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大的酒樓沁和樓。


    鄭樾讓明穗伸出手,看到她手上的紅痕就黑了臉,取了白玉瓶裝著的藥膏給她搽,麵色很黑,但下手卻是小心翼翼。周武軒看到她手上的傷則是大怒,道:「明穗,剛剛你為什麽不說,若是我知道那小子竟然讓你的手受傷了,我定要砍了那小子的手。」


    明穗轉頭看他,滿臉的無奈。


    這麽個表情出現在個七八歲小姑娘的臉上,對著的還是身高體壯的習武少年,頗有些滑稽。


    鄭樾沒好氣道:「如果不是你,明穗妹妹才不會多管閑事,更不會受傷。」他不會跟明穗發脾氣,對周武軒卻不會客氣。


    周武軒覺得有些無辜,這,這又關他什麽事啊?


    手上上了藥,開始有些火辣辣,一抽一抽地疼,明穗齜了齜牙,道:「算了,算了,不過就是道紅痕,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想來他也不是故意的,其實他也沒用多大力。不過這事你們可千萬別讓侍衛他們知道了,若是父皇知道了,定是要發大脾氣的。」


    屆時她身邊的人要罰,她父皇定還會遷怒那個五王子。她可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大周和北鶻的關係,這兩國的關係,還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所以剛剛她才一直握著手,在進入這包廂打發那群跟著的侍衛之前,都忍著痛沒露出絲毫異樣。


    鄭樾抽了抽嘴角,她以為現在就沒有暗衛在暗處看著?


    明穗看周武軒仍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道:「軒哥哥,你要娶朱姑娘嗎?」


    周武軒皺眉,道:「明穗,你才幾歲?」


    「哼,」明穗看他藐視自己的樣子不服氣,嘲笑道,「剛剛若不是我先出手,你就先拔刀了吧,你難道不知道自從上次你替朱姑娘解圍過後,她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了嗎?這次你若是先衝了上去,那北鶻王子若是提出跟你決鬥,到時候,你不娶朱姑娘,她就得去和親了。」


    周武軒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他就是個習武狂人,對其他不感興趣,哪裏會去想這些彎彎繞的,但明穗自小心眼就多,她說的,哪怕是假的,他也忌諱,在她麵前,麵子什麽的就不值錢。


    「而且,你也不必去尋那北鶻王子的晦氣,我估計他這幾日怕都不會安生了,是不是,樾表哥?」明穗笑吟吟地看向鄭樾道。


    鄭樾輕哼了聲。


    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那傻子,早在他跟明穗道歉時他就已經在他身上下了藥,後麵幾日身上都會瘙癢不堪,隻能浸在奇臭無比的藥湯中才能緩解,也隻有周武軒這蠢貨才以為靠他那把大刀才能解決問題。


    當晚,乾山皇陵。


    「阿娘,紗紗,我回來了,你們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麽東西回來」


    朱綺的話在跨入房間門檻之後戛然而止,手上的東西「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臉上的笑容也被震驚和惶恐取代。


    「阿娘。」


    她喚道,根本顧不上地上掉下的紙包,就衝到了房間最深處擺置的一張簡陋床榻前。


    此刻那床榻之上正躺一個布衣婦人,而床前則立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此刻小姑娘手上正拿著一個染滿了血跡的帕子哆哆嗦嗦地按在了那婦人頭上,其實不僅是那帕子,床上的棉被,婦人和小姑娘的衣裳之上,也都布滿了片片或大或小的血跡,觀之觸目驚心。


    「姐姐。」聽到朱綺的聲音,拿著帕子的小姑娘回過頭來,臉上滿是淚水,看著朱綺的目光滿是看到主心骨的依賴。


    小姑娘名喚朱紗,其實那「紗」字原本是沙子的沙,她是廢太子朱成禎和原太子良娣甘月瀾所出,她生母遭逢甘家謀反滿門抄斬的變故,誕下朱紗之後沒多久就身亡了,臨終前給她取名沙,寓意大約是希望她能如顆小小的沙子般,落地即安吧。


    她生母早逝,後來基本就是由這床上的婦人,也就是廢太子妃周寶蘊帶大的。周寶蘊落到此等境地,又遭遇各種事情,高傲被踩到了地上,原本她是極厭朱紗的生母甘月瀾的,但甘月瀾死後,她看著小小的朱紗,心竟然軟了下來,竟也好生將她養了下來。


    也或者,被監-禁的日子實在是一望無際的絕望和寂寞,她的心也隻有在養著兩個女兒時,看到她們眼中的依賴才能找到些安慰吧。


    自從承熙二十二年,廢太子朱成禎再次意圖謀反,結果淮王之位被奪,貶為庶人,緊接著朱成禎,原太子妃周寶蘊,以及朱成禎的一對女兒朱綺朱紗就被送到了皇陵附近的這處院落監-禁。


    但朱成禎和周寶蘊雖被監-禁,不得允許終身都不可踏出這院落半步,但新帝卻對他們的一對女兒格外開了恩,雖郡主之位被奪,但卻一直都有派人教導兩人的禮儀和讀書寫字,也未曾限製兩人自由,在朱綺滿十二歲之後,甚至允許了她就讀皇家書院。


    而這日正是書院小休,朱綺回「家」探望母親和妹妹的日子。


    「阿娘。」


    朱綺上前從妹妹手中接過了帕子,一邊忍著眼淚幫婦人止血,一邊就吩咐妹妹朱紗去外麵的園子裏尋些止血的草藥並讓她試著找看守問問看他們有沒有什麽傷藥。


    朱紗是個乖巧的孩子,聽言便忙點頭匆匆出去了。


    婦人原先是閉著眼睛的,聽到了女兒的聲音就睜開了眼睛,勉強衝朱綺笑了一下,道:「綺兒,不過是些皮外傷,你不必驚慌。」


    朱綺擦了擦眼淚,咬牙恨恨道:「阿娘,是不是阿爹,他又喝酒了?」


    她阿爹,廢太子朱成禎,不知何時染上了酗酒的惡習,平日裏消沉些不言不語的隻是砍柴發泄心裏的鬱氣也就罷了,可是每次喝完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對著她們母女幾個非打即罵,說出來的話難聽至極,竟是將他今日淪落如此境地全部都怪罪到了她母親和妹妹的外祖家甘家的身上,又因著自己外祖家南平侯府周家仍是在外好好的享受著榮華富貴,便對她母親極盡嘲諷之能,將她外祖家攀附權貴,賣女求榮之事翻來覆去的拿來刺激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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