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穀正牧一行人整理完攤位,準備回旅社休息。俞箏也奮力地抬著木板和鐵架,跟著擠上他們的古董廂型車。「妳跟來做什麽?」穀正牧納悶地問。


    「跟你們回飯店睡覺。」忙了一個晚上,俞箏的眼皮已經快要垂到地麵了,腰也酸得不得了,沒有力氣再跟他抬杠。


    「飯店?」穀正牧的另一個好友,束著長發的陳孟邦大笑。「我們這群窮酸旅人哪裏住得起飯店,能遮風擋雨就不錯了。」


    「沒錯,連小兔都不肯跟我們住同一間飯店。」馮亞克溫溫地笑說。「妳要不要考慮一下?」


    「沒關係,你們住哪裏,我就住哪裏。」她一個人站在車外,孤伶伶的好可憐,幸好她心智夠堅強,不是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女人,不然這畫麵實在太淒涼了。「沒位子。」穀正牧說。


    「是還有空間啦,擠一擠就好。」馮亞克往車門邊挪,對著俞箏招手。「上來吧。」


    「謝謝。」小兔說得沒錯,隻有馮亞克最溫柔、最善良。


    「我們投宿的地方叫『旅社』,烏漆抹黑的那種,門關不緊,半夜可能還有好兄弟叫妳起床尿尿,隔音很差,可以聽到各種精彩的叫聲。不怕?」李浩念從駕駛座轉身對俞箏說。


    「不怕。」她鐵了心要證明自己跟他們是同一國的,要得到穀正牧的信任。


    「妳不是有車?」穀正牧皺眉問道。這個女人真是很鐵齒。


    「沒力氣開了。」俞箏右手是冰涼的車門,左手碰觸到的是穀正牧結實的臂膀,暖暖的,真想借來靠一靠。


    「妳想住哪裏,我們先送妳去。」穀正牧知道她累,也就沒再計較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到他身上了。若不是她在,他根本懶得應付那些客人沒完沒了的問題;若不是她在,他們幾個的攤位今晚不會那麽熱鬧。


    一個瘦巴巴的女人,抵過他們四個大男人加一個蹦蹦跳不顧攤位隻顧找人聊天的小兔,說來教人汗顏。


    「我隻需要一張床,睡哪裏都好,開車吧,別囉嗦了。」


    囉嗦?穀正牧瞪大眼,難得他想對她客氣點,她居然說他囉嗦?


    「哈哈,小箏是不想跟我分開,」李浩念曖昧地對後視鏡挑挑眉。「既然這樣,今晚我們就同枕共眠吧。」


    「不行!」俞箏沒說話,穀正牧倒先開口了。


    俞箏訝異地看向他,彷佛無聲地問著!「為什麽不行?」


    穀正牧倏地閉緊嘴,懊惱剛剛衝口而出。


    他總不能拆好友的台,告訴這個女人― 那個蓄胡子的男人是個禽獸,小心妳名節不保。


    「想留著自己用就直說嘛,別扭什麽呢?」幾個好友開始鬧穀正牧。


    「閉上你們的鳥嘴。」這下,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俞箏知道男人間的話題總是離不開黃腔,即使這種玩笑開到她身上,她也隻是一笑置之,既不摻和,也不斥責。


