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祖上,那個身懷絕技的憋寶人的故事。


    白公子家的生意遍布東南亞,在泰國投資橡膠園,在新加坡投資銀行,在印尼有代工工廠,非常顯赫。


    大家族的人,都喜歡研究神叨叨的東西,他就喜歡研究古鼎,各種朝代,各種樣式的,收集了一屋子。


    白公子不僅熱衷於參加各種拍賣會買鼎,在海外重金收購失落的古鼎,甚至每年還要從盜墓賊那邊購買古鼎。


    有一年,他在跟一夥盜墓賊交易時,被人算計,差點兒命隕當場,好在我另一個朋友,潘家園開古董店的小胖也在現場,出手救了他一命。


    盜墓那夥人,下手黑,出手就要見人命,不留活口。把人拍死了,隨便埋在古墓裏,再挖出來估計都是古屍了。


    他們才不管你是什麽來頭,都是黑化切口,要有熟人帶進圈子,要不然他們覺得不對,上來就要玩命。


    盜墓賊敢得罪公子哥,不敢得罪小胖,沒辦法,潘家園就那麽幾家店,你盜墓出來的東西,總得有地方銷贓,所以就給了小胖一個麵子,放了他一碼。


    就這樣,我們幾個也算是認識了,成天在一起吃吃喝喝,關係也挺好。


    白公子性格沉穩、穩重,處事不驚,就是遇到古鼎就急眼,命都不要了。


    我們都很不理解,按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像他這樣,就有點兒魔怔了,肯定有故事。但是幾次旁敲側擊地問他,他總是諱忌莫深,死都不肯說出來原因。


    我們也都不理解,後來有一次喝多了,我借著酒勁問他,他才勉強說出了古鼎和他們家族的淵源。


    原來他們家發跡,全都因為一個古鼎,確切地說,是鼎裏的一個人。


    也許,不能算是人,他更像是一個神,或者說一個惡鬼。


    那還是解放前,軍閥割據,民不聊生,好多江湖人士也紛紛出關,行走江湖。


    白公子的太爺爺,就是這種江湖人,他是一個“憋寶人”。


    所謂“憋寶人”,就是行走江湖的手藝人,會點兒武功,懂黑話切口,做事狠辣老練,眼光毒辣,在全國各地行走,去尋找寶貝。


    憋寶人都是獨行客,行事不拘一格,看到古墓就盜墓,看見金礦就采金,遇到古廟大殿裏掛著的寶貝,也會做個飛賊,乘夜裏摘了去,可謂燕子李三一般的人物。


    這個故事發生在黃河河南段。


    那一年,黃河上發生過了一樁怪事。


    黃河下遊段斷流,整段黃濁的黃河水變成了血水,又黏又稠,水裏的魚蝦全死完了,漂在水麵上,分外詭異。


    黃河流血是大災之兆,好多騙子流寇趁機散播謠言,騙取錢財,嚇得黃河兩岸百姓四處逃荒,人心惶惶。


    這件事驚動了一個憋寶人。


    這人姓白,他聞知此事,知道異象之下必有大寶出爐,於是星夜趕路,連夜趕了過去。


    遠遠看去,隻見星月之下,黃河水上下翻騰,水質呈暗紅色,惡臭難聞。


    那血河中一個個白點,都是死在水中的臭魚爛蝦。慘淡的紅月光照在上麵,河床裏像是滾動著鮮血,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四下裏看看,發現這段黃河隱藏在大山峽穀之中,繞著峽穀轉了幾圈,最後流入峽穀中的一段暗河。


