集,就連一輪血月也被遮的嚴嚴實實。


    所有人都在雷聲中停下了動作,相柳不可思議的抬頭看向陰霾的天空。


    “你…你居然…喚來了天罰!”


    天雷滾滾向著相柳的方向洶湧而來,像是一道道利刃的閃電劃過相柳的上方。


    太爺爺嘴角露出笑意,看來這一戰是相柳敗了!


    一道雷鳴聲刺痛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當耀眼的光亮失去後,相柳已經癱軟的趴在了地上。


    周遭都是焦糊的味道,似乎是不滿天罰,相柳掙紮著想要起身,可尾巴已經血肉淋漓,分不明哪裏是骨頭哪裏是肉了。


    隨著他的挪動再次喚來天雷,“哢嚓…”


    當火花四濺時,黃大莊看的真切,相柳的獸元飄出了體內,向著空中的烏雲飄去。


    第三道天罰緊隨其下,不偏不倚的劈在了他的獸元上!


    “不甘…啊!不甘啊!”


    相柳最後一句話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帶著所有的不甘與嫉恨,一同消散在眾人眼前。


    當陰界恢複安靜後,秦廣王並沒有著急從黃大莊的身體離開,而是席地而坐,懸在空中的血月緩緩飄落而下。


    隨著下降也變得越來越少,到黃大莊的身邊時,隻有一顆彈珠大小了。


    秦廣王伸出手,將左眼收於掌中,低下頭埋在自己的雙手之間。


    黃大莊感覺自己渾身清涼一片,好像自己從未有過的清醒。


    秦廣王離開了黃大莊的身體,選擇直接消失沒有和黃大莊說一句話。


    當自己再次看到光亮時,黃大莊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是秦廣王將自己的左眼放在了自己的身體內。


    看著自己手中的文王鼓和趕山鞭,黃大莊心亂如麻,似乎在心裏缺失了什麽,欲哭無淚的看著身後眾人。


    所有人都在…唯獨少了師父…


    眾人落寞的回到了善緣閣,柳其玉在陰界與黃大莊做了告別,他要回長白了,偌大的長白不可一日無主,曾經那裏是柳其玉的家,現在也要回去擔起一家之主的擔子了。


    ……


    一年後,十裏坡。


    “聽說卦攤老板跑了?”


    “老王婆子,你可別瞎說,人家師父出門雲遊積功德去了。”


    “你咋知道的?”


    “我聽何跛子說的。”


    “哪個何跛子?”


    “就是管卦攤老板叫哥的那個小夥子。”


    “哦…那還差不離,你去哪啊?”


    “我去找陳老板扯二尺布。”


    “哎呀,他家那老爺們嘴嘴臭了,挑著他不在家的時候再去吧…”


    陳老板聽到兩個老婆子的談話,黑著臉看著身後的王俊淞。


    “如果有客人來了,你就把嘴閉上,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王俊淞苦兮兮著一張臉看向陳老板,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盡是已經愈合的傷痕。


    “我這不是害怕這群老婆子講價嗎,你看我一瞪眼睛他們都不敢還價了!”


    陳老板無奈的看著王俊淞歎了口氣,望著路口的方向。


    喃喃道:“不知道大莊一個人行不行…”


    王俊淞攬上陳老板的肩頭,也是若有所思的說道:“他不會有事的,有堂口和仙家保佑著呢!”


    兩人說著話,走在路上的一個身穿青袍無臂獨眼男人念叨著:“誰又叨咕我呢,耳朵根子這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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