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宅子剛被查封,裏麵滿地狼藉,成親前根本收拾不出來。


    大熱的天,楊萱也不想挪動地方,便仍住在榆樹胡同。


    辛三太太這才知道蕭礪的身世,私下對辛漁道:「先還以為姑爺隻是一介武夫,沒想到竟是勳貴出身……要是能襲爵就好了,阿萱就成伯夫人了。」


    辛漁道:「勳貴看著高高在上,可勳貴有勳貴的苦,聖上登基這兩年可盡是拿著勳貴開刀了。依我看,倒不如這麽安安生生地過。」


    辛三太太深以為然,低聲道:「依我看,揚州那邊的書院也不用像先前那麽惹眼,咱們先盡著自己子弟教,三代之內總能教出幾個有出息的。」


    夫妻倆人竊竊私語,說了半夜的話。


    五月底,蕭礪陪楊萱回了趟大興,在楊修文夫妻墳前燒紙上了香,回來之後就緊鑼密鼓地操持親事。


    離成親還有兩天,辛媛抱著閨女過來了……


    因沒料到辛三太太在此,辛媛麵色變了幾變才開口招呼,「三嬸娘。」


    辛三太太麵色也淡淡的,喚聲:「張奶奶。」借口去廚房,撩簾離開。


    楊萱心中納罕,卻不好多問,伸手接過奶娘手裏的繈褓,「讓表姨瞧瞧咱們的靜姐兒,哎呀,真漂亮,相貌像爹。」


    辛媛湊上前,笑道:「跟她爹爹一模一樣,也是像祖母。先前婆母知道是個姑娘,麵上不露心裏卻不得勁兒,等生出來一瞧,傻眼了……再怎樣也不能不喜歡自己,真正是把靜姐兒疼在心尖尖上。我原本想早幾天過來,婆母非不肯……還好相公親自去接我們,要是趕不上你成親,我跟他一輩子置氣。」


    楊萱嗔道:「哪裏那麽大氣性,還一輩子置氣?咱們倆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我既知道你不得自由,怎可能怪罪你?你還是好好孝順公婆才對,家裏有長輩,省多少心事。」


    辛媛嘟著嘴,「原本婆母就應允我百天之後來京都……」瞟一眼奶娘,下麵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楊萱其實已經預料到,辛媛固然被張太太照看得無微不至,相對來說,也失去了自己做主的權利。