    那河水進入暗河前還是好好的,出來後就變成了血河。


    看來,問題一定是出自那段暗河裏。


    所謂藝高人膽大,他當時便使出分水定金、墜山探穴等手法,設法從峽穀進入了暗河中。


    進入暗河後,他驚奇地發現,整座山都被人挖空了,裏麵被設計成了一條非常精巧的水道,一直通往山底。


    於是,他用吊索順著水道吊進去,發現山底下竟然隱藏著一個似乎沒有盡頭的巨大深淵。


    那黃河水就是流入深淵,又從裏麵裂縫裏流出來,就是血紅色了。


    看來,這問題一定出自深淵了。


    他於是又架起吊索,順著吊索一路潛入了深淵,越往下,就覺得越冷,待爬到一半時,感覺渾身像結了一層冰,連眉毛頭發上都結了一層白霜。


    又往下滑了不知道有多久,他終於撐不住了,打了幾個火折子拋了下去。


    隨著火折子掉到下麵,他猛然發現深淵下多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像一個小獸,冷冷看著他。


    他嚇了一身冷汗,轉身想跑,想想又不對,咬咬牙,又掏出來一個牛油火把,點著了,順著黑影丟了過去。


    待那火把掉了下去,他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在這個無底深淵中,竟然縱橫交錯了許多密密麻麻的鐵鏈子,鐵鏈子鎖住了一個巨大的古鼎,懸掛在深淵中間,在火把閃爍的光芒下顯得格外詭異,竟像是一隻鬼眼一般,冷冷看著他。


    先是黃河帶血,然後是峽穀陰洞,被人鑿空的大山,無窮無盡的深淵,這一切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


    考慮再三,他還是決定下去探鼎,要不然自己一輩子都是遺憾。


    這麽想,他便掏出用牛毛混合著人發樹皮特製成的百金繩,一頭用金剛爪固定在深淵縫隙裏,一頭牢牢綁在人的腰上,小心翼翼地吊到深淵下,想一探這大鼎的究竟。


    下了沒多深,就覺得下麵隱隱傳來一股熱浪,像是一個巨大的火坑。


    但是深淵中間那處地方,又嗖嗖往外冒冷氣,他前胸冰冷,後背滾燙,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那古怪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低頭看看,隱約看見深淵底下呈一派火紅色,熱氣蒸騰,像是個火山口,這應該就是熱浪的源頭。


    但是那深淵中間嗖嗖往外冒的冷氣,就不知道是何緣故了。


    他又往下下了十幾米,感覺有些不對。既然下麵是火山口,自然是越往下越熱,他卻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寒氣直往骨頭縫裏鑽。


    江湖人行事,必然有一套自己的法則:凡事隻要不符合自然邏輯,必然大有古怪。


    那見周圍溫度不對,當時,雙手緊緊抓住百金索,將腿腳盤在繩子上,左右繞了一圈,然後將身子和腿腳全部張開,像隻張牙舞爪的蜘蛛,在半空中做了一個懸空式,撐在了那裏。


    ——這叫蛛母倒盤絲,是一個防禦姿勢,進可攻,退可守。


    他從懷裏掏出一把火折子,朝深淵下拋去,接著猛搓一把繩子,身子便隨著繩子滴溜溜地旋轉了一圈,轉眼間就接著火光將這深淵周遭看了一遍。


    那火折子往下掉了三五米,便停住,懸在半空中,半明半暗燃燒著,像是幾點幽幽的鬼火。


    借著這點火光,他才發現,腳下三五米處全都是一道道縱橫的鐵鏈子。


    鐵鏈子有手腕粗細,兩端深深插在深淵岩壁上,密密麻麻,縱橫交錯,形成了一張獨特的鐵索網,將深淵上下隔開,上麵的東西下不去,底下的東西也上不來。


    他試著滑在鐵鏈子上,鐵鏈子很結實,人可以踩在上麵行走。


    再往下看看,下麵依然是火紅一片,應該是離火山口越來越近了。


    但是鐵鏈子上卻是寒氣逼人,甚至結了厚厚一層冰霜,那浸入骨髓的寒氣,便是從這些大鐵鏈子上傳來的。


    這時,饒是他膽大包天,也覺得這深淵古怪極了。


    他定了定神,開始分析。


    首先,這些鐵索是做什麽用的?


