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李阿姨從廚房端出一盆蛤蜊菌菇湯,陸惟名站起來, 豎起還沾著蟹黃的手指,捏著湯勺柄想給大家盛湯,沙鷗看了他一眼,放下手裏的竹筷,接過湯勺,說:“我來吧。”他盛了一碗,先放在身邊的陸惟名麵前,陸惟名心裏默然歡喜了一下,舀了一小瓷勺就往嘴裏送。“哎......?”坐在陸惟名對麵的紀峰不經意抬眼,吃驚道:“你不是不吃香菜的嗎?”那盆蛤蜊菌菇湯裏赫然飄著一撮香菜末,是用來提香提味的。沙鷗繼續盛湯的手倏然頓住。陸惟名迎著紀峰疑惑的目光,輕咳一聲,淡定說:“瞎說,我怎麽不吃了?”說完麵不改色的滋溜了一口湯,“嗯,好鮮。”“不對吧......”紀峰抹著下巴回憶道:“我記得有一年寒假,你來姥爺家住,有一天我媽喊你去我家吃飯,弄了一桌子菜,結果您老人家跟瞎了似的,就是不伸筷子,最後就著泡菜吃了三碗米飯,我媽還納悶呢,事後特意讓我問你,是不是做的菜都不合胃口,結果你怎麽說得來著?”“我......”紀峰微微眯起眼睛,對於陸惟名拋過來猶如無數寒刃飛刀的眼風視而不見:“您老人家告訴我,不是不合胃口,隻是你吃東西忌口多生的蔥薑蒜一律不吃,熟的也隻吃蔥,而且還得是不帶一點蔥味的蔥,不吃香菜韭菜茴香香椿等一切帶有特殊氣味的青菜,哦對,芹菜你都不吃,還有”“沒有了。”陸惟名感受到旁邊正在盛湯的沙鷗投下的輕飄飄的目光,直接端起那碗飄著香菜末的菌菇湯,一飲而盡,無比堅定地說:“你記錯了,哥們兒從小就不挑食,我媽說了,挑食長不高!”紀峰:“......”沙鷗盛了一圈湯後,不發一言地坐下,拿起筷子繼續吃飯,仿佛對剛才兩人的對話充耳未聞。陸惟名端著已經空了的湯碗,一顆心惴惴不安,最後還是沒忍住內心惶恐,可憐見兒地偷偷瞥了一眼沙鷗的臉色。沙鷗感受到身邊那虛無縹緲的視線,握著筷子的手微頓,轉頭看他一眼,視線相碰,隻一瞬間,又旋即分離。“......”“......”坐在對麵的紀峰看著他倆那盡在不言中的模樣,第一基覺敏銳上線,半晌,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吃完午飯又吃水果甜點,最後一群人撐得實在吃不下了,才捧著重了好幾斤的肚子,回陸惟名房間繼續聚堆。房間裏,李炎和汪晨繼續玩vr,杜東明溫世超他倆下象棋,沙鷗在旁邊分別對雙方進行戰略指導,導著導著,棋盤形勢就變成了一對二的局麵。房間外的露台上,陸惟名甩開紀峰勒在脖頸上的胳膊,嚷嚷道:“幹嘛啊有話還要偷偷說?趕緊的,我還等著跟我同桌組團虐菜雞呢!”“得了吧,你同桌邏輯水平,我們理科班老大都繞不過他,下個棋哪用得著你在旁邊添亂。”說完紀峰回頭衝房間看了一眼,確定一切安然無恙後,壓低了點聲音,湊在陸惟名耳邊問:“倒是你......有個問題哈,一開始我也沒當回事,但是現在看來,很有必要當麵求證一下當事人。”陸惟名:“嗯?快放。”紀峰審視般地看他一眼,拋出一個重磅炸.彈:“學校論壇那帖子,幾成真啊?”“......”陸惟名詫異地愣了半晌,就在這緘默的幾秒鍾裏,他清楚地看見了紀峰眼底帶著一絲了然意味的笑意,和自己胸膛深處,突如其來的,瞬間慌亂的心跳聲。“你、什麽意思啊?”“什麽意思你清楚。”紀峰拍拍他肩膀,難掩意味深長:“我是真沒想到啊兄弟,你”“我操!”紀峰明明聲量不大,但是陸惟名就是行動快於思維,一把捂住他還要繼續叭叭的嘴,似乎對他接來下要說的內容,有一種天然的、本能的逃避和抗拒。紀峰頓時呼吸不暢,一時間大腦血流倒湧,可又扯不開蒙在自己臉上的手,隻好認命地聽陸惟名咬牙切齒地在自己耳邊低聲說:“論壇什麽的,看個樂嗬就得了,切勿上升正主,懂不!”紀峰忙不迭地一通點頭。陸惟名這才放開他。鬆手之後才發現,或許是過於緊張的緣故,脊背上居然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紀峰拍著心口喘了半天,終於把氣倒勻了,顫著手指控訴道:“我也就是看剛才吃飯的時候,你看、看那誰眼神有點不對勁,我他媽就隨口一問,你至於緊張成這樣麽!”“扯淡呢你!”陸惟名欲蓋彌彰,不知道是為了說服自己,還是說服他人:“老子這麽一個熱血直男,看誰眼神都一樣,你沒事能不能少上論壇少yy,好好學習考個年紀前三它不香嗎!”“操......”紀峰直接讓他氣笑了,點點頭說:“行吧,陸直男,算我走眼了,得罪了啊!”陸惟名長籲了一口氣,搞定了鄰居同伴,心裏一直搖搖欲墜的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才堪堪穩住,回歸原位。正當此時,露台的隔斷門被人輕扣了兩下,陸惟名悚然轉身,就看見沙鷗斜靠著門框,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表情淡然地看著他倆。陸惟名:“......”紀峰:“......”操,果然是背後不議他人短長,古語誠不欺我。沙鷗衝紀峰稍一頷首,繼而對陸惟名說:“我來說一聲,你們玩吧,我先撤了。”“為什麽啊!”陸惟名做賊心虛,生怕沙鷗聽見片刻前的風吹草動,謹慎問:“下午說一起去打桌球呢,你不去了?”“不了。”沙鷗一搖頭,“下午我爺爺回來,我提前回去了。”“哦。”陸惟名稍微心安,旋即又湧上來點遺憾,他上前,搬著沙鷗肩膀把人轉個了麵,在後麵推著往前走,“那我送你去公交站。”“不用,你招呼大家吧,我認路。”“別墨跡了,我吃撐了,午後消食。”前天晚上說送他去打工,也是同樣的借口,沙鷗被他推得腳下停不住,心說你就不能偶爾有點創意嗎?直到他倆出了房間,杜東明才悵然感慨道:“瞅瞅,瞅瞅!人家同桌之間這感情,一共還不到一千米的路程,陸哥都舍不得讓霸霸自己走,這是什麽神仙同桌情!再看看我這同桌,我悔步棋都吹胡子瞪眼地上綱上線,差距啊!”“那能一樣麽!”溫世超嗆他:“沙鷗霸霸那種高冷校草,就需要陸哥太陽般的溫暖照耀,光合作用充足嘛,而你,這種下個棋還狡賴的人,隻需要同桌的一頓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