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淩風四個人連同吧台裏的調酒師已經笑得天花亂顫幾欲昏厥。“你閉嘴!”沙鷗額角青筋抽得一蹦三尺高,忍不住低嗬他一聲。身上的人先是一愣,然後居然真的撇撇嘴,不吭聲了,那低眉順眼的德行,居然還自帶著委屈萬分的濾鏡。“沒事,這是我朋友。”沙鷗刻意保留,沒說是同學,但是朋友兩個字說出口,卻也帶著不甚熟悉的生澀,“今天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正好送他們回去。”洪大爺在巨大的懵逼中久久無法回神,半天,才僵硬了點了下頭。夜闌深沉,出了酒吧的門,微寒的夜風一吹,剛才折騰出來的薄汗霎時變冷,沙鷗沉緩地吐出一口氣來,人算是徹底清醒了。隻不過,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這個已經進入到半昏迷狀態的人形掛件,一臉菜色地問另外幾個人:“這沙雕.....怎麽辦?”周淩風:“聽你的,畢竟你冠名了。”沙鷗:“......”他抬頭戳了戳陸惟名額頭:“喂,醒醒,還能自己走嗎?”陸惟名半眯著眼睛,胡亂而堅定的搖了搖頭。沙鷗:“......”行吧,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喝多的兒子有爹扶。沙鷗問:“你們今晚住哪?”趙書遠掏出手機查了一下,報出了提前預定好的酒店名字。那家酒店是個掛四星的連鎖,就在商業街附近,離“stone”剛好不遠,步行也不過七八分鍾的路程。蒼天有眼,沙鷗拽了拽身上又開始往下出溜的人,心神俱疲,“走吧,我知道位置。”這一路,陸惟名從原先的半昏迷漸漸轉入無意識狀態,整個人越來越沉,深沉的醉意中,他居然還固執認準了沙鷗一個人,三番兩次的扯開趙書遠他們幾個想要幫忙攙扶的手,最後可能是煩了,十分心氣不順地在沙鷗耳邊嚷嚷:“就你抱著我怎麽了!就你抱!你自己說,五歲以後你是不是就沒抱過我了!整天就會凶我,給我提要求,天天冷著張臉,就這樣還想當我爸?你以為我爸那麽好當的麽!”他思維昏亂不堪,幾乎語無倫次,但是另外幾個人卻聽得明白,這是將兒時與現實記憶淩亂雜遝的纏繞在一起,隻能借著沉醉的酒意說出的心裏話。沙鷗腳下微頓,看了看旁邊幾個人不太自然的麵部表情,終是什麽也沒說,抿了下唇,手上用力又把人往上提了提。“好好扶著,摔了抽你。”一路磕磕絆絆,狀況百出,原本不到十分鍾的路程,愣是走了將近半個小時,等終於到了酒店旋轉門的台階前時,之前褪去的汗意已經重新覆上沙鷗脊背,外套下的t恤衫都浸濕了小半截。等李赫他們幾個人在前台核對完預定信息,拿了房卡,連拖帶拽的把人攜進電梯,沙鷗才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電梯在五樓停下,三間連號的客房,方凱伸手刷卡,替沙鷗推開一間客房門,沙鷗差不多是以半抱的姿勢將人拖進房中,而後一鬆手,終於吧在身上掛了半宿的人掀翻在床上。陸惟名無知無覺地打了個滾兒,然後終於安靜挺屍不再鬧騰。沙鷗總算明白何為“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的,午飯都不免費,何況是平白無故地給人家當回爹,他揉了揉酸脹不已的肩膀,看了床上的傻兒子一眼,說:“我回去了。”結果剛轉身,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身後忽然一股大力襲來,一個千鈞重物攜著風勢直接竄上他後背,沙鷗猝不及防,腳下一絆,直接讓他壓在了地板上。陸惟名趴在沙鷗背上,兩手拽著他外套:“你哪去啊!不許走!”沙鷗兩個膝蓋磕得生疼,背上的人更是重如泰山似的壓在他這根“鴻毛”身上,他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我不走,難道還得留下,哄、你、睡、覺、麽!”“廢、話!”陸惟名醉時無賴,根本是胡攪蠻纏,“你還得給我講睡前故事呢!”沙鷗:“......”我、講、你、妹、啊!第24章 醒酒周淩風幾個人已經被眼下的精彩劇情震懾了靈魂,直到沙鷗第三次嚐試脫離桎梏失敗,才手忙腳亂地將陸惟名從他背上抬起來,重新搬運回床上。被扔在床上也不老實,一隻手還拽著沙鷗外套衣擺,說什麽也不肯鬆開,嘴裏念念有詞地嘟囔,一會兒要聽故事,一會兒要聽睡前兒歌。沙鷗之前灌下去的那點酒此時全部蒸騰成隱含的怒意,被陸惟名這麽折騰一圈下來,這點零星的怒意又全部兌換成無奈。趙書遠看出些端倪,對沙鷗試探問道:“哥們兒......要不今天晚上你和陸哥對付著睡一宿得了,已經這麽晚了,你也就別折騰了。”“就是就是。”周淩風接話道:“你倆睡一間,還有兩間房,我們幾個擠擠也沒問題。關鍵是吧......”他暗自瞥了床上的陸惟名一眼,“關鍵是現在這個情況,你想走也費盡了。”已經是半夜時分了,沙鷗走不走放一邊,這哥幾個再這麽陪著陸惟名鬧騰下去,可真的要該力竭而亡了。沙鷗皺眉思忖了片刻,未置可否,隻是說:“你們去休息吧。”周淩風幾個人如臨大赦,半真半假地客氣了兩句,而後腳底抹油似的,溜之大吉了。房門被帶上,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暖黃色的床頭燈投下一片朦朧光影,沙鷗側過身,拽了拽被陸惟名攥在手裏的一角,一下,兩下,第三下的時候他手上加重了力氣,終於拽了出來,而下一秒,躺在床上的人手上一空,也隨之睜開了雙眼。陸惟名眼底有紅血絲,醉酒的目光懵懂而迷茫,此時的神態像極了個一不留神就闖入光怪陸離大千人世的深山小獸,茫然四顧中,帶著惶惶的不安。沙鷗迎著他的醉眼,麵無表情地對他對視三秒,問道:“知道我是誰嗎?”“你......”陸惟名腦中混沌一片,清明也隻是片刻,隨後翻湧而至的,便是更加洶湧的迷醉困頓,“你是......你怎麽......”沙鷗認命般地歎了口氣,最終決定放棄和醉鬼擺事實講道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陸惟名腦門上戳了一下,淡聲道:“閉眼。”陸惟名狐疑困惑地看他半秒,居然真的乖乖閉上了眼睛。沙鷗從陸惟名口袋裏掏出手機,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點亮屏幕,發現果然沒有上鎖後,直接點開一個小程序,在搜索欄輸入“睡前故事”幾個字,而後在列表中選中了一個時長半小時的選項,將播放時間設定為“本節播放結束”後,把手機放在了陸惟名枕邊。輕柔的女音從手機中傳來,帶著低哄安撫的語氣,在這夜闌人靜之時,顯得尤為催眠。沙鷗在床邊坐了五分鍾,直到鬧騰了一晚上的傻兒子徹底睡沉,才起身走到房間玄關處,關掉了房中所有的燈光,隻留那盞帶著昏黃暖意的床頭燈,然後拉開了房門,輕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