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我很好,真的,曜岩他……對我很好。嗯,改天……我再回去看您。好,再見。"


    掛上電話,步映塵呆坐在椅子上。


    為了不讓外公擔心,她撒了謊騙了外公.


    曜岩對她好嗎?說好,似乎牽強了些。


    從山上那一晚回來後,已過了十天,十天來,曜岩對她很冷淡,不看她,也不和她說話。每晚,他都忙到淩晨才回來,一回來倒頭就睡,她依舊睡在沙發上,怕吵到他,不敢主動和他說話。


    七點不到他就起床晨浴,等他從浴室出來,她想拿衣服給他穿,他卻舍棄她手中的衣服,自己到衣櫥去挑另一件……


    她想,他是把她當透明人了。


    伯影響他吃早餐,她聰明地退一步,每天都等他出門後,她才下樓。


    翻著桌上放的財經雜誌,那是她請林叔找來給她的,她希望能多了解他,他的生活重心在商場上,是以,她想從財經雜誌上,獲得關於他的事。


    以往,外公從不讓她和媽看這些財經雜誌,不讓她們被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事件給驚嚇和汙染。


    外界常把她塑造為步家班的唯一傳人,但她知道,外公不會讓她插手公司的事,因為外公認定商場上的奸商,不是她們弱女子可以應付得來的。


    她從來沒有興趣翻閱這類雜誌,可,為了多了解他,十天來,她把黑家積存的商業雜誌翻了一遍,少說也有百來本。


    也因為看了商業雜誌之後,才知道黑家和步家的對立情況,遠超乎她所想像的。


    更令她震驚的是,前幾天,黑曜岩出手並吞了步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偌大的篇幅報導.她想當作沒看見都難.


    照理說,步家欠黑家一大筆巨款,他若想要步氏集團旗下的任何一家子公司,大可擺明跟外公明說,但,他沒有,反倒是用並吞的方式吃掉步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


    低垂著頭,步映塵難過地猜想,難不成這也是他想逼她離開的方式之一?


    輕歎了一聲,那晚在山上,他那般殘暴的對她,回來後她想了又想,終於猜測出,那一定是他想逼她自動離開的方式。


    她沒有,也不能有任何怨言,以黑家和步家對立的情況,他會防她是人之常情,他討厭她……也是理所當然。


    她終於了解,為什麽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都認為是外公授意她的。


    她暗自決定,不再提荷蘭、不再提前世球莖和富商的故事,從踏進黑家那一刻起,她是全新的步映塵,她要做好他賢慧妻子的角色。


    瞥了一眼雜誌上寫的關於他的……情史,說他的情史和他的事業一樣精采,身邊不乏女伴,名模、名嬡、女星,甚至商場上的女強人,都瘋狂地崇拜他,主動投懷送抱的人,多如繁星。


    合上雜誌,這不是她該看的,她也不喜歡看這些,看了之後,她心口總揪得難受。


    把雜誌收起,她要在他回來之前,把它們放回儲藏室去,她不確定如果他知道她在看這些雜誌,他會不會不高興。


    她不能冒險,眼前,她不能再讓他討厭她。


    外公沒提子公司被他並吞的事,他當然也不會告訴她,她心裏其實有些惶恐,如果她一直不走.他或許會惱怒地繼續並吞步家的其他子公司,但若是她選擇離開呢?也許能暫時製止他並吞的念頭,可誰能擔保日後他沒有吃掉步家整個事業的野心?


    心底做了最壞的打算,萬一哪一天他真的狠心並吞步家的事業,如果那時候她人在步家,對於被打敗的外公,她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而若是她一直待在黑家,或許她還可以幫外公一點小忙,至少不會讓年老的外公連三餐都成問題。


    她要留下來,或許她該找他好好談一談,如果他真的討厭她,那她可以和他……分房睡.