    她並不知道車裏除了穀正牧外,幾個人正偷偷地交換稱許的眼神,這個女人,很不一樣,膽子很大。


    李浩念駕著車,沒多久真的停在一間又破又小的旅社前。


    幾個大男人平常出外就是能省則省,他們買原料、買工具絕不手軟,談到創作眼睛就發亮,但這種生活瑣事則是湊合著,方便就好。


    這是他們的生活態度,遠離一切可能使人心腐化的物質與誘惑。


    俞箏個性大而化之,能屈能伸,但當她站在這問看來昏暗老舊,鐵窗都泛鏽的旅社前,也不禁傻眼。


    「前麵再幾百公尺有間好一點的飯店,妳可以去住那裏。」穀正牧察覺她的猶豫。


    「不必了,這裏就很好。」一股好強湧上,俞箏不想讓穀正牧認為她是金枝玉葉,如果這個時候換飯店住豈不是讓他們難堪。窮沒什麽,重要是有誌氣、有才華,還要能堅持到底。


    她想贏得他的信任,融入他們的生活,讓他點頭答應將作品交給她,隻要目的能達成,過程再怎麽辛苦都不算什麽。


    「走吧,帶著隨身行李,其餘家夥放車上就好,反正搬進去這間旅社也不會安全到哪裏去。」陳孟邦率先走進旅社,向櫃台要了兩間房。


    「幫我們送五碗泡麵上來,加蛋加菜。」這是他們的宵夜。


    「兩間?」俞箏爬上樓梯時不禁疑問。「你們四個大男人擠一間房?」


    「妳跟阿牧一間,我們三個一間。預算就是兩間,固定的。」馮亞克解釋。


    「我自己住一間。」她可以任由他們起哄,但可不能假戲真做。


    「最好不要……」李浩念攬住俞箏的肩膀說道:「這裏晚上很多喝醉酒的男人,門鎖又不牢靠,2 01的鑰匙能打開202 的房間,很危險。」


    「怎麽可能……」她不像表麵看來那麽鎮定,事實上有點想落跑了。


    「如果不想跟阿牧一間房,不然跟我一間。」李浩念又捉弄她。


    「我們的房間在這裏。」這時,穀正牧從陳孟邦手中抽走鑰匙,拉著俞箏的手就走進房裏。


    「小心啊!那家夥晚上十二點會變身喔― 」幾個損友在穀正牧身後鬼吼鬼叫。


    穀正牧關上房間後,表情嚴肅地看著俞箏。


    「我看……我……」她不笨,看得出來他又要趕人了,不如自己識相點,先溜。


    「妳到底是少了幾根筋?!」


    俞箏被他這麽一喝,嚇得忘了原本想說什麽。


    「居然連旅社也跟來了,真不知道妳腦子裏都裝什麽,讓男人占便宜、吃豆腐也沒關係,到底是不是女人啊?!」穀正牧在這方麵是很大男人的,看不慣俞箏的大刺剌,說好聽是缺乏危機意識,難聽點就叫隨便。


    「叩!叩!小兩口別吵架啊!」隔壁房間傳來一陣嘻笑聲。隔音果然很差。俞箏呆愣愣地看著穀正牧發火。她應該反駁,反駁自己不是小女生了,有足夠的經驗判斷有沒有危險性,但是,一瞬間,她竟有種感覺……感覺到這個男人的怒氣背後是因為關心,她不由得歡喜了起來。


    「舌頭被貓咬了?不會說話了?」穀正牧發完火有點後悔,後悔話又說重了。


    不過,這個女人不搖重話,她根本學不到教訓,而且,他就是看她不順眼。


    「反正我不像女人……」俞箏脫下外套,在房裏僅有的能坐的地方― 床,坐下。


    經他這麽一罵,她反而安心了。這表示他是個正派的人,不會對她怎麽樣,而她,也累得不想再走上幾百公尺,換地方睡覺。


    「什麽意思?」


    「既然我不像女人,你應該對我不感興趣,那睡同一個房間、睡同一張床有什麽關係?」她仰起下巴問他。


    「我沒關係,妳也沒關係嗎?」他挑眉問,她真的很能挑起他的怒火。


    「你都沒關係了,我有什麽關係?」她反問,還故意要惹火他似地往床上一躺。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比起他先前對她的視若無睹,像這樣衝著她發火,倒讓她感覺到親近許多。


    「好啊,沒關係是嗎?」穀正牧真的火大了,二話不說拉掉自己的衣服,也往床上躺下。「那就睡覺吧!」


    本來他還打算把牛仔褲也脫了,就剩一條平口褲,這是他睡覺的習慣,不過,轉念間又覺得太汙辱人,最後隻小小嚇她一下。


    俞箏看到了他清瘦卻精壯的線條,胸口微微地緊窒了下。


    「睡就睡,我累死了。」她找到枕頭,背對著他,將棉被拉向自己。


    他們之間是不是隻能用這種刺拔弩張的方式相處?


