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前世的軌跡,後年春天,啟泰帝會臥床不起,太子監國。


    他有了舉人的身份,已經可以謀個一官半職,然後想方設法謀些銀錢,買一處宅子。然後,等太子登基,開恩科的時候,他再參加春闈,混個進士。


    而當務之急,他得讓楊萱知道,他來了!


    他因她而來!


    這年春天,朝政應該是波譎雲詭,太子跟靖王之間明爭暗鬥,不分高低,而百姓不管這許多,仍是該種田種田,該讀書讀書。


    過了正月二十,楊桐與範誠便收起嬉鬧的心,卯足了勁兒準備童生試。


    楊萱給楊桐精心縫製了考袋。


    墨藍色的錦緞為底,上麵繡著喜中三元的圖樣。


    喜中三元是一隻喜鵲落在桂圓樹上昂首鳴叫。


    楊萱用了十足的心思,桂圓飽滿豐潤,枝葉青翠碧綠,喜鵲烏黑油亮,尤其兩隻眼睛是用黑絲線混著金銀線繡成,看上去神氣十足。


    楊桐感激不已,連連道:「讓萱萱費心了。」


    楊萱玩笑道:「我也不單是因為大哥,而是想那麽多趕考的人,如果有人問起大哥的考袋,興許我還能得個手巧的名聲。」


    辛氏笑嗔,「要那個名聲幹什麽,又不是要開繡花鋪子。」卻是吩咐楊桐,「這兩天夜裏不要熬太晚,讀書在於平日,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的功夫上。要養足精神,才能把學過的東西都發揮出來。」


    楊桐恭聲應著。


    臨考前一天,楊萱親自下廚烙餅打算給楊桐帶進考場吃。


    為了讓餅暄軟,和麵時,楊萱多打了好幾隻雞蛋裏頭,又倒了半盅羊奶。


    餡料則備了兩種,一種是甜味的,用白糖夾著蜜漬桂花,另一種是鹹味的,用的是椒鹽混著芝麻碎。


    烙餅需用慢火,半點兒急不得。


    王嬤嬤給楊萱打下手,往灶坑裏填稻草,楊萱則踩著兩隻摞起來的蒲團不錯眼地盯著鍋裏的餅。


    餅受了熱,一點點鼓脹開,散發出淡淡甜香,顏色也開始變得微黃。


    楊萱握著鏟子正要翻個麵兒,不知從哪裏躥出了一隻黑貓,擦著她的腳邊跑過去。楊萱嚇了一跳,身子歪一歪差點摔倒,等定下神再往鍋裏看,餅的底麵已經略有焦糊。


    楊萱忙挨個翻了麵,沒好氣地問王嬤嬤,「誰養的貓,怎麽不看好了?」


    往常在廚房打雜的婆子賠笑道:「回稟姑娘,這貓並非家裏養的,是隻野貓。去年秋天裏,不知道被誰家混小子打斷了腿,躲在柴火堆裏養傷,我瞧著可憐,把吃剩下的飯菜給它喂點,時候久了,它就天天過來蹭飯。正好,廚房裏也怕招惹老鼠,我就尋思著有隻貓也不錯,順道抓抓老鼠。要是姑娘不喜,我這就把柴房後牆的洞堵上,再不叫它進來。」


    楊萱無謂地說:「算了,你願意養就養著吧,它不傷人吧?別抓了人。」


    「不傷,不傷,」婆子連忙道,「它通人性哩,因為被人傷了,見人都躲得遠遠的,隻要別靠近,它不會抓了人。」


    楊萱看著鍋裏的餅色澤已經金黃,沒心思再跟她費話,揮揮手讓婆子退下,又讓王婆子熄了灶坑的火,讓餅就著鍋裏餘熱真正熟透,才盛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辛氏帶著楊芷姐妹並楊桂一並將楊桐送出門外。


    範誠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沒想到夏懷寧也在。


    兩人離得遠遠的,誰都沒有搭理人。


    夏懷寧給楊修文和辛氏行過禮,笑道:「我怕遲了,緊趕慢趕才過來,剛好趕得及。」又囑咐楊桐,「拿到卷子先別著急答題,從頭到尾看一遍,是不是少了或者錯了頁,萬一不對趕緊找人更換。對了,你帶了薄荷等醒腦之物沒有,正午時分容易犯困,若是困了就停筆眯一會兒,再嗅些薄荷冰片,等腦子清醒了再開始答。」


