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妱低眉順眼道:「妾身等大人一起用膳。」


    難怪手凍得冰淩子一樣。


    他淡道:「我回來的晚,以後就算要尋我,也不必等我一起用膳。」


    蘭妱應下,心道,是,下次要找你,我定是要用過膳或者打聽到你已回府再過來。她再沒想到他屋子能冷成這樣,跟她的西院簡直不像是一個世界。


    她看了看房間四壁,道:「大人,您平日都是住這裏嗎?這房間好像一點也不保暖,要不要讓人看看,修個火牆或者熱炕?」


    鄭愈看了她一眼,見她往日嫣紅的唇-瓣都是凍得青白的,看起來煞是可憐,雖然她裝模作樣的讓他有點不得勁,可不得不說,他還是有一些心軟,語氣軟和了些,道,「不必,我已經習慣了。先坐下一起用膳吧。」


    蘭妱應下,也沒喚秋雙擺膳,而是自己上前親自揭開了原本蓋著的碟碗,布了碗筷,然後舀了一碗參湯,用勺羹調了調,再用手摸著碗試了試溫度才端給他。


    他卻道:「喝了吧。」


    蘭妱詫異抬頭看他,表情裂出了一條裂縫,隨即忙低頭道,「大人,這是妾身特意為大人準備的,大人先用吧。」


    鄭愈也懶得跟她多說,直接取了桌上另一隻碗,又盛了一碗湯出來,放置一旁,這才伸手接過蘭妱手上的湯碗,直接一飲而盡。然後看著那一碗剛剛他盛出來的湯對蘭妱道:「先喝了這碗湯,你身上半點人氣都沒有。」


    蘭妱:?


    鄭愈看蘭妱那滿臉問號的樣子,也不知是哪裏來的不爽快,就帶了些嘲諷冷冷道,「你凍成這樣,先喝完湯續點熱氣,否則凍死了,外麵的戲也都白唱了。」


    這語氣倒是跟當初蓮池亭他說「你又與我何幹」時如出一轍。


    蘭妱:……


    她默默地端起了湯碗一聲也沒吭地喝了下去。


    食不言寢不語,兩人沉默地用完膳,秋雙收拾了碗筷下去,蘭妱才抬頭看著他欲說些什麽,鄭愈便站起了身,道:「先回內院,有什麽事,回內院再說吧。」


    「大人?」


    蘭妱看他,因為他嘲諷的語氣和態度而莫名地就有些不自在。雖然她已經知道他好像就是嘴毒了點,人其實還是真的不錯。但他語氣中潛在的含義還是讓她有些尷尬。


    好像她過來這裏就是想邀請他去自己的院子裏歇息似的,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麽晚在外院等他……


    她站起了身,暗暗吸了口氣,道,「大人,妾身是聽說了大人為妾身請封一事,心中感激,所以特地過來跟大人道謝,並無意打擾大人公務。」


    鄭愈眼睛眯了眯。


    真是個裝模作樣的東西。


    他盯著她片刻,道:「怎麽,你隻是來道謝,並不想我去你的院子嗎?」


    「不,當然不是,」蘭妱臉熱了熱,忙低聲道,「隻是妾身怕打擾了大人公務,惹了大人心煩。這些日子大人一直未回內院,妾身心裏已經很是不安,但也知道到了年底,大人公務很是繁忙,妾身不應該隨意打擾。」


    「不安,你不安什麽?」鄭愈輕哼了一聲,道。


    據他所知,這一個月以來她過得可是自在得很。


    「大人,」蘭妱咬了咬牙,終於厚著臉皮豁出去了,道,「大人一直未回內院,妾身心中擔心,擔心是不是妾身之前言行不當惹怒了大人,或是大人本就不喜妾身。但妾身得知請封一事,心裏還是很感激大人,不管大人之意為何,大人為妾身做的,妾身一定會做好本分,盡心報答大人。」


    喜不喜歡的,倒是其次。她的意思是,他給了她容身之處和原本並不期望的名分,她會聽其意,盡力報答他。


    但這卻不是鄭愈想要的。他現在就是厭惡這一點。


    可是他定定看著蘭妱,看她微抬了小臉,看著自己無比認真的表情,想到她凍得如同寒冰一般的小手,張了張口,到底沒說出句更苛刻的話來,隻轉過了身,道了一句「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內院,蘭妱很恭謹的走在了後麵,出了房門他卻站定在了前麵,蘭妱不明所以地抬頭,就見他轉過身來,然後直接就拖住了她的手,將她的小手整個都握在了他的手心。


    蘭妱愕住,一時心跳就漏了兩拍,她有些僵硬的,不明所以地看他,可他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已經轉過身拖了她就往前走了,隻是不知是不是為了照顧蘭妱,行的步子並不算大。蘭妱就這樣被他拖著,因著那一刹那的茫然就被拖著往前走了,等她覺得不自在,手微微動了動,卻發現他攥得很緊,她根本就動不了。而他的手心火熱火熱的,被握著,那熱氣還會順著手心蔓延,一直蔓進身體裏,好像整個人都暖和過來些。


    他已經一個月不理睬她,一見麵就冷言冷語,現在肯這樣對她,她自然不能拒絕。


    否則他就更是座冰山了,兩人還要怎麽相處?


    蘭妱不傻,她已經察覺到了,他不喜歡她對他的親近有絲毫抗拒或表現出不情願的樣子。


    他是很直接,但她若拒絕,他可以比她以為的都要冷和絕。


    就好像她都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他便一個多月連個人影都沒再出現。


    外麵還在飄著小雪,即使回廊裏飄不到多少雪,大晚上的冷風灌著蘭妱還是凍得縮了縮。


    鄭愈察覺到,看她一眼,將她拉得更靠近了自己些,遮到了身旁一側,道:「下次有什麽事情尋我,讓人跟成管事說一聲,不必特意過來等我。若是我有空,自然會過去內院尋你。」


    蘭妱細細地應了聲「是」,就聽到他又道,「怎麽不穿那件雪狐裘衣?」


    聽說,自從那次從大長公主府回來之後,她就收起了那件裘衣,再也沒動過。是不是她嘴上說不在意,心裏還是在意的?


    蘭妱不知他問的重點是什麽,老老實實答道:「這就在府上,幾步路,又不出去,穿那個也太誇張了些吧?」


    不過她說著說著聲音卻小了下去,自己現在可不就是在灌著冷風嗎?是該披件披風的。


    她這樣小聲下去,又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去,倒是讓他生出了些誤會。


    他默了一下,道:「我從來也沒有送過衣服給別人,也不會在意別人穿什麽衣服。」


    蘭妱沒太明白,抬頭有些茫然的看向他,他在說什麽?


    鄭愈迎上她的目光,雪夜中,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清澈無比,一朵雪花飄落到她的睫毛上,半遮未遮,似融未融,美得讓人心顫。那一刹那間他好像被魅惑,伸手就想去幫她拂開那片雪花,可是就在他快觸到之時,她卻有些受驚的垂下了眼睛,那片雪花便落到了她的臉頰上,很快融進了她的肌膚裏,隻留下了一點濕濕的痕跡。


    他的指腹便觸到了那點痕跡上,擦了擦才收了回來。


    但指腹的餘溫猶在,溫軟酥滑,好像另一隻手中,她的小手一樣,清涼卻柔軟到了人的心裏,握住了就不舍得放開。


    她現在本來就是他的女人。


    他想到。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糾結,那些她不在乎他,隻當他是活命的浮板的芥蒂,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她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在她的那種處境下,還能要她怎麽樣?他竟然無聊到和她一個小姑娘計較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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