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說「臣婦」,三皇子又被刺激了一下。


    一時之間他的心猶如被來來回回搓了無數遍。


    他看著她,苦澀道:「不過是因為用心而已。阿妱,可能你一直以為,我對你,不過隻是一時情迷,或者是像旁人一樣,為色所惑罷了。可是我告訴你,都不是的。從我第一次在蘭府的園子裏見到你,已經九年,九年的時間,我看著你長大,阿妱,你不知道我對你用的心思,有多深。以前我從不敢在外麵露出心意,不過是因為我知道你的處境,不想讓你在太傅府難過罷了。不,我瞞著外人,騙著外人,其實對你,我也從來沒有瞞過,隻是你不信我罷了。」


    蘭妱默然,其實她的確不信他。


    不,她其實從來沒有想過信不信的問題,因為信不信其實並沒有分別,她小心翼翼的,隻想保全自己而已。


    她伸手取了桌上的杯子,試了試茶壺的水溫,還是熱的,便慢慢斟了兩杯茶,一杯推到了另一邊,一杯攥到了自己手中,才看向三皇子,柔和道:「殿下坐下說話吧。」


    說完笑了笑,道,「說起來,好像以前我們從來都沒有機會坐下說過話,因為,你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殿下,而我隻是寄住在太傅府,朝不保夕,誠惶誠恐,自從略大些,就生怕什麽時候會被送出去,送給某個滿肚肥腸,或色中餓鬼,或年老體衰的權貴去做妾侍的旁支族女。所以,殿下,並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沒有什麽資格去信你罷了。」


    「阿妱。」三皇子低聲喚道。


    這話,他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並且心中因此而狠狠地抽痛。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處境,隻是,聽她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番感受。有的時候,有些事情,端看你怎麽想了。


    也有其他的女子,例如她的堂妹蘭嬌,或者其他不少的族女,她們還會羨慕蘭妱,羨慕她被嫡支錦衣玉食的養著,琴棋書畫的教著,將來有潑天的富貴等著。


    以前蘭妱也從來不是悲悲戚戚的人,一直都是溫柔歡喜的,他不知道原來她是這樣想的,她心裏原來這般害怕。


    他沒再出聲,順了她的話默默的走到了她對麵的扶手椅上坐下。


    「所以,殿下今日這般來見我,意欲何為呢?」


    蘭妱看他坐下,捧著手中的熱茶,也並沒有喝,隻是捧著,像是汲取其中的熱氣般,溫和問道,「隻是見見我,說說話嗎?」


    他轉頭看她,眼睛盯著她,道:「阿妱,我知道你是因為不想嫁給厲郡王為妾,逼不得已才去求鄭愈入鄭府的。但鄭愈那人,陰險狠辣,對你不過是利用,你那般聰慧,心裏定然很清楚,卻還要……你不願入狼窩,卻進了虎穴,想來心中痛苦得很。」


    說不出口的「卻還要」後麵是「卻還要強顏歡笑伺候他」,但想到那話中之意,腦中劃過那個畫麵,他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克製著忍了下去,他看著她道,「阿妱,若是現在,我要帶你離開,你願意嗎?」


    「以前,我一直忍著,是因為我知道我沒有萬全的把握護到你,反而隻要我露出一絲端倪,便可能毀了你,所以,我不想冒這樣的風險,一直克製著。可是現在,和以前已經不同,我可以帶你走,以後也一樣能護到你,隻要你肯,你願意。」


    他竟想擄走自己?


    蘭妱勉強才能控製住自己手中的茶杯水紋沒有波動,但唯有自己知道,手上卻是捏緊的,手心也已經沁出了汗。


    她穩著聲音道:「殿下,您當知道,當初貴妃娘娘求了陛下將我賜婚給鄭大人,為的可都是您,是您的將來。」


    「我的確是迫不得已才入的鄭府。但您問我,願不願意走,那您有沒有想過,您要如何帶走我,事後又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您這樣做,怕是不但沒有全了貴妃娘娘為您的苦心,反倒是有可能讓您與鄭大人反目為仇,成全了太子殿下。您真的覺得,您可以悄無聲息的帶走我,事後也能毫無波瀾嗎?」


    三皇子的臉冷了下來。


    貴妃娘娘,他的母妃。


    其實他和他的母妃並不睦,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疏離。他記得幼時並不是這樣的,但自從她一次大病之後,性情就完全變了,他甚至覺得,她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不過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宮中便是如此,想來她那次大病也必是有緣由的吧。


    他淡道:「阿妱,鄭愈那人,心狠手辣,又豈是一個女人可以拉攏的?我母妃和外祖他們,不過是一廂情願而已。」


    「至於鄭愈,你以為他為何會應下娶你,又為何會為你請封為側室夫人?我父皇雖寵愛我母妃,但行事從來沒失過準則,他肯應下母妃賜婚,又應下鄭愈的請封,你又以為是為何?將你嫁給鄭愈,欲破壞他和太子一係的關係,外麵的謠言傳得一陣又一陣,我母妃和外祖他們還沾沾自喜,自以為得計,卻不知那些不過都是鄭愈將計就計,都是他的手段罷了。」


    「他本來就是我父皇提拔起來對付西坪甘家的劍,沒有你,沒有我,沒有我母妃,他一樣要對上西坪甘家,隻不過我母妃天真,把你推了上去,不過是把你推出去做了他們雙方相鬥的靶子,做了鄭愈丟出去的棋子和誘餌罷了。」


    不,也未必是他母妃天真,隻不過在他母妃眼裏,阿妱無關緊要,推出去送死也沒關係,鄭愈要查辦西坪甘家,就是和太子一係為敵,她送上阿妱,死不死的,隻要鄭愈將來肯偏向他們,或者大臣們覺得鄭愈是他們這一係就行了。


    可是他卻不能眼看著她去死。


    蘭妱垂下了眼睛,她和鄭愈的事,她並不想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任何評判。


    哪怕真的是事實也不行。


    她從來都不是無腦或者意氣用事之人,她做什麽事情,從來都是用了不知多少心去看,去判斷的。因為她不是什麽大小姐,做錯了事能有什麽退路,會有人護著兜著,她從來都是在懸崖上小心步步行走罷了。


    三皇子見她沉默,隻以為她是乍聽到此話不敢置信,就繼續道:「阿妱,鄭愈奉父皇之命對付西坪甘家,本來就和太子不對付,母妃將你嫁給他不過是多此一舉。」


    「他娶你,抬你為側室夫人,不過是為了應對大長公主,拒絕南平侯府的婚事。將你抬出來,吸了大長公主和南平侯府的目光,還有仇恨,卻給了他自己空間去對付甘家,但卻是將你架在了火上烤。阿妱,你如何會是大長公主和南平侯府的對手?繼續下去,隻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蘭妱頭疼,她一點也不想和他討論或爭辯這個。


    她道:「殿下,說這個又有何益處?您並沒有答我,您要如何悄無聲息的帶走我呢?就算像您所說的,鄭大人娶我是另有目的,可是並不會代表他會容忍你帶走我。我若是無端端在這莊子裏失蹤,外麵還有鄭府的侍衛,您當真覺得此事鄭大人查不出來嗎?若是他連這等事情都查不出來,還談什麽去對付西坪甘家?」


    「阿妱,隻要你願意,這些事情我自可以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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