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買下第一棟房子後,薇薇欣喜地露出笑容,瞧著她像小女孩一樣高興的神情,汪澄頤不自覺地也露出笑意。


    一開始她還有些拘謹,不過隨著遊戲進展,鈔票開始累積,買路段買房子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愈來愈多。


    她抬起眼。“換你了。”見他正盯著自己,她趕忙又低下頭。


    他拿起骰子。往中央丟。“有件事我對你說了謊。”


    她詫異地又抬起眼。


    他拿起藍色棋子往前走了五步。“其實他前幾天有打電話給我。”


    她想那個“他”指的應該是他父親。


    他推了下眼鏡。“該你了。”


    “好。”她拿起骰子。


    “他來跟我要錢。”


    “你拒絕了?”


    他坐正身子,靠著椅背。“我給他了。”


    她有些詫異,但很快會意過來。“你不想他去跟你姑姑拿?”


    他凝視她幾秒後才道:“對。”雖然之前也曾發生過,但每次她猜中他的想法時,他還是會覺得不可恩議。


    她轉開視線,丟下骰子。“我的表哥也常常跟親戚借錢,我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問他他也不說,我跟怡庭都在猜他是不是欠了賭債或是卡債。”


    而後她突然聯想到一件事。“你不出國念書的原因除了錢以外,還有你爸爸的因素是嗎?”


    眼鏡後的黑眸閃了下,再次感到驚訝與讚許。“如果我不在,他會變本加厲,我不能忍受他一直跟姑姑還有姑丈拿錢,他是一個貪得無厭的混蛋,而這已經是我最含蓄的講法。”他冷酷地說。


    因為不知要回應什麽,她點點頭表示明白,而後忽然聯想到一件事。


    “之前……在你車裏,就是你拿一堆dvd要借我的那次,你在車上接了一通電話,表情很不高興,是……你父親打來的?”


    他凝視著她,再次感到她敏感的一麵。“對,那天他想來要錢,如果不是你在,我肯定會把他臭罵一頓,或許我不該跟你談這些……”


    “沒關係……我是說如果你想說的話,我沒有關係……有時候我會希望自己有很好的口才,在適當的時候說些風趣或是睿智甚至安慰人的話,但……我常常不知道要接什麽。”


    她緊張地扯了下嘴角。“不過我是個很好的聽眾,小時候我可以靜靜地坐著聽外婆說故事……所以外婆很喜歡帶我出去,因為我不會四處跑來跑去,也不會吵鬧……我好像離題了。”


    比起方才緊繃的表情,他明顯放鬆了一些。“沒關係,我也是很好的聽眾,聽別人說話總比說自己的故事簡單。”


    “我也這麽覺得。”她的眸子裏是盈盈的笑意。


    “我想我有點喜歡你。”


    這突如其來的一棒,打得她暈頭轉向,她錯愕地看著他,隨即慌張地轉開視線。“對不起,我……”


    “你打算拒絕我。”


    “對不起……”她第一反應就是想奪門而出,但她逼自己留在原她,她必須好好的謝謝他,然後跟他說……“對不起……”


    “我知道你會拒絕我。”


    當她再次詫異地轉向他時,他才接著道:“否則你昨天不會一直閃躲我的視線不是嗎?”


    原來昨天他就已經發現……“對……”


    “不需要一直道歉。”他疲憊地拿下眼鏡,揉了下眉心。“我並不會強迫你接受我。”


    “我知道。”他疲倦的姿態讓她有些擔心。“你要不要到床上躺著?”


    “隻是眼睛酸澀。”他戴上眼鏡。“或許我真的該去休息了,不過在這之前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雖然知道他有時候坦率得驚人,不過仍會被他直言的態度弄得困窘。


    她不安地在沙發上動了下,才道:“我現在的狀況並不適合。”


    “你的意思是過一陣子比較適合嗎?”