    穀正牧伸手按掉房裏的燈源,頓時,一片漆黑,空氣也瞬間冷卻了下來,靜得隻剩彼此的呼吸。俞箏緊抓著胸前的棉被,感覺到背後有著暖暖的熱氣,那是他赤裸的身體。


    「喂……」她輕聲地叫喚他。


    「幹麽?」他沒好氣地回她。


    「你不洗澡嗎?」


    「又沒有要做什麽,洗什麽澡?」他故意這麽說。


    她倏地翻過身瞪他。「你很髒欽!」


    「單身漢就是這樣,嫌髒就睡遠一點。」


    「去洗澡。」她用腳推他的大腿。


    「妳為什麽不去洗?」


    「你洗完我再去洗。」


    「我累了,明天早上再洗。」他拉起棉被,真的準備睡覺了。


    「又沒做什麽事,累什麽累?」她也故意用雙關語激他,因為認定了他不會對她「做什麽」


    「妳這個女人― 」「現在又承認我是女人了?」她好喜歡他的聲音― 低沈,沙啞,即使說話惡毒,卻還是好聽。


    「妳這個男人婆……」他改口,氣得翻身坐起,從行李袋裏拉出換洗衣物,到浴室裏洗澡。


    離她遠一點,免得短命。


    得到勝利的俞箏,揚起唇角,終於,他能聽進她說的話了。


    不過……他們之間是不是隻能用這種劍拔弩張的方式相處?


    她真的不想這樣的,她也想跟他好好相處,不過,他似乎真的很厭惡她。


    「唉……」她坐在床上歎氣,除了擔心離她原本的目標愈來愈遙遠外,還有一種濃到驅趕不走的失落感。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他討厭她,她的胸口就隱隱發疼,得花好大的力氣才能堆出笑容,假裝無傷。


    「換妳去洗,水不是很熱,洗快點。」沒幾分鍾穀正牧就走出浴室。


    「好……」她摟著衣物離開床鋪。穀正牧不解地望著她沒精打采的背影。怎麽了?剛剛還很吵,怎麽一下子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連聲音都低了八度。累了吧……堂堂一間公司的經理,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跟著他們拋頭露麵,大聲叫賣,晚餐也才吃了幾片餅幹,還是義務幫忙,分文不取……


    穀正牧不是狠心的人,靜下來不再針鋒相對的時候就會記起她的辛勞,就會覺得自己對她太無禮,不過,可不是他逼她來的,是她死纏著他,他也很無奈。


    待俞箏洗完澡出來,兩人先前的怒氣早消了,仔細想想,根本沒什麽好嘔氣的。


    背對背默默地吃完櫃台送上來的宵夜,看著房裏唯一的一張床,連個椅子沙發什麽的都沒有,地板又黑又髒,不睡同一張床,真沒別的地方好睡。


    「我不會對妳怎樣的。」穀正牧先開口打破尷尬。


    「我知道……」


    再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且大家都累了,還有好幾天活動要忙。


    「那睡覺吧……」穀正牧睡在床沿,被子全讓給俞箏,自己蓋著外套睡覺。他是男人,這點低溫還受得了。俞箏也躺下來,悄悄地將被子覆到他身上,兩人各占床鋪的一邊,客氣地隻蓋棉被的一小角。


    一直以來總是衝突不斷的兩人,突然間感受到對方也有溫柔體貼的一麵,這一晚,似乎就此休兵了,應該可以安穩地睡上一覺。


    不料,半夜氣溫驟降,熟睡的他們漸漸感覺到寒氣。


    「好冷……」俞箏蜷縮著身體,半夢半醒地喊冷。


    穀正牧被她顫抖的聲音吵醒,起身查看,才發現棉被落在床中央,誰都沒蓋上。


    他大手一揮,拉起被子整個包住她。


    「好冷喔……」打從體內涼透的她,即使蓋上棉被還是覺得冷,直發抖。


    他微皺起眉,猶豫了下,這棉被太薄,根本抵擋不了東岸的寒流。「過來。」他將她拉進懷裏,然後用被子將兩人緊緊地裹住,還很正人君子地申告:「我可不是吃妳豆腐。」當俞箏的手碰觸到他溫暖厚實的胸膛時,整個緊繃的身體才鬆了開來,忍不住,再往他貼近些。「暖了?」他被她的冰手摸得起雞皮疙瘩。