    心口一陣酸澀,被喜歡的男人如此討厭,心裏是很難過的……


    看了鬧鍾一眼,晚上八點多了,她得先把雜誌交還給林叔,讓林叔拿回原位去放。


    抱起五、六本雜誌,走出房間,往樓下走,一個她從沒見過的男人坐在客廳沙發上,見她下樓,起身望著她。


    她站在樓梯的第五階上,進退失據,她不確定他是不是黑家的人,他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出神。


    悄悄地往上退一步,未料重心不穩,身子一晃,人雖未跌倒,可是手中的雜誌卻滑落在樓梯口。


    "少奶奶,小心。"林同正巧從偏廳走出來,見狀,嚇了一大跳.


    "我,我沒事。"


    步映塵險些摔倒,方才望她望得出神的校軍,回過神來,羞赧地奔向樓梯口,把散落一地的雜誌拾起。


    "校軍,把雜誌給我,我等會兒拿去放。”


    林同一喊他的名字,步映塵這才想起林叔告訴過她,校軍是曜岩的司機兼特助,方才他一定是和她一樣,沒有見過對方,才會一時愣住。


    "對了,少奶奶,這是校軍,你還沒看過他吧?"


    "少奶奶,你好。"校軍恭敬向她問好。


    "你好。"步映塵微笑頷首,對自己方才險些把他當"入侵者",感到一絲歉意."對了,你……你回來,那,曜岩是不是也回來了?"


    她有些期待,但卻矛盾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回避,免得曜岩看見她會不自在、不高興。


    "少爺他……"校軍看了她一眼,心虛地低下頭。他從來不知道步霸天的外孫女竟然這麽漂亮,而且說話溫柔,一點也沒有千金小姐的嬌蠻之氣。"他還在公司加班,我是……我是回來拿東西的,我……我馬上要回公司去載少爺回來。"


    說罷,校軍恭敬地向她點頭,和管家交換一個眼神,轉身就走。


    他不忍心告訴這麽溫柔的女人實情,他家少爺今晚不在公司,而是摟著女人夜遊去了。


    他其實已經回來一個多鍾頭,準備要休息了。但為了少奶奶,他硬苦頭皮出門,假裝要去公司接主子。


    知情的林同歎了一聲,他也不忍告訴步映塵實情,是以絕口不提。


    "少奶奶,我把雜誌拿去放,你早點休息吧!”


    "喔,好。"


    步映塵沒有懷疑他們說的話,真以為黑曜岩還在公司,轉身,她走回房間,心頭有些失望、有些心疼。


    失望的是,他沒回來,若他此刻回來,時間還早,或許他會願意聽她說一些話,心疼的是,現在她已準備休息,他還在公司加班,不知道他吃過晚飯沒?


    思及此,她又往樓下跑,但走了兩個階梯又停下。


    她本想問校軍,曜岩吃過飯沒,如果沒,她馬上請廚師準備晚餐帶去公司給曜岩吃,但,校軍可能已經出門了,況且,若是曜岩知道晚餐是她吩咐準備的,說不走他寧願挨餓也不吃……


    想想,還是罷了。


    緩緩地轉身,低首,她懷普沮喪的心情。踩著階梯,步上空蕩蕩冷清的樓層。


    望著桌上黑白條紋鬧鍾,淩晨兩點多,步映塵了無睡意,看了空床一眼,她起身走向窗邊.


    曜岩到現在還沒回來,是否公事太多,還是他太累,索性在公司睡了?


    倚在窗邊,她想著,他的前任妻子以前是否也常倚在窗邊,等待他回來?


    她翻了好多雜誌,那些喜愛報導他消息的雜誌,從未報導過他前任妻子……她猜想,一定是他極盡所能保護著他的妻子吧!


    她隻知道他的前妻已去世,其他的,她一無所知……


    不過,她想,他是舍不得讓他的前妻佇立窗邊,癡癡地等他……


    沒有任何嫉妒,有的隻是滿心羨慕……會不會就是因為他對他前妻愛太深,所以壓根無法接受她?


    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甫逸出口的歎息,急步走向門邊,開門,校軍扶著醉意甚濃的黑曜岩進房來。


    "少奶奶。"


    "曜岩他……喝酒了?"