    “不,也不是這樣……我是說你是很好的對象,真的,我並不是在說客套話。你給我很穩定的感覺,但是……我……”她不安地又動了下。“我並不適合你,我很不穩定,像現在……我就很焦慮。”她握緊雙手。


    “我給了你壓力?”他輕聲問。


    “不是……”


    “所以……是你在給自己壓力?”


    她的手握得更牢,指節泛著白。


    “薇薇……”


    她忽然站起身。“對不起。”


    見她慌張地拿著包包想走,他起身攔住她。


    “等一下。”


    “我真的很……”她抓緊包包,快速地說著:“很謝謝你,但是我想……明天一早你就會質疑自己的話,人在脆弱……尤其是親人過世的時候,總是會感到無助,我完全能夠明向,你隻是累了,好好睡一覺之後,我相信你又會重新振作……”


    “等等。”他扣住她的手臂。“你在說什麽,你以為我是因為父親過世所以才對你說喜歡的嗎?”他不可恩議地看著她。


    她閃避地低下頭。


    “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父親的死我不覺得難過。”他看著她的頭頂。“我對他沒有感情,唯一有的或許隻是悲哀,為他的人生覺得悲哀,當我看著他的麵孔時,隻瞧見了死亡前的驚恐……”


    她緩緩抬起頭。


    “他被砍了十幾刀,最後是在痛苦之中過去的,我注視著他,試著在他臉上尋找與我相似的地方。姑姑說我長得像我母親,唯一跟父親相像的地方隻有嘴巴,我寧可跟他沒有任何相像之處,我沒有辦法認可他,在我心裏姑丈才是我的父親,你明白嗎?”他嚴肅地說著。


    她輕輕地點頭。“我明白。”


    “所以不要告訴我我是因為無助脆弱才對你表露心意。我沒有要給你壓力,也不是無法接受你的拒絕,隻是想把話說清楚。”他鬆開她的手。“你不想我開車送你,至少讓我送你下去,看你坐上計程車我會比較放心。”


    他鎮定認真的語氣讓她的心安穩下來,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卻終究隻能點頭。


    就在這時,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兩人皆是一愣,汪澄頤走去開門,薇薇緊跟在後,門扉一開,清亮的聲音響起——


    “聖誕快樂。”


    袁佑蓉站在外頭,一臉的笑意,全身火紅,頭上還刻意戴著一頂白色毛線帽,像極了聖誕老公公。


    那歡欣的雙眼在發現還有另一個女人在時,瞬時僵住,薇薇則覺得困窘無比,她想不出什麽話來說,現在即使打招呼都顯得十分怪異。


    “沒……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在短暫的尷尬後,裒佑蓉率先出聲,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對,我……我正要走。”對於袁佑蓉的出現,她實在無法理解,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不是應該在party上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派對已經結束了,可是現在連十點都不到……


    “我送你下……”


    “不用,不用。”想到他顧慮的安全問題,薇薇急忙又補充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到家後再打電話給你。”一邊說話的同時,她已經穿好鞋走出門口。


    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袁佑蓉必定會誤會吧,但是現在說什麽好像都不對。


    “好吧。”汪澄頤讓步。


    “再見,對了,聖誕快樂。”她對站在門口的兩人說道。


    “聖誕快樂。”汪澄頤看著她匆忙地往電梯走去,而後收回視線望向袁佑蓉。她也正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們變得這麽熟。”袁佑蓉笑笑地說。


    汪澄頤側身讓她進門。“有事嗎?我正想休息。”


    袁佑蓉的笑臉凍住。“學長這麽討厭我來?”


    他歎口氣,推了下鏡框。


    她沉默了下,而當她不經意地掃向客廳時,瞧見了茶幾上的大富翁遊戲,胸口頓時感到一緊。


    “看樣子薇薇倒是比我受歡迎。”她聽到自己略顯尖銳的聲音。


    “佑蓉……”


    “我是來謝謝你送我生日禮物的。”她截斷他的話,拉了下合身的棗紅色毛衣。“我正好想要一件毛衣,沒想到就收到你送的……”她局促地笑了兩聲。“打開禮物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


    低頭望向她身上的毛衣,正想解釋那是薇薇建議他買的時候,她又搶先一步開了口:“我能進去嗎?一直站在玄關講話很怪,我帶了一點東西給你,不會耽誤你太久。”


    他在心裏歎口氣,而後說道:“進來吧!”


