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隻有四位皇子,成年的隻有太子和三皇子兩位,另外兩位年紀尚幼,且生母位分低微,母族亦是不顯,並無任何爭儲的能力。皇帝此時打發了三皇子就藩,再加上太子隱有監國的意思,不免讓眾人揣測,這大周怕是要變天了。


    宮裏宮外整個京城的局勢都緊繃著,十分緊張。


    而這個走向顯然對鄭愈是十分不利的。


    外麵的消息也好,宮裏的情況也好,每日都會即時的傳遞進鄭府,就是蘭妱,鄭愈也沒瞞著。


    可是鄭愈的神色卻是一切如常,每日裏除了一兩個時辰或召人議事或處理公事之外,其餘時間俱是陪著蘭妱,竟是難得的悠閑,蘭妱見他如此,雖然除了外麵正在發生的事情,其他他什麽也沒跟她說,但她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卻是完完全全的踏實下來,每日裏隻是安安靜靜神情歡喜的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說什麽,她聽什麽。他說無事,那她便信他。


    不知不覺中,她對他,早已跟她初初入鄭府時的態度和心意已完全不同。


    總之不管京城是如何的暗流洶湧,鄭府都是緊閉大門,原本是極安靜的。


    卻不想這一日蘭妱剛用完早膳,那個她讓秋雙安排到蘭家鋪子上的夥計卻是讓人傳了消息過來,道是蘭家這兩天已經鬧得不可開交,起源是蘭二叔和蘭二嬸吵著要搬走,原本要搬走就搬走也就是了,昨日蘭二叔和蘭妱的父親卻又大吵了起來,緣由竟是蘭二叔蘭二嬸想逼蘭妱父親把蘭妱出族,然後就將蘭妱父親給氣得病倒在了床上。


    而那夥計已經查過了,蘭妱父親真正病倒在床的原因並非隻是被「氣倒」,而是茶中被人落了少量的毒,此毒一激,藥性發作,就會氣血攻心。


    竟然要將蘭妱出族,又將蘭妱父親毒倒在床……這種事情那暗探自然不敢半點隱瞞,所以一五一十全報了上來。


    不過那報信之人顯然也顧忌了蘭妱的身孕,道是夫人不必擔心,那夥計已經暗中替她父親解了毒,身體並無大礙,隻需要歇息兩天即可。


    報信的人退了下去,蘭妱就一隻手撫著肚子,一隻手猛地就按到了桌麵上,麵色發白,氣得一陣反胃。


    這還是鄭愈第一次看到蘭妱被氣成這樣的。


    他心中惱怒,冷冷道:「若你不介意,我安排個意外,直接送他們見閻王。」


    蘭妱原本是真的氣。


    可鄭愈這話一出,她反是平靜了下來,轉頭愕然的看他,心裏那股子氣竟然就煙消雲散了。


    她搖了搖頭,道:「讓大人見笑了。我以前總覺得我那二叔二嬸雖有缺陷,但勝在心思直白,並不難敷衍應付,卻不想他們倒真的是夠直白的,此次若還是不能把我逼出門去,怕是就真的能把我父親藥死,屆時我總得出門了吧。不過讓他們出什麽意外卻也不必了,雖然我對他們並無什麽親情,現在更是厭惡,但卻還不至於到想要他們人命的地步。」


    她說完看鄭愈不出聲,怕他因為自己拒絕了他而不高興,就打了個岔道,「說來貴妃娘娘在宮中這麽多年,她那想法我真是捉摸不定,我堂妹那個性情,她巴巴的運作著把她送給了太子,現如今我堂妹那一家可是一心一意的給皇後娘娘還有太子殿下做槍使,這邊三皇子殿下不過隻是剛失勢被封王就藩,我二叔就敢逼我父親讓我出族,鬧得這樣大。」