    這些密密麻麻的鐵索,少說也有成百上千條,手腕粗細,一道道深深打入山體內部,這工夫下得實在不小。


    而且看著鐵鏈子的粗糙程度和鏽跡,恐怕已經有了幾百年的曆史,前人既然下了那麽大的工夫,用鐵鏈封住這深淵,必然有他的道理。


    如果想封住這個深淵,不讓人進去,大可以直接用巨石封口,將入口處封死便可。


    他心裏不由一動,莫非他們並不是要阻擋人進去,而是要防止深淵下的東西出來?


    這底下是個火山口,必然灼熱無比,為何這些鐵鏈子如此冰冷刺骨呢?


    看來,這既熱又寒的深淵下,一定隱藏了什麽古怪至極的物件。


    這麽想想,他心裏又熱了起來,想著底下必有巨寶,所謂富貴險中求,為了這巨寶闖蕩一次,倒也值了。


    想到這裏,他便掏出金剛鋸,將那鐵鏈鋸斷了幾根,露出一個剛好通過一個人大小的地方。


    又仔細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百金繩,一手擎著火折子,一手握住一把牛耳尖刀,便小心翼翼地將身子潛入深淵之中。


    那下去一探,隻覺得周圍冰冷刺骨,冷風撲麵而來。那鐵鏈上已經冰冷刺骨,沒想到深淵下更冷上三分。


    越往下,冷氣越足。


    又下了差不多十幾米深,感覺那深淵深處仿佛往外射出一柄柄狂舞的冰刀,直往身上臉上招呼。


    眼看著手腳都凍僵了,連繩子都要握不住,這時腳下一頓,明顯觸到了什麽東西。


    他心中一驚,忙連拽幾下繩子,收住下放之勢。


    他點亮幾條火折子,丟到下麵,再往下一看,卻見那下麵卻是黑黝黝的無盡虛空,幾支火折子仿佛幾點流星,打著旋直往下走,轉眼間就消失在了永無止境的黑暗中。


    那冰冷的無止境的深淵,讓人看後便陡生荒涼孤獨之感,感覺世事難料,生命深遠,永無盡頭,一時竟讓那心神恍惚,悲從心來,身形一晃,幾乎要跌入深淵中。


    好在他也是心智極強之輩,當時便回過神來,用繩子穩住身子。


    又覺得有些不對,自己走南闖北那麽多年,經曆過那麽多生離死別,豈會隻看一眼就陡生蒼涼之感?


    看來這深淵大有古怪。


    越想越害怕,這深淵像是個無底洞,仿佛能吸走人的精氣神,讓人不知不覺就受到它的吸引,心中產生厭世之感,定力差一些的,甚至會情不自禁跳入深淵,當場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趕緊從身上的百寶囊中取出一塊硝石,用指甲摳出一些粉末送入鼻孔,狠狠打了幾個噴嚏,才感覺昏昏沉沉的腦子清爽了一些。


    這深淵之下果然大有古怪,他也不敢再往下走,決定還是先上去再做打算。


    剛要走,他突然想到剛才腳下好像觸到一物,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忙再取一條火折子順著腳拋下去。


    那火折子順下去,正好跌到那物之上,讓他將那腳下的東西勉強看了一下輪廓。


    那物有一匹馬兒大小,在火折子顯得格外猙獰,渾身像噴著鬼火,仿佛是從地獄深處跑出來的惡鬼,死死盯著他。


    他“啊呀”一聲叫,猛然一個翻身,掏出一把牛耳刀就要拚命,再定睛一看,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連那把牛耳尖刀都拿不住,猛然掉了下去。


    那憋寶人當時被那隻怪物一驚,頓時渾身出了一身冷汗,險些掉到了深淵下。


    慌忙中,他趕緊作出防禦手段,卻遲遲見不到那物躥出來。


    他穩住心神,又仔細看了看,那物通體渾圓,在火折子下幽幽閃著綠光,看著古怪,又不似一個活物,


    想了又想,他突然一拍腦袋,暗笑自己癡了。這渾圓之物不是別的,正是他們


    在上麵看到的那口懸掛在大鐵鏈下的大鼎!