    她微笑地脫下靴子,但當視線觸及到桌上的大富翁時,眉頭擰了下,說是家裏有急事,沒想到卻跑到這裏來。


    看樣子麥薇薇並非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單純無害不擅交際,想到這裏,袁佑蓉沉下了臉,沒想到慧潔說的是真的。


    喜歡上一個人必定是要帶著委屈的。


    坐在冷硬的長椅上,外婆說了這句話,這話是沒頭沒尾冒出來的,眼神也不是瞧著她,是對著空氣。


    她吃著冰淇淋有點似懂非懂,問外婆為什麽委屈呢?像她喜歡外婆就一點兒都不覺得委屈。


    外婆低頭瞧著她,笑了笑,說道:那是你還小,等你大了就會知道人跟人之間多少都帶著委屈跟忍讓的,但那也不要緊,重要的是受這委屈時若是心甘情願,也就歡喜了。


    薇薇彎身擦地板時,忽然憶起外婆說過的話,一回到家她就開始做家事,她必須找點事做,否則她會把自己逼瘋。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驚慌了,不是恐慌症發作,也不是藥物能紆解的病症,而是關於心、關於感情,那是她自己必須去麵對的……


    如果不是患了焦慮症,她說不定會因為汪澄頤的告白而感到高興,但現在她隻有害怕與驚慌。


    如果三年前她遇上的是汪澄頤而不是楊茂坤那該有多好,或許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不對,不對,她搖頭,甩開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必須接受現在的自己,如果她一直否定自己,她便沒有站起來的勇氣,她脫下手套,抽起麵紙拭淚。


    “我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更好的人,汪澄頤。”她喃喃自語。


    一個活潑可愛……能帶給你快樂的女人。


    淚水滑下她的臉龐,滴落在地板上。


    她抬頭注視床邊外婆的照片,低聲說道:“一點委屈也不要受。”


    躺在床上,他還是沒有什麽睡意,明明身體已經感到疲倦,腦中卻還是不停轉著,一會兒是父親,一會兒是麥薇薇。


    最後他決定起來喝點酒,明天還有一堆事等著他處理,他不想精神不濟的出現在姑姑跟姑丈麵前,他們會多想會擔心。


    他在沙發上坐下,試著讓腦袋放空,身體放鬆,不期然地薇薇慌張不安的臉又浮現在跟前,他是否太早越線了?


    或許他應該再等一陣子……


    但他知道自己其實一點都不想再等下去,他喜歡她,真心希望她也能喜歡上他……不對,他可以感覺到薇薇並不排斥他,或者可以說對他應該是有些喜歡的,但他也能感覺到她的慌。


    果然還是逼太緊了嗎?


    不,她太在意強迫症這個問題了,他根本不覺得困擾。若是能解開她這個心結,事情應該會發展得較為順利。


    想通之後,他覺得身體開始放鬆,隻要找到問題。就有解決的辦法,這是他一貫解決問題的方式。


    他走回房裏,放鬆地躺回床上,很快進入夢鄉。


    所有的災難都是從一個小錯誤開始,有可能是一個貪心的念頭、一個錯誤的選擇,甚至是一個小謊言,最後如滾雪球般,迎麵給你一個痛擊,最可悲的是若災難是由“好心”所引發,那才真讓人覺得受盡了委屈。


    第三天當袁佑蓉來找她時,她再次感覺到有時好心未必會結出甜美的果實,一開始她以為袁佑蓉隻是路過,但當她問起毛衣的事時,薇薇便明白她是特意而來。


    “學長說毛衣是你建議他買的。”


    “對,我們剛好在百貨公司遇到,他在傷腦筋不知要買什麽,我就給了他一點建議。”薇薇將過期的雜誌抽出來。


    “你跟學長倒滿合得來的。”