    先前張太太管束著兩人的房~事,現下又給孫女兒取名為「靜」,可見張太太對辛媛話多性子跳脫並不是特別滿意。


    若是辛媛將閨女留在真定,張太太被孩子牽絆著興許能放開手不管辛媛和張繼,就隻怕辛媛不舍得女兒,仍是要回真定。


    時候一久,夫妻情淡,張繼免不了會在京都另納一房小妾照顧生活。


    想到此,楊萱遂問:「你以後要住在京都還是回真定,咱們許久沒一起玩了,不如中元節到護國寺聽經?」


    辛媛猶豫不決,「我也說不準,待會兒跟相公商議下,商議好了給你寫信。」


    楊萱笑著道聲好。


    辛媛取出隻匣子遞給她,「給你的添妝。」


    「是什麽好東西?」楊萱笑盈盈地打開,見是支赤金梅花簪,梅花花心鑲著粒小小的紅寶石,遂讚道:「很漂亮,多謝阿媛。」


    辛媛慢慢紅漲了臉,「來時倉促,東西都在真定。」


    言外之意,她的首飾也是張太太保管著。


    楊萱真正是驚訝了,臉色卻不露,仍是笑著,「這支簪我很喜歡,你幾時再幫我配一對耳墜子就更好了。」


    辛媛點頭應道:「好!」


    兩人敘過一陣話,蕙心進來回稟說前院張繼那邊剛喝完了茶。


    就是說,辛媛該走了。


    楊萱將她送到角門,親眼看著她坐上馬車才回來,而辛三太太已經坐在廳堂擺弄著那隻梅花簪,語氣很清淡,「這是她給你的添妝?」


    當初辛氏給辛媛的添妝是一整套赤金頭麵和一整套珍珠頭麵,私下裏還給了上千兩的銀票。


    可那會跟現在的情勢不一樣。


    楊萱歎一聲,「阿媛不得自由,一應物品都是婆母管著……早先我極羨慕她能夠嫁個好人家,現在想想,各有苦衷吧。」


    辛三太太默了默,道:「那會兒你三舅舅記掛著你們倆,月月往京裏寫信,你倒是回得勤,阿媛隻言片語都沒有……先後上門兩次,也都碰了軟釘子,麵都沒見到……也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都是別人家的人了,不待見我們這種罪人家眷也是正常。」


    楊萱替辛媛解釋,「阿媛一向沒心沒肺的,興許是張太太……她是嚴倫的女兒,性情上的確跟咱們不太合得來,可為人卻是極端方的。」


    「也是太端方了吧。」辛三太太麵上現出幾分譏刺,將金簪仍舊放回匣子,「好在咱們不缺銀子,也不打算攀附這門富貴親。沒有親戚,照樣操持得熱鬧。」


    楊萱抿了嘴笑,「還得感謝舅母,足足忙碌了一個多月。」


    辛三太太道:「等回門過去我就走,再不走怕姑爺要攆我了,沒得在這裏給你們礙眼。」


    「哪裏有?」楊萱忙道,「我們都巴望三舅舅跟舅母多住幾天,能一直住著最好了。」


    辛三太太欣慰地歎一聲,「看著你出嫁,我們真是放心了。姑爺是個靠得住的,男人在外麵打拚不容易,你得敬著他多照顧他,眼下說起來是你鋪子賺錢,可要是沒有姑爺,大把的人想伸手撈一把。」


    楊萱重重點頭。


    她一直都知道,是程峪幫她開的鋪子請的掌櫃,是錢多跑裏跑外地張羅,是範直在豐順帝麵前替她敲邊鼓。


    沒有蕭礪和他的親人,她什麽都做不成,隻能靠每年收租錢勉強度日。


    轉過天,應該是發嫁妝的日子,醉墨齋開始舉行賽詩會。


    羅掌櫃本以為鋪子每天大概能接待一百多客人,除開一些在詩詞上不拿手的,能有五十多首詩就不少了,沒想到消息傳出去,頭一天就有將近兩百人捧著詩作過來。


    醉墨齋不過立錐之地,哪裏有地方懸掛那麽多詩詞,錢多出主意把詩作掛到小溝沿去。


    李石蓋了三座三進宅院,隻有他住的那座認真收拾擺上了家具,其餘兩座都隻是大白牆,空曠得很,整個院子都可以掛。


    正值盛夏,水塘裏蓮葉田田,池塘邊楊柳堆煙,周圍還有成片才種上的桃樹。


    而排列整齊的典房便坐落其旁,幽靜雅致。


    眾位文人吟詩作賦之餘,對典房也產生了興趣,紛紛打聽如何租賃,租金幾何。


    李石忙得腳不點地,索性請李山寫出個告示,貼在門口。


    榆樹胡同也忙亂不堪。


    春桃跟文竹早早就過來了,指揮著丫鬟婆子把煎好的雙喜字貼在門窗上,邵南邵北腿腳伶俐,爬到樹杈上係紅綢布。


    辛三太太搖著團扇四處溜達,看哪裏要掛紅燈籠,哪裏缺雙喜字。


    相較她們,楊萱手裏捧隻甜白瓷的碟子,一塊一塊叉著西瓜吃,悠閑得幾乎不像新嫁娘。


    待到暮色四合,吃過晚飯,辛三太太懷裏揣本小冊子輕手輕腳走進正房,對楊萱道:「明天就成親了,咱們女人早晚都得有這一遭,沒什麽大不了的,眼一閉忍過頭兩回就好了。」將小冊子塞到楊萱枕頭底下,「原先我娘給我壓箱底的,你臨睡前翻一翻……不用害臊。」


    再不多話,做賊般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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