    他不由嘖嘖稱奇,又連拋下幾條火折子,將那大鼎周身看了一遍,越看心中越驚奇。


    火光之下,古鼎呈現出一派碧綠色。這是個上了年頭的銅鼎,鼎身上結滿了厚厚一層銅綠,一看便是古物——沒準兒還是件上古的青銅器,那事情可就大了。


    要知道,古人將鼎看作是一件非常神聖的器具,一般都是君王占卜或者祭祀時才會用,地位非常崇高。


    古代的青銅冶煉技術不成熟,冶煉一個半人高的東西往往都需要幾百人共同協作。


    這麽大的一件青銅器,恐怕要傾全國之力才能製造出來,算是一件神器級別的古物了!


    但更吸引那的卻是,這鼎為何要被鐵鏈子吊在這裏?


    這鼎上還覆蓋了一個蓋子,鼎中會不會還裝了什麽東西?


    事情到了這一步,那的心裏已經被撩撥得像燒起了一堆火,火光熊熊,便是舍出性命來,也得親眼看看那鼎中到底有什麽才行!


    計議已定,心中也慢慢平靜,知道古人既然費了天大的勁兒將這古鼎鎖在這裏,定然有它的用處。


    說不定這鼎中關著什麽上古的詛咒甚至是怪物,到時候放虎歸山,闖下彌天大禍,那可就糟了。


    這樣想著,他便從百寶箱中取出一支金剛爪。這金剛爪為百煉鋼打造的特殊鉤子,像一隻攥緊的人手,上麵有八個可以活動的鋼齒,可以用上麵連著的繩子控製住爪子的開合,十分趁手,為手藝人翻牆爬樹必備的物件。


    將金剛爪在手上蕩了幾圈,輕輕一甩手,金剛爪便正好鉤在對麵一條碗口粗的鐵鏈子上。


    他用繩子將爪子合緊,試了試,金剛爪已經牢牢鉤住了鐵鏈。


    他抓住繩子,暗暗提起一口氣,身子隨著繩子一蕩,身懸一線,像蕩秋千一般悠悠蕩了過去。


    待身子蕩到當中,突然一鬆手,墜了下去,兩隻腳穩穩當當正好踏在了那個巨大的銅鼎上。


    那穩住身子,先用腳使勁兒踏了踏銅鼎,發現那銅鼎被鐵鏈拴得非常結實。不管他怎麽折騰,都無法撼動銅鼎一分,總算放了心。


    拿出火折子,待他拿到火把,往那銅鼎壁上照了照,發現銅鼎壁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的銘文,看起來像蝌蚪,像小蛇,又像是古怪的壁畫。


    他看了半天也看不懂,索性往上照照,看看能不能找到蓋子,將這銅鼎打開,看看裏麵究竟是什麽東西。


    待用火把仔細一照,發現有些不對勁兒。


    再仔細看看,不禁大驚失色,手中的火把都差點兒沒拿住,險些掉入無底深淵中。


    原來這銅鼎分為有蓋無蓋兩種,有蓋的銅鼎很常見,無一不是鼎蓋和鼎身合攏嚴實,連為一體。


    甚至有古鼎被後人挖出來後,打開密封的蓋子,發現裏麵竟然還有半缸幾千年前的美酒!