    薇薇停下手上的動作。“我們隻是普通朋友。”她走到櫃台邊將手上的雜誌放下,拿起當月的雜誌再走回來。


    “我以為你喜歡學長。”袁佑蓉挑了下眉。


    她一邊上架一邊說道:“你誤會了。”


    “希望真是這樣。”


    薇薇抬頭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怎麽覺得她方才的語氣有些尖銳。


    “你們昨天還單獨過聖誕節,感覺起來不像是朋友。”


    雖然她試圖用輕鬆的語氣說,但表情跟語氣聽起來卻不是那麽回事,從哪剛說話到現在,袁佑蓉對她已不再像以前那樣滿麵笑容一臉和氣,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麽造成她的改變。


    她知道自己再怎麽解釋也是枉然,因此選擇沉默。


    見她悶不吭聲。袁佑蓉繼續道:“聽說你離開前一個工作時鬧得很不愉快。”


    被刺探與冒犯的怒火瞬時升了上來,薇薇抬起眼,直言道:“請問你說這些話背後的意思是什麽?如果你想要說什麽就直接說出來,不需要這樣試探、拐彎抹角。”如果對方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想維持。那她也不需要去顧忌什麽。


    一抹尷尬閃過袁佑蓉的臉,緊接著便是怒氣。“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吧!”


    “什麽真麵目?”薇薇皺眉。“老板快回來了,如果你不趕快說重點,等一下他回來,我就不方便跟你說話。”雖然老板為人不錯,不過工作時聊天總也不好。


    “好吧。”她瞄了眼其他的工讀生,見大家各忙各的事,沒人注意她們。她才說道:“我對你並沒有敵意,薇薇,我這個人一向很好交朋友,我感覺得出你不大喜歡我,我也……”


    “我沒有不喜歡你。”薇薇解釋。“我隻是不擅於人際美係,有時候我不知道要跟你說什麽,我……覺得找話題很累。”而且說真的如果不是汪澄頤的關係,她猜想袁佑蓉也不會想要搭理她的。


    人跟人之間,大概隻要說過幾句話後,通常都能曉得對方的頻率跟自己適不適合,她與袁佑蓉就不是屬於頻率相同的人。


    舉例來說,怡庭若不是她的表妹,她們大概也不會發展成為朋友那樣的關係,因為她與怡庭的頻率也不一樣,不過因為親人小到大相處的關係,所以彼此才能有較多的機會去磨合適應對方。


    袁佑蓉深思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跟我說什麽。是因為對象不對吧?我看你跟學長倒滿有話聊的。”


    又繞回汪澄頤了,薇薇在心裏歎口氣。“我們也有很拘謹的時候……算了,我想你的重點應該是汪澄頤,你希望我不要跟他接觸嗎?”


    “我沒這麽說。”她惱道。


    既然她否認,薇薇也沒再多說,繼續忙自己的事,過了幾秒袁佑蓉才又道:


    “學長值得一個好對象。”


    薇薇看了她一眼,默默地點了個頭。


    “大學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畢業後我們大概有八年沒見,沒想到在兩年前在校園裏再次遇見,我覺得這是一個緣分。”


    薇薇依舊緘默著。


    袁佑蓉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翻閱,靜靜地說道:“我自認是光明磊落的,不管是在愛情還是做人處事上,或許你現在把我想成一個壞心眼的人。心裏想著我憑什麽來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但正因為我自己做事光明磊落。所以我就瞧不起在背地裏專搞小動作的人。”


    小動作?薇薇猜想她指的是昨天的事吧!用家裏有急事從她的生日派對上離開,沒想到卻偷偷摸摸跑到汪澄頤家裏去。


    “我話就說到這裏。”她放下雜誌,也沒等她回應,自顧自地便走了出去。


    工讀生妹妹好奇上前詢問,薇薇搖搖頭沒說什麽,袁佑蓉始終不把話說清,偏在那裏拐彎抹角,她猜想意思應該是希望她不要再去找汪澄頤吧……或者是希望她以後去找汪澄頤的時候要先跟她報備一聲……還是希望她不要再有小動作出現?