    楊桐拍拍考袋,「都在裏頭了,二妹妹給準備的,非常齊全,阿誠也有一份,你放心。」


    夏懷寧笑笑,「那就好,你快去吧,別誤了時辰,答題別緊張,想好句子再往紙上謄寫。」


    楊桐一一應著,笑道:「父親跟母親都囑咐過了,我都知道,行了,我走了。」


    跟範誠上了馬車。


    楊修文則騎馬在旁邊隨著。


    目送著馬車漸漸遠去,夏懷寧這才收回目光對辛氏道:「阿桐學東西細致,又肯往深裏學,肯定沒問題,師母盡管放心吧。」


    辛氏笑道:「阿桐盡力就好,能不能考中就看天意了。懷寧一早趕過來,吃了早飯沒有?」


    「吃了,路上買了包子。」夏懷寧應道,邊說邊從懷裏掏出隻木刻娃娃,「前兩天逛鋪子看到的,覺得有意思,就買了回來,不知道二妹妹喜歡不?」


    辛氏接在手裏仔細端詳會兒。


    娃娃是鬆木刻成,約莫兩三歲的樣子,臉蛋白白胖胖的,穿藍色長衫,皂色褲子,頭頂梳個小抓髻,憨態可鞠。


    再仔細瞧,娃娃的眉眼很有幾分楊萱的模樣。


    辛氏恍然,想必夏懷寧看出這娃娃模樣像楊萱,所以特特買了來,遂笑道:「倒是有趣。」轉頭遞給楊萱,「好玩不?」


    楊萱粗粗掃一眼,臉色立時變得煞白……


    這分明是夏瑞的樣子!


    娃娃刻得精細,眉眼口鼻栩栩如生,工匠還給上了色,眉毛塗得烏黑,雙唇塗成粉紅,兩頰粉裏透著白,跟真人似的。


    乍看起來,確實有點像楊萱,但仔細端詳會兒,就會發現那雙桃花眼其實跟夏懷寧一樣。


    尤其右耳垂還點了一粒小黑痣。


    夏瑞的右耳垂就有痣,夏太太很得意地說:「耳朵有痣好,既聰明又孝順,等瑞哥兒長大了賺銀元寶給祖母花。」


    可夏懷寧怎麽會知道夏瑞?


    縱然夏瑞是他的兒子,可那是前世的事情,跟今生完全不相幹。


    難不成他也是……


    楊萱心中忽地生出個念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夏懷寧。


    夏懷寧仿似完全沒有在意她,仍跟辛氏說笑,「木刻匠人很有意思,把每一個刻出來的娃娃都當成自己的孩子,不但取了名,還有生日。」


    目光掃一眼楊萱,薄唇微啟,「這個娃娃名字叫做瑞,祥麟瑞風的瑞。生日是六月十八,匠人十六那天開始刻,用了足足兩天工夫刻成。」


    這怎麽可能?


    楊萱生夏瑞那天就是六月十八。


    她六月十六那天半夜覺得肚子疼,打發春桃去找夏太太,夏太太沒過來隻隨意說了句,「早著呢,等天亮再說。」


    夏懷寧聽聞披著衣衫去請穩婆,穩婆請來了,可楊萱卻又不疼了。


    穩婆半點怨言沒有,耐心地囑咐她一些話,「……還沒到時候,真正生可比這疼得厲害。頭一胎生得慢,不用著急,我這兩天沒別的事,就在家裏待著,等再疼起來就叫人喚我。」


    因半夜折騰她一趟,楊萱賞給她五兩銀子。


    穩婆千恩萬謝地走了,夏太太卻氣得拍床板,「這個敗家婆娘,當自己多金貴呢,生個孩子給兩把雞蛋足夠了。有這銀子怎麽不知道孝敬我這個婆婆?」


    氣歸氣,終是顧及著楊萱肚子裏的金孫,沒當麵對楊萱說。


    楊萱消停一上午,中午歇完晌覺又開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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