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瑾輕輕一笑,美麗堪比曇花一現,「母親不是一直就不同意我們倆在一起嗎?如此一來,不是剛好遂了您的心願。」


    炎如玉皺眉,輕捏了一下淳於瑾的手,「沒良心的丫頭,我還不是為了你好?那蕭沐昀不過是個區區的吏部侍郎,能給你大佑的皇位?能給你至高無上的權利和無法想象的榮華富貴?你就甘心做一個外命婦?」


    淳於瑾挽起裙上的珍珠玉帶,仔細摩挲著,「若擁有一顆明珠,何必再稀罕別的俗物?母親怎麽知道我不願?您不過是不想做那有名無實的太妃,才逼著女兒當皇帝吧。」


    炎如玉停下腳步,忽然冷笑了兩聲,「你為什麽就不能爭這皇位?你有我,你有龐大的炎氏家族做後盾,比那什麽都沒有的太子,好太多了。我們原本最缺的就是兵力,但你若跟蕭天蘊成婚,那飛鷹騎便能為我們所用。到時候,荀家,月山家,都構不成威脅了。淳於翌就得乖乖地把皇帝的寶座讓出來!我就是太後!」


    淳於瑾看著眼前的親生母親,忽然覺得周身冰冷,好像剛剛過去的寒冬,又折返回來。她真的有比淳於翌好嗎?至少皇後是帶著對兒子的愛離開人間的。皇後死去的那個晚上,她


    就趴在窗台外麵。她親眼看到皇後望著淳於翌的眼神,那般疼惜,那般不舍,那樣溫柔。而自己的生身母親,明明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她卻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的溫暖。她在母親眼裏,不過是一個工具,是討好父皇的一個籌碼。


    她事事好強,想要當皇帝,不過是為了讓母親覺得她有別的存在價值。


    懂事之後的淳於瑾,一直有一個念頭。隻有讓母親當上太後,母親望著自己的眼裏,才會有一絲溫度吧?


    母女倆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就到了娥皇宮。宮門外站著一個頎長的身影,正悠閑地望著高牆之外的天空,神態柔和,閑適得如同掠過凡塵的天上人。


    炎如玉看了淳於瑾一眼,近前對著那人喚道,「太子?」


    淳於翌收回放遠的目光,倏然一笑,「貴妃娘娘,兒臣給您請安。」說著,又向炎如玉身後的淳於瑾打了聲招呼,「上次向你借的棋譜,你忘記給我了。」


    淳於瑾稍稍一琢磨,便知道淳於翌有話要單獨對她說,「你待會來我房中拿吧。」


    炎如玉順勢說道,「本宮約了空禪法師學法,就不招待太子了。太子在娥皇宮請隨意,不用客氣。」


    「謝娘娘。」


    淳於瑾的住處,是娥皇宮中相對僻靜的一處別苑。皇帝本來想為她另行安排一座宮殿,但她以自小在娥皇宮中住慣了為由,謝絕了皇帝的好意。


    進入別苑的拱門上掛著一個有些年月的木質牌匾。上麵的字有些殘破,早就已經無法辨認。穿過拱門,是一條橫在湖麵的走廊,湖中漂浮著密密麻麻的荷葉。每逢盛夏,整個皇宮,就數這裏的荷花開得最為熱鬧。


    沿著走廊走到盡頭,能看到一座四角的閣樓,這便是淳於瑾的住處。


    淳於翌坐在二樓的窗邊,忍不住稱讚道,「瑾,你這裏可是個好地方。視野廣闊,禦花園的美景也盡收眼底。」


    淳於瑾命宮女端來茶,淡淡笑道,「風景是好,所以舍不得挪窩。」


    淳於翌接過茶,飲了一口,開門見山地說,「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杏兒的宮女?」


    淳於瑾毫不遲疑地說,「認識。」


    淳於翌舉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你千萬別告訴我,為了對付李繡寧,你竟然指使一個笨手笨腳的丫環到鳴


    泉宮來監視我?瑾,這不是你幹出來的事。」


    淳於瑾在他身邊坐下來,用手支著下巴,「別以為自己很了解我。」


    「你沒有理由對付李繡寧,她對於你來說,沒有任何的威脅。我倒寧願相信是徐又菱做的。」淳於翌斟酌了一下,補充道,「若說你樂見這個結果,在整件事中推波助瀾,倒還有點可信度。」


    淳於瑾捏起耳畔的一縷頭發,目光投向窗外,「什麽都被你猜到,無趣透了。」


    「因為我們到目前為止,還算能夠和平相處。」


    「你至今仍然堅信,我們兩個之間,隻能活一個嗎?就算是我當了皇帝,你也未必會死。」


    淳於翌旋轉著手中的茶杯,像在仔細觀察釉色,「很多事,並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瑾,若是我當皇帝,你會有活命的機會。但若是你當皇帝,我隻有死。為了好好地活著,我輸不起。」


    「那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贏麵越來越小了。蕭天蘊向父皇提出聯姻,我答應了。」


    淳於翌的身形一頓,轉過頭,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女子,「你答應了?你想過蕭沐昀的感受嗎?他那麽努力,那麽不顧一切,不過是為了奔向路盡頭的你!而你,怎麽能就這樣轉身走開?!」


    淳於瑾站起來往前走,裙擺像是一顆快速劃過天空的流星,「沒有人逼他走那條路。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會永遠站在盡頭等他。愛情,不過就是可以在權利麵前犧牲的祭品。慕容雅和李繡寧,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這世界上,沒有什麽牢不可破的誓言,不用等到約定的滄海桑田,便已經物是人非了。」


    淳於翌看著那個美麗仿佛被上天精雕細琢過的身影,心有戚戚。


    「我再幫你一次吧,作為你如此相信我的回報。」淳於瑾停頓了一下,把一封信拋過去給淳於翌,「還有,下次請看好你的太子妃。畢竟真的禦馬術和你自編自排的那處鬧劇,有著天壤之別。隻有旁人有心,一下子就能看出破綻。蕭天蘊要來大佑了,被他知道我國有人會禦馬術,你的太子妃就危險了。」


    淳於翌勾了勾嘴角,「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善良了?你應該巴不得我忙得團團轉,或者直接把我從東宮趕出來才對。」


    「不巧,我對東宮的位置沒興趣。」淳於瑾擺了擺手,「不送。」


    用過晚膳,淳於翌兜兜轉轉,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到了瑤華宮的前麵。他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被下了什麽咒,這輩子才會被這個叫荀香的女人吃得死死的。


    順喜早就知道淳於翌最後還是要逛到瑤華宮了。以前還有個流霞宮,還有朵解語花,如今這解語花身陷囹圄,恐怕太子再無處可去了。


    淳於翌見宮門口既無守衛,也無宮女,跟平日裏完全不一樣,便好奇地近前。


    宮門是虛掩著的,裏麵燈火通明。隻見一眾宮女,內侍,侍衛,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貼在牆上,全都在奮筆疾書。而荀香則在大殿上四處走動,一會兒把一個瞌睡的宮女搖醒,一會兒在昏昏欲睡的內侍耳邊吼一聲。她洋洋自得地插著腰,娓娓說道,「我也是為你們好。你們也許久沒有學習宮規了,就當是複習了一遍嘛。而且這麽多人一起抄,也不覺得辛苦了,對不對?」


    一個宮女耷拉著腦袋說,「娘娘,奴婢根本不識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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