    這個銅鼎的蓋子非但和鼎身不一樣,甚至連材質都大不一樣——這個銅鼎的蓋子竟然是鐵製的。


    要知道,鐵器和青銅器不是一個時代的。


    在戰國以前,冶煉品一般為青銅,因為銅礦多為露天礦,容易開采。戰國以後,青銅器才漸漸為鐵所代替。


    即便是在戰國以後,古人也沒有費千萬力氣鑄造巨大的青銅鼎身,最後又給它配一個鐵鼎蓋的道理。


    除非……除非這個銅鼎原本沒有蓋子,或者蓋子丟了,後人給配上去的鐵蓋子。


    不過,後人為何非要弄個鐵蓋子將古鼎封住呢?難道說這古鼎中真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嗎?


    看來,隻有強行開鼎了。


    當下暗暗運足氣力,將身子一擰,狠狠一腳踹在鼎蓋和鼎身的結合處。


    這一腳有個說法,叫作九翻蠍子腿。那擰著身子,背著大鼎向後踹,一腳踹向鼎蓋後,身子借勢,呈蠍子狀盤在鐵鏈上,順著鐵鏈蕩開,自上而下觀察著鼎中的動靜。


    之所以這樣麻煩,是為了防止這大鼎中藏有機關,也怕這大鼎封閉久了,鼎中的東西腐爛了,會有瘴氣、毒沙、毒蠍等物出來傷人。


    黃河手藝人中故老相傳,這鼎非凡物,手藝人開鼎,一定要慎之又慎。


    在遠古時代,鼎都是作為祭祀用的神器,傳說是人和鬼神交流的媒介,是通天的寶貝。所以古人除了在鼎身雕刻各種古怪的銘文外,還會在鼎中放入許多古怪的東西,有人頭、蛇毒、鐵砂、隕石……什麽古怪邪門的東西都有可能出現。


    且說那使出一招九翻蠍子腿,一腳狠狠踹在鼎蓋上,身子當時騰空盤在了鐵鏈上,借著後踹之勢向後蕩開。


    一蕩之下,身子早遊到了幾米開外,靜靜看了看,那鼎中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這就有些奇怪了。


    他先前已經查看過,鼎蓋雖然合攏得嚴實,上麵卻是幹幹淨淨,並沒有被鐵漿、鉛水封住。


    自己剛才那一腳的力道足夠撼動幾百斤的重量,為何卻連個鼎蓋都踹不開?


    他俯下身子,用手小心撫摸了一下鼎蓋,手上一片冰冷,頓時明白了,原來這深淵下潮氣大,鼎上凝結的一層水汽被凍成了一層薄薄的冰殼,冰殼將鼎蓋和鼎身凍成了一個整體,結結實實,難怪踹不開。


    他又用懷裏掏出一把尖刀,想將大鼎接口處的冰殼一一剔除,又覺得這鼎太大,冰殼雖然不厚,也難免耽擱許多工夫。


    他想了又想,一拍手,先笑自己幾聲糊塗,將插在鐵鏈子上的火把取下來,用火烤鼎口處的冰殼。


    火光熊熊,沒多久,那冰殼就開始慢慢融化了。


    剛放下心,卻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他心中一動,往大鼎上仔細一看,就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大鼎身上開始往下流出殷紅的鮮血,一股股細小的血水,順著鼎壁蔓延開來,那原本莊重宏大的巨鼎,在火光的搖曳下,像是一詭異邪惡的血鼎。