    那不就讓外人坐實了她和三皇子一事?反正終歸對蘭家對蘭貴妃還有太傅府算不得什麽好事。


    蠢人也真是好用。


    好端端又提起三皇子,鄭愈更是不悅。


    但他卻不能告訴她他不樂意聽到三皇子這三個字,隻簡短道:「你父親病了,既然他們的目的是讓你出門,那便回去看看吧,否則這些時日你怕都是不能安心。」


    蘭妱一愣,她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的確很擔心家中,也知道隻要自己不出現二叔他們可能還會繼續鬧下去,但是她卻也不願冒險,事情並非無他法可解。


    鄭愈道,「不必擔心,我跟你一起去。」


    蘭妱更是嚇一跳,道:「大人?」


    這樣也冒太大風險了,若是被甘皇後和太子他們知道他在京中,定是對他十分不利的。


    「無礙,」他對她笑道,「我會喬裝成普通的侍衛。此次他們引你出門應該隻是試探,我會讓人從禁軍那邊抽一些人過來保護你,有禁軍侍衛在,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做什麽。」


    禁軍侍衛?蘭妱愕然。


    她心中劃過狐疑,但既然他這般說了,她便不再出聲,她想,或許他是有什麽布置或者有什麽其他目的也不一定。


    煙來鎮蘭家院子。


    蘭家後院並未上鎖,秋雙扶著蘭妱繞了後門直接就進了蘭家院子,院子內此時一片雜亂不堪,到處都是扔得一些家具日用的東西,但卻不見一個人影,幾人穿過後院在回廊處轉了個彎,就又是一道進入內庭院的木門,侍衛尚未上前敲門,就聽到了裏麵傳來了一片怒斥聲。


    「想讓我女兒出族,我呸,貪生怕死,趨炎附勢的東西,朝廷還沒給我女兒定罪呢,你算是個什麽東西,就敢給我女兒定罪,還跑到我們麵前大言不慚想要將我女兒出族?簡直是不要以為你們的女兒嫁進了東宮,我們蘭家就可以任你施為了。要滾就早點滾,我們供你們吃,供你們住,可不欠著你們什麽,也可別再一有事就說什麽在老家侍奉父母多年,我呸,你大哥顧及著你們的麵子,顧及著什麽狗屁的兄弟之情,當年的事情不許我提起,但你們都已經無恥到這個地步了,我為什麽還不能提起?」


    是母親之聲。


    她母親性情端厚,出身雖平平,但也是秀才之女,說話從來沒這麽難聽過,這次顯然是被氣極了。


    不過當年的事情,當年還有什麽事情?


    蘭妱的腳步頓住,阻止了欲上前推門而入的侍衛,她還真的想聽聽她母親說一說她父親不許她提起的這當年之事。


    她隻記得當年自己被嫡支帶走之前,祖父不知為何好端端的摔斷了腿,又舊疾複發病重在床,父親隻能賣了家中祖傳數代的鋪子去給祖父治腿醫病,但卻還是欠下了嫡支的恩情,無奈隻能讓嫡支帶走了自己。


    以前二叔二嬸動不動就拿在老家侍奉祖父母來作說辭,對父親予取予求,難道他們曾經做過什麽不妥之事?能讓母親這般說起,必然不會是什麽小事。


    蘭妱還在想著母親能繼續說下去,卻不想母親的話卻已被一個嬌柔的聲音打斷了。


    「大伯母,以前的事情侄女是不知道,隻是要讓姐姐出族之事,侄女卻是委實為了你們好,如今你們怕是也已經知道,姐夫他通敵賣國,害了我大周上萬將士的性命,令得他們命喪外族人之手,這可是誅滅九族之罪,若是姐姐不出族,屆時你們可也得陪著一起死,就算你們不顧忌著自己的性命,難道也不管堂弟和小侄兒的性命了不成?就算我現在是太子良媛,可是這種通敵叛國誅滅九族的大罪,就是我,到時怕也是保不住你們的。」


    竟然是蘭嬌的聲音。


    今日可真是熱鬧啊。


    蘭妱衝那侍衛點了點頭,那侍衛敲了敲門,未等裏麵回應就已經推了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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