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媳婦歎息著告訴楊萱,「……十有八~九是怕肚子裏懷得男胎,可做人怎麽能不留一點餘地?一屍兩命啊,這人以後肯定不得好死,早晚下油鍋。」


    可惜得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楊萱連隻雞不敢殺卻早早死了,臨死之前,蕭礪仍是風風光光地活著。


    至於最後是不是不得好死,楊萱根本無從知道。


    隻是,蕭礪做過太多惡事,手上沾了太多血腥,即便楊萱再世為人,看到尚未發跡的蕭礪,腦子裏仍會時不時想起市井流傳的他的惡行。


    尤其他麵相冷,眼眸銳利,看人時恨不能看到人心裏去,透著一股狠勁兒。


    就跟前世田莊裏,那個姓薛的獵戶家中的狼狗似的。


    那條狗是野狼跟家狗配出來的種,性子殘暴凶猛,一雙眼眸發著幽幽綠光,極為瘮人。


    薛獵戶很寶貝他的狗,每次打獵都帶著,每每打到獵物就將內髒掏出來讓狗吃個夠。


    有年冬天,薛獵戶不小心從山上摔死了,狼狗困在家中好幾天沒出門,狂性大發,將薛獵戶四歲的小孫子啃了。


    薛獵戶的婆娘幾乎瘋了。


    田莊的男人拿著鋤頭鐵鍬圍堵那隻狗,淒厲的狗叫聲響了半下午,聽得人心裏發慌。


    蕭礪就像那條狼狗,骨子裏天生帶著野性。


    適才是情勢所逼,燈塔若是燃了關著上百人的性命,楊萱窺得先機,便不會坐視不管。


    病急亂投醫,她找別人怕不靠譜,而蕭礪將來是要做高位的,必然有兩把刷子。


    事實證明,蕭礪的確有本,燈塔的事情解決了。


    想必接下來兩天,士兵也會多加謹慎。


    而現在……楊萱左右思量番,決定還是少跟他打交道為好,遂起身跟樹下的軍士知會一聲,與秦笙順著原路往回走。


    走不多遠碰見了楊桐。


    楊桐跟楊芷在一起,兩人手裏各提著好幾盞花燈,見到楊萱,楊桐立刻獻寶般道:「萱萱你看,這些都給你。」


    楊萱驚訝地問:「大哥從哪裏得來這麽多花燈?」


    楊芷「吃吃」笑,「大哥猜了一路燈謎,這都是得來的彩頭,還打算繼續猜到頭呢。」說罷撇撇嘴,揶揄道:「大哥口口聲聲答應爹爹要照看萱萱,遇到猜謎什麽都忘了。」


    楊桐麵露慚色,「是我不對,不該隻顧著自己貪玩。」


    楊萱有些心酸。


    說到底楊桐也才十二歲,還是個大男孩,平常已經很照拂她了,難得有這點喜好,遂道:「大哥說什麽呢,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前頭沒多少了,大哥去猜吧,我們在這裏歇歇腳。」


    正說著話,秦太太帶著秦笛與秦箏也恰好也經過。


    眾人正聚了個齊全,便一道在旁邊攤位前的條凳坐下。


    楊桐見周遭都是女眷,獨獨自己一個男子,將手裏花燈盡數塞到楊萱手裏,低聲道:「萱萱你先坐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楊萱點點頭,「我等著你,不亂跑。大哥,你再多得幾盞花燈回來。」