    原來這大鼎上的冰殼,並不是潮濕的水汽凝結而成,而是有人在鼎上潑了一層血水。


    血水凝固成冰殼,倒還顯不出什麽異味,經這火把一烤,鮮血淋淋漓漓滴下來,才發現這其中的古怪。


    這憋寶人也是暗暗吃驚。


    古人為了密封住一些石門、古墓、機關、古鼎,會活剝下馬皮,趁熱血淋淋地貼在大鼎縫隙上。


    獸皮遇冷收縮,便會將縫隙牢牢糊住,久之便成了一塊結實的黑膠,摘都摘不下來。可是這樣直接往鼎身上潑血,卻是聞所未聞的怪事。


    他將那些血冰一一烤化,確認縫隙間再無什麽東西阻擋,又將火把掛在鐵鏈上,運足氣力,狠狠一腳朝那古鼎蓋子上踹了過去。


    同時,他的身子也像蕩秋千一般,蕩開了去。


    隻聽見“啪嗒”一聲,巨大的鼎蓋應聲而落,跌落在深淵中。


    那鼎蓋掉了沒多久,就彈在了石壁上,一路跌跌撞撞往下掉,底下不斷傳來一聲聲叮叮咚咚的悶響。


    響聲在深淵中傳得很遠,聲音也很大,震得鼎身嗡嗡直響,在這黑暗陰冷的深淵中顯得格外恐怖。


    憋寶人盤在鐵鏈子上,兩隻手緊緊把住鐵鏈,將那柄牛角尖刀叼在嘴裏,眼睜睜看著那大鼎,看那裏麵會衝出什麽物件來。


    等了一會兒,鼎蓋與石壁的撞擊聲漸漸遠去了,隻剩下一聲聲的悶響。


    他也暗暗吃驚,按照鼎蓋撞擊的聲音,這深淵少說也還有幾百米深。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會有那麽深?下麵又放著什麽東西呢?


    他點亮一支火折子,將那支火折子投入鼎中,卻見那火光一閃,那火折子竟好死不死地滅掉了。


    這事情有些古怪了,難不成是因為鼎裏瘴氣大,將火折子給淹滅了?


    他換了個角度,又投入三支火折子。其中有兩支被投入了鼎中,當時就熄滅了,隻有一支恰好橫在鼎沿兒上,在那兒幽幽燃燒著。


    他心中叫一聲好,俯下身子,仔細往那鼎身上一看,隻見那鼎內黑黝黝的,什麽也看不到,隻有那支火折子幽幽發著藍光,顯得古怪又神秘。


    正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就聽見大鼎中窸窸窣窣傳來一陣響動,像是鼎中有什麽東西一般。


    饒是那藝高人膽大,也不由得驚得“哎呀”一聲,身子在鐵鏈子上盤緊了。


    這時候,最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那第三支火折子也滅了。


    他在鐵鏈上看得清清楚楚,那第三支火折子原本好好在那兒燒著,忽然從古鼎中伸出一隻手,將那火折子摁滅了。


    這大鼎裏,竟然藏著一個活人!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四肢都冰冷起來,想著這次恐怕要折在這裏了。


    沒想到,這鼎裏竟然封著一個屍煞,看這屍煞的道行怕是不淺,原來這鐵索古鼎都是為了鎮住它。


    他隻恨自己太過隨意,將這鼎蓋打開,今番撂在這裏事小,要是闖下彌天大禍,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想到這裏,他忙從懷中拈起一枚飛鏢,一下打落了火把。


    火把一路掉入深淵中,開始還能照亮那條鐵鏈,後來變成了米粒大小的光點,周圍陷入了一片徹底的黑暗之中。


    這時候,那深淵之下卻突然傳來一陣咚咚的響聲,好像有什麽東西爬了上來。


    就在他不知道該迅速爬上去,還是該靜觀其變的時候,那大鼎中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冷冷地說:“等它上來,你就走不了了。”


    他一下子驚呆了,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掉下來。


    他開始時還不敢相信,但是那句話清清楚楚,確實是一個人說出來的,聲音也確確實實是來自大鼎。


    在這個似乎無窮無盡的深淵之中,被密密麻麻的鐵鏈鎖住,被血液嚴密封住的大鼎裏,竟然有一個大活人!