    "是,少爺他……和幾位董事一起慶功。"校軍幹笑著,再度說謊。


    晚上在客廳遇到少奶奶後,他真的到公司去等,想等少爺回家後,他再返回。十一點多,他接到少爺的電話,要他去酒店載他,他到的時候,少爺獨自一個人喝酒……


    "少爺他……"


    "我來就可以,你去休息,辛苦你了。"


    "好,那我先出去了。"


    校軍臨出門之際,又看了步映塵一眼。他不知道少爺怎麽想的,既然對她是步霸天的外孫女這個身分無法接受,為何不放她走?


    不過,她看起來真的很溫柔,一點都不像間諜……或者,這樣才能讓他們不設防?


    倒是少爺今晚一個人暍悶酒,令他感到訝然,他來黑家十五年,從沒見過少爺獨自暍悶酒,即使是老爺過世的那陣子,或是少爺的孩子……


    唉,總之,也許少爺心頭有解不開的煩悶吧!


    擰了一條熱毛巾,坐在床沿幫黑曜岩擦臉的步映塵,看起來就像一個稱職的妻子。


    “走開!"


    醉躺在床上的黑曜岩,撥開她的手,毛巾掉落地上,步映塵彎身拾起,想到他不讓她上床,她忙不迭地站起身。


    這張床保有他和他前妻共枕的回憶,他大概不想有人破壞回憶的美好,所以不讓她上床。


    "對不起,我隻是想幫你擦臉……"


    黑曜岩迷蒙的雙眼定定望著她,他是醉了,但他的頭腦很清醒,方才她急著跳離他身邊的舉動,令他心頭不由得燃起怒火。


    在山上那晚回來的隔天,他做了這輩子最不屑的事——請征信社調查她以往的情史.


    他黑曜岩活了二十八個年頭,纏他的女人無數,他從來不會想知道她們的過往情事,更遑論找人調查,但,對上步映塵,他冷傲的心卻失序了。


    他瘋狂想要找出那個讓她"守身如玉"的該死男人,想要知道他黑曜岩的魅力究竟輸給了誰!


    但,沒有,查不到,這是三家征信社給他的相同答覆。


    他不相信,一個美如天使的女子,一直到大學畢業都沒有交過男朋友——他猜,一定是那個老狐狸步霸天一手遮天。把她的情史壓下,為的是不讓他有借口"退貨"。


    愈是查不到,他的心就愈紊亂,他以並吞步家的子公司扶正紊亂的心,但她的身影,常在他腦裏盤旋,攪得他無法安下心工作。


    今晚,他找了前女友之一的——他想不起她叫什麽名字,總之,女人之於他,向來是他工作之餘的調劑,不管她們愛錢、愛名,他都能滿足她們,她們也樂得陪他共度沒有未來的短暫戀情。


    他以為自己可以藉著她們的身軀,消弭腦海內步映塵的身影,但,無法,他甚至連讓她們陪在他身邊都覺得厭惡……仿彿世界上,隻剩一個步映塵足以匹配他。


    拿著毛巾進浴室搓洗,再度踅回的步映塵,靠著床邊,蹲下身。


    "曜岩,我……"步映塵蹲著,傾身想再度幫他擦臉,怕他又不高興,猶豫了下,收回手,跪坐在地上,低首,訥訥的道:"明天開始,我……我搬到客房去睡,或者今晚我就去客房——"


    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以為他睡著了,昂首,對上他投射而來的陰沉冷厲目光。她驚駭之際,拿著熱毛巾的手突然被他捉住。


    "我……"


    以為他不高興她幫他擦臉,想開口跟他說她不再吵他,但話未出口,她人已經被他拉上床。


    他動作猛捷如豹子,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他人已經壓在她身上,火熱的吻在她紅唇上點燃熨燙的溫度——


    把她的兩手緊緊壓在床上,他瘋狂似地吻她,火熱的舌尖竄入她嘴裏,搗吮令他思念欲狂的芳香甜津……


    "啊——奸痛……嗯——"


    眼裏透著訝然,望著她泛著淚光的水眸和臉上痛楚的表情,黑曜岩的冷眸裏不由得湧上一絲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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