    楊桐笑著撫一下她發髻,對秦太太行個禮,繼續猜燈謎去了。


    歇腳的眾人商量著要東西吃。


    楊萱跟秦笙剛吃過餛飩,肚子還飽著,不打算再吃,兩人各要了一碗甜水,一邊喝,一邊翻看其他人采買的東西。


    楊芷買了八匝各色絲線,兩隻小巧的頂針,一柄牛角梳,還有幾張糊好的袼褙。


    秦太太笑問:「楊姑娘會做鞋了?」


    楊芷羞紅著回答:「沒有,是賣針線的攤販帶了個三四歲的小姑娘,大風天穿得很單薄。我瞧著挺可憐,左右這些東西沒幾文錢,就多買了幾樣。正好最近也空閑,就學著做做。」


    秦太太讚許地點點頭,口裏「嘖嘖」兩聲,「瞧人家楊姑娘,再看看你們,」吩咐丫鬟將秦箏與秦笛兩人買的東西擺出來。


    一包鬆子糖,半斤窩絲糖,兩包各式點心,還有一布袋熱乎乎的糖炒栗子。


    眾人都禁不住笑。


    隻有秦笛羞窘得馬上要哭出來一般。


    楊芷急忙替她開解,「我剛才瞧見鬆子糖了,饞得也想買,誰知道素紋不知跑哪去了,也沒買成。回頭經過賣點心的攤子,我指定去買一包。鬆子糖又香又甜,很好吃。」


    「還有糖漬核仁,也好吃。」秦笙附和著,順手扯開布袋,抓一把栗子放在桌上空碟裏,「嚐嚐甜不甜。」


    栗子被炒得已經裂開了口,可剝起來也不算容易。


    楊萱去掉外麵的硬殼,又費了好大工夫,把裏麵一層皮兒剝掉,正要往嘴裏塞,冷不防瞧見蕭礪昂首闊步地從跟前經過。


    仍是木木地板著一張臉,神情晦澀不明。


    她莫名地心虛,飛快側轉身,手一抖,栗子滾落在地上,沾了泥土。


    楊萱咬咬牙,隻得另取一隻。


    在另外一桌吃東西的春桃瞧見,慌忙走過來,「姑娘仔細傷了手,我來吧。」


    楊萱擺擺手,「吃別人剝好的沒意思,你自去吃你的,我慢慢剝。」


    仔細地剝幹淨塞進嘴裏。


    栗子既麵又甜,極為可口。


    楊萱很想再吃幾隻,卻實在不願意費事剝皮,隻得作罷。


    此時,蕭礪已經回到先前的樹底下。


    軍士問道:「燈塔沒事吧?」


    蕭礪如實回答:「匠人選料時候不仔細,有根毛竹裂了道縫,好在去得及時,另外搭架子支起來了。」


    「啊?」軍士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張著大嘴,半天才合攏,笑道:「我隻當那小姑娘說瞎話,隔著這老遠也能看清楚?這回你該是立了大功,要是論功行賞也得算上人家小姑娘一份,也不知是誰家姑娘,天生的美人胚子,再長兩歲,肯定比阿蠻姑娘還嬌俏。」


    阿蠻是杏花樓的舞姬,帶點胡人血脈,生得唇紅齒白,天生一拃細腰,極是風騷。


    蕭礪眼前突然閃過楊萱坐在條凳上剝栗子的情形。


    蔥白般細嫩的手指一點點撕扯著栗子皮,神情認真而專注,好像天底下再沒有比手中栗子更重要的事情。


    可就在見到他的瞬間,那粒好不容易剝出來的栗子「啪」地掉到了地上。


    蕭礪莫名地想笑,可不等笑意綻開,唇角又緊緊地抿在一起。


    其實,他老早就瞧見楊萱了。


    此時夜色漸深,已經有人陸續離開,吃食攤位前的人稀稀落落的,那群穿紅著綠插金戴銀的婦孺便顯得格外惹眼。


    尤其是楊萱,單隻靜靜地坐在那裏,就仿佛會發光似的,引得人不由自主地多看幾眼。


    羽緞鬥篷,織錦褙子,發間小巧精致的珍珠花冠,又是跟那樣一群人在一起,肯定出身極好。


    阿蠻怎配得上跟她比?


    蕭礪輕輕呼口氣,將此事拋在腦後。


    楊萱等人坐了沒多久,楊桐手裏提著三隻花燈興高采烈地回來。


    眾人一道回到燈塔附近,打發人到聚朋酒樓將楊修文與秦銘喚了出來。


    兩人臉色紅潤,目光明亮,極為興奮的樣子,身上還帶著淺淺酒氣。


    因為喝了酒,楊修文便沒騎馬,與楊萱姐妹一同坐車,看到車廂裏那許多的花燈,笑問:「買了這麽多?」


    楊萱指著最小的南瓜燈道:「這個是我買東西攤販送我的,其餘都是大哥猜燈謎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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