    唉……弄得這樣複雜。實在不明白袁佑蓉到底希望她怎樣。如果直接問她,她大概會生氣吧?或者不會?她說她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所以……應該是不會生氣吧!


    還是說光明磊落的人生起氣來,會大方地將怒氣展現在別人麵前,所以叫作光明磊落?


    言外之意這種東西真是教人頭痛!拋開想也想不透的事情,她專心擺放雜誌,偶爾想到汪澄頤時,她便特意將注意力放置在另一處上,不讓自己去胡思亂想。確切該怎麽做她還沒決定,隻希望生活能盡快恢複平靜。


    離開火葬場到外頭等候時。汪秀琴頻頻拭淚,難掩哀傷。黃柏興低頭安慰妻子,汪澄頤則麵無表情地看著外頭的青山白雲,黃欽池拍了拍他的肩膀。


    “還好吧?”


    “沒事。”他仍是望著遠處,雙手插在口袋裏。


    黃欽池朝父母親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你在煩什麽?”


    他訝異地轉向表弟。“有這麽明顯嗎?”


    “拜托,你在跟誰講話啊!”黃欽池誇張地翻了下白眼。“我是什麽人,穿你褲子長大的人,能不清楚嗎?”


    汪澄頤勾了下嘴角。“你這個仇到底要記多久?”


    “當然是一輩子。”他微笑地說。“你知道我到國小幾年級才有屬於自己的褲子嗎?三年級,因為我把自己吃胖到穿不下你的褲子,這個犧牲有多大你曉得嗎?從此我沒再瘦下來過。”


    “那是你貪吃吧。”汪澄頤笑道。


    “拜托,如果不是我的犧牲,你可以這麽瘦嗎?”他一副受到委屈的表情。


    “竟然還誣陷我貪吃。”


    “我瘦是因為我慢跑。”他提醒他。“你跑不到三天就放棄了。”


    “你一定要這樣吐你老弟的槽就對了。”他瞪他。


    汪澄頤扯開嘴角,好笑地搖頭,雖然他對父親很不以為然,但偶爾他又會忍不住想,或許父親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把他送到姑姑那裏去,如果他至今還是跟著父親,他無法想像自己會變成什麽樣的人,或許早就餓死了也不一定。


    他從來不覺得自已的家庭不完整過,姑姑和姑丈在他眼中才是他真正的父母,而欽池就是他的弟弟。


    隻有在他與父親麵對麵時,他才會想為什麽這樣一個人會跟自己有血緣關係,姑姑說是奶奶寵壞了他……


    “好了,告訴我你在煩什麽?”黃欽池說道。“不會是你的學生吧?”


    “我對他們早就沒抱什麽期望了,他們對社團、打工、泡妞的興趣遠大於功課,每次改他們的考卷跟報告我都覺得需要吃降血壓的藥。”


    黃欽池輕笑一聲,但隨即壓抑住,在火葬場笑出來可不是什麽好事,來這兒的人就算沒哭得眼淚鼻涕直流,也是神情肅穆,他若笑出來大概會遭來白眼。


    汪秀琴走過來。“你們兩個在說什麽?”


    “沒有。”


    黃柏興走過來拍拍兩人。“好了,你們如果有事就先走沒關係,我跟你媽兩個人在這裏等就行了。”


    “我沒什麽事,學校那邊已經先請假了。”汪澄頤推了下眼鏡。


    “我也沒事啊。”黃欽池瞄了母親一眼。“爸,你顧著媽就好了。”


    “我好得很啦。”汪秀琴擦幹眼淚。“他這輩子這樣不學好,隻希望他下輩子好好做人。”


    汪澄頤與黃欽池同時轉開視線,假裝看著外頭的花草樹木,不置可否。


    “好啦,別想那麽多,去那邊坐著,那邊有椅子。”黃柏興說道。


    汪澄頤望著冉冉上升的白煙。看著它融進藍天白雲裏,消失在無盡的邊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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