    那大鼎裏並不是惡鬼、屍煞,竟然是一個活人。


    不過這大鼎被人用獸皮、獸血牢牢封死,外麵又凝結了一層冰殼子,加上在這裏不知道吊了多少年,怎麽還能不死,就不知道了。


    白公子說,後來他太爺爺就帶著這個人離開了血河深淵。


    臨走時,那個不知道是妖還是鬼的人對他太爺爺說,天下就要大亂了,要想保命,就要去東南,離開這塊土地才能保命。


    後來果然天下大亂,幸好他有高人指點,提前帶著家人去了南洋,好在做憋寶人這些年,身家頗豐,後來也是運勢不錯,投資了一些生意都紅紅火火,倒也成為了屈指可數的巨富之家。


    不過他們家一直對黃河,對著大鼎有著敬畏,這些年來,家族也耗費巨資自助了好多團體以各種名義去中國,希望能找到那個深淵大鼎,找到那個神秘的年輕人,但是卻再也找不到了。


    這也一直是他們家族最大的秘密,隻有直係的長子長孫才能知道這個秘密,而且長子長孫都會在某一個時候去黃河邊上進行拜祭。


    提到拜祭時,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恐懼感。


    白公子作為新一代繼承人,也在成年後得知了這個秘密,所以才瘋狂收購各種古鼎,想研究這個秘密。


    聽完這個故事後,我們也是唏噓不已,想著中國果然神秘莫測,沒想到古老的黃河河底還藏著那麽大的秘密。


    小胖倒是有滋有味喝了一杯酒,問他:你太爺爺當年是不是發現了大鼎的秘密?


    白公子猶豫了一下,說他太爺爺離開時,脫下了衣服,就著鼎身的血水拓了一些大鼎上的銘文,後來也有一些發現,不過這是他們家族的不傳之謎,希望我們理解。


    說完他就道了個道了個歉,起身告辭了。


    我問小胖:那鼎身的銘文和那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胖搖搖頭,說以前收古董時,聽人講過,有人為了長生,會將自己封在龍脈處,希望能用日月精華山川地靈滋養,活出來第二世。


    我大吃一斤:那……那個鼎裏的人?


    小胖點點頭:我一直以為這是個傳說,現在看來,恐怕這種邪法還真的有人成功了。


    我忍不住說:這不就是長生嗎?!要是說這種辦法可以長生,那古代帝王豈不是要瘋了?!


    小胖冷笑:天道輪回,哪有那麽容易逆天改命的?這種邪法其實是一種續命的邪法,你聽見他說的大鼎外麵的血水嗎?他說的是美化過的,實際是必須用他直係子孫的血水灌滿大鼎,他所謂的續命,其實就是借命,借的子孫的命。


    我大吃一驚,可是白公子不是說,那是他太爺爺無意中發現的嗎?


    小胖笑了,所以說你是個文人嘛,文人就是容易感情用事!


    你也不想想,這種深淵血鼎,怎麽能那麽容易被人發現?這分明就是為了遮掩!你忘了他說的,每過一段時間,家族直係都要去黃河邊祭祀嘛,那估計就是大鼎裏的鮮血耗的差不多了,需要新人續命嘍!


    我一驚:那白公子?


    小胖感慨著:白公子自己肯定也知道,要不然他瘋狂收購大鼎幹什麽,還不是就是為了破解掉這個!


    我歎息一聲,不知道說什麽。


    小胖就勸我喝酒,喝酒,說他給白公子相麵了,不是個短壽相,以後應該沒問題的!不過他被人續過命後,身體弱,以後山精野鬼可就容易盯上他嘍!


    我也感慨,以後得讓他注意點兒。


    小胖猶豫了一下,說:山精野鬼倒是不怕,他祖上居然有著逆天續命的手段,當年肯定也是個通天的人物,就怕啊……


    我趕緊問:怕什麽?


    小胖說:古來誰不想長生?從秦始皇到凱撒大帝,再睿智的人,到了晚年,看著自己一天天衰弱,都要忍不住拚命!要是有其他大人物知道這種事情,恐怕小白就要凶多吉少嘍!


    小胖一語成讖,後來白公子果然卷入了一起詭異之極的續命邪術中,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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