    「嗯……好暖和……」她不知道,原來男人的身體,可以當火爐用。


    「那就快睡,別再唉唉叫。」他沒好氣地說,女人,就是麻煩。


    在異地的簡陋旅社裏,又累又困,他們無暇顧及男女有別,睡覺皇帝大。


    早上,俞箏還是鼻塞了。


    「妳就帶那點衣服?」穀正牧鑽進毛衣後,聽見吸鼻水的聲音,轉頭看向俞箏,她穿著薄薄的棉質長袖上衣加牛仔褲,外麵隻套一件白色無袖的羽絨背心。


    「我不知道會這麽冷……」她撫撫手臂。


    「先穿著,等等跟亞克拿件毛衣。」他將自己的外套扔給她。


    外表高大粗獷的馮亞克,最大的興趣是教人跌破眼鏡的毛線編織,而且,每件衣服的配色、款式都教人愛不釋手。「我快感動到流鼻涕了……」他對她這麽好,讓她一下子很難適應。「白癡。」他受不了她的白目卻又忍不住笑。


    這個女人,真是一點女性的矜持含蓄都沒有,老是不請自來,趕又趕不走,臉皮超厚,跟他也非親非故,居然敢跟一個陌生男人共處一室,還同枕共眠。


    有時他不禁要懷疑,她真的是一間公司的經理嗎?就連他這個不懂商場的人都感覺她很不牢靠。


    是說……先前他怎麽會認為她唯利是圖?


    現在要是有人告訴他,說她有什麽城府心機,他恐怕也不信了。


    俞箏頭一次見到穀正牧的笑容,驚為天人,看得兩眼發直,心頭小鹿亂撞。


    「你第一次對我笑耶……好難得……」她真的受寵若驚,又是外套,又是燦亮的笑顏,再加上昨晚還免費提供暖爐給她……


    得到了這麽點小小恩惠,俞箏認為已經足夠將穀正牧的「機車」給抵銷了。


    怎麽有人的笑容,能夠那麽柔和又那麽耀眼,那樣地擄獲人心?要是這幾天他站在攤位後麵保持這個笑容,排隊等著結帳的客人保證創市集紀錄。


    「我餓了,走吧。」他突然板起臉孔,提起隨身行李走出房間。


    真別扭的男人……俞箏在他背後扮鬼臉。


    多笑個幾秒又不會少塊肉,吝嗇!


    不過,這倒是令人意外,美好的早晨,俞箏又覺得全身充滿力量,足以應付所有難題。


    「起床了沒?」穀正牧走到隔壁房間敲門喊著。


    砰地一聲,房門打開,走出三個臉色陰霾的男人。


    「靠……昨天半夜怎麽那麽冷?!」陳孟邦豎起外套領子,咒罵一聲。「這間沒有暖氣的斕旅社誰挑的?」


    「我挑的。」馮亞克瞇著一雙沒睡飽的熊貓眼,慢半拍地回說:「是誰說能遮風擋雨就行?我們的那麽點旅費,連睡飯店的廁所都不夠。」


    「你們兩個死變態,幹麽抱著我睡覺?」李浩念一臉鐵青。


    「冷啊!」陳孟邦跟馮亞克同時回嘴。


    「惡心……」李浩念打了個吵嗦,衝向俞箏。「借我抱一下,我可不想身上留著這兩個惡心男人的味道。」


    俞箏靈活地一彎身,閃過李浩念的擁抱,躲到穀正牧身後。


    「喝!經過一個晚上,感覺不一樣嘍……」李浩念吹了聲口哨,曖昧地問:「昨晚那麽冷,被子不夠蓋吧?」


    一向很禁得起玩笑的俞箏,竟被李浩念這語帶雙關的問話給問紅了臉,想起了穀正牧昨晚的體貼,神經大條地在此時才感覺到那是如何親密的舉動。


    「不會吧― 你吃……」這下三個男人全都詫異地瞪向穀正牧。


    沒想到,他真的變身了,變成畜牲,嘴裏嚷嚷著沒興趣,結果還是「吃」了。


    「吃飯。」穀正牧淡定地說了聲,率先走下樓梯。他的解釋要是他們聽得進去,那就不叫「三賤客」了。


    「昨天你們有聽到聲音嗎?」李浩念問另外兩個「同床共枕」的損友。


    「有,我到半夜都還沒睡,被隔壁的叫聲吵得睡不著。」陳孟邦抱怨。


    「才沒……」敢情他們是真的把她當哥兒們了,愈講愈露骨,而且硬把白的說成黑的,她跟穀正牧根本沒發生什麽。俞箏解釋的話才起個頭,手便被穀正牧握住,他暗暗地對她使了個眼色,要她別浪費唇舌。


    要命……俞箏發現自己心髒沒有想象中有力,而這個不把她當女人看的男人,真的以為她對這些不經意的接觸完全沒感覺?


    她是不是一直忙於工作,忙到沒談戀愛,發花癡了,怎麽他的一舉一動都教她心跳失序?


    一行人在旅社附近找到一間早餐店,一坐下就先點來熱呼呼的熱豆漿。


    俞箏的掌心貼著海碗的外緣取暖,到現在還覺得冷,冷得頭都痛起來了。


    「反正,今天晚上我要跟小箏睡。」李浩念還在抱怨。


    俞箏的太陽穴一抽一痛的,無暇理會他的胡言亂語。


    「今天她就回台北了。」穀正牧代替俞箏回答。


    「誰說我要回台北?我會幫你幫到整個活動結束。」俞箏按著額角,抗議他擅自替她決定。他又變回那個很「機車」,不顧別人感受的討厭男人。


    「不必雞婆,我一個人可以。」


    「我不行。」李浩念、陳孟邦、馮克亞異口同聲地留住她。


    「哼,你看。」俞箏雖然感到難堪,但還是硬挺起腰,回視穀正牧的漠然。


    「那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抱在一起取暖了。」李浩念惡心巴拉地將頭擱在俞箏肩上。


    「妳喜歡我們家阿牧?」李浩念低聲地問。


    「哪有?」她詫異,這問題她沒仔細想過。


    「你問我的話,我會告訴妳,是。」他挨著她的耳邊說。


    經李浩念這麽一點明,她呆愣地看向穀正牧,心中問自己― 是嗎?


    呆愣的瞬間,鼻水淌了下來都不知道。


    穀正牧皺眉,抽張麵紙給她。


    「啊?」她不懂,望著他好看的大手,臉微微一紅。她可能是生病了,怎麽一下子冷得發抖,一下子又熱得冒煙?


    「鼻水,快滴到碗裏了。」都感冒了,還硬撐……」


    「喔!」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嘴唇上方直發涼,才知道自己糗了。


    接過麵紙,她抹抹鼻頭,然後將用過的麵紙揉成一團擺在桌麵,尷尬地拿起湯匙喝豆漿,誰料才一低頭,鼻水就通知也不通知一聲地滴進豆漿裏,還「咚」的一聲,濺出幾許白色水花。


    「噗!」穀正牧忍著、忍著,最後忍不住拍桌大笑。「哈哈!」


    怎麽有女人這麽搞笑的,老實說,她這蠢樣根本不是李浩念的菜,真不曉得那家夥發什麽神經,像幾百年沒見過女人,老想跟她怎麽樣。


    「什麽事笑成這樣?」其它人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疑問道。


    「嗬、嗬……我也不知道。」俞箏尷尬地跟著傻笑,一手在桌底下擰穀正牧的大腿,要是他敢說出來,她就殺了他。


    他吃痛地頓了一下,瞄了俞箏一眼,發現她死命地瞪著他,他抿緊嘴,而後什麽也沒說,低頭吃他的早餐。隻是不時可以看見他因忍著笑而抖動的肩膀,看來,俞箏傻大姊個性已經漸漸瓦解了他原先的防備。接著的幾天,他再也沒提過要趕她回台北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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