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接觸過一起大學鬧鬼案,開始說是惡鬼殺人,後來發現比鬧鬼可怕得多。


    這個故事很陰暗,而且涉及到真實地點(大學)、名門子弟,所以隱去了相關信息,我當時故事來寫,大家也當成故事來看,別深究,也別尋找所謂真相了。


    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算一算,有13年了。


    那是2005年,我大學肄業,在北京一家文化公司給有錢人寫傳記糊口。


    當時有一個客戶是做偵探公司的,在北京小有名氣,為人急公好義,被業內尊稱為胡幫主。


    胡幫主做了半輩子私家偵探接觸到了許多高官名人的私密故事。


    有些特殊身份的人,被人勒索,或者失竊後,不方便報警,類似高官失竊,明星被勒索,名人被綁架等,會低調找私家偵探處理,所以手裏積累了不少第一手素材,覺得浪費掉太可惜,於是委托我們給他寫本書紀念一下。


    有人估計要問,私家偵探到底合法不合法?


    用胡幫主的話說,這塊兒,不好說。


    首先,公安部確實有規定,不允許民間注冊私家偵探公司。


    但是,你要是去工商部門注冊公司,業務範圍卻有偵探這一項。


    此外呢,國家法律也規定了,公民具有調查權,而且法律鼓勵公民與違法亂紀的犯罪分子作鬥爭。


    那麽從這個角度來說,作為一個擁有調查權的良好公民(偵探),受到當事人的委托,與違法亂紀的犯罪分子做鬥爭,這個事情應該是合法的。


    所以說,這塊兒處於邊緣地帶,連國家自己都不太能搞清楚(或者有意不想搞清楚,留了個口子),大家別太深究,就當個故事看就行了。


    胡幫主倒是堅定認為,私家偵探很重要。


    他說,在中國,或者說全世界,在違法和違反道德之間,有一塊很大的灰色地帶。比如說公民受到恐嚇、威脅、騷擾、尾隨,戀人失蹤等,這些事情警察一般不受理,但是會極大幹擾到你的生活,那怎麽辦?


    特別在特大城市,每天有幾千起刑事案件發生,警察根本不會受理這種小案子。


    前幾年,有家小女兒被人販子拐賣了,他自己全國尋訪,終於在西部的一個小山村尋到了自己女兒。欣喜如狂的他跑到警察局報警後,卻被警察以經費不足的理由拒絕出警。


    所以這就是私家偵探存在的必要性。


    好吧,囉囉嗦嗦說了那麽久,下麵開始說那個陰暗的男女關係故事吧。


    故事發生在2005年秋天,地點在北京東燕郊的一所大學裏。


    這裏地處北京、天津、河北交界處,這幾年因為房地產的原因,已經成為了中國最著名的小鎮之一。


    但是在十幾年前,這裏還是一個很寂寞的小城,這裏主要就是大學生,村民,以及各種三教九流的人員。


    從04年開始,這所大學開始出現學生自殺事件,每年一個,已經死了二個。


    按說這年頭大學生自殺,也不能算是很罕見的事情。


    但是,這2起自殺案件不大一樣,原因是因為鬧鬼。


    說白了,這些人並不是自願死的,而是被鬼殺死的。


    大家原本以為這是一個惡作劇,卻沒想到,隱藏在整個事件背後的,是一個比惡鬼還要可怕的存在。


    這起案件,不是老胡處理的,是一個他很看好的年輕人辦的。


    關於那個辦案的年輕人,名字不方便說,我們就用一個代號老k稱呼他吧。


    老k這個名字後麵也有一段傳奇故事,以後我會講。


    老k這個人很奇怪,他好像沒有家人,也沒有什麽朋友,唯一的同伴就是一隻肥得出奇的加菲貓。那隻貓也和他一樣,整天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對周邊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他平時糊裏糊塗的,連襯衫的扣子都會扣錯,腦子裏經常思考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在路上行走時經常會撞樹上。


    但是每一次討論到案情,他立刻變成了一個無所不能的人,無論是邏輯推理,還是窮追猛打,都是非常專業,所以這個校園鬧鬼案也交給了他。


    那是一個北京初秋的雨夜。


    下午時,天就黑得像是潑了墨,一群群的鳥兒躁亂地飛著,嘶叫著,空氣悶得像一個大蒸籠。


    到了傍晚,狂暴的大雨終於席卷而來,將整座城市裹挾在狂暴的天氣之下,肆意蹂躪著。狂風怒吼,雨水橫掃,燈光下,濃密的雨點像是一串串珠子,一串串狠狠往下砸,整個北京城在大雨中戰栗、發抖,偶爾有雨點打在玻璃上,砰砰作響。


    在這樣的壞天氣,適合在家裏吃著熱乎乎的火鍋,喝冰啤酒,或者隨便看本閑書、電影,都很浪漫。


    但是老k卻不這麽想。


    他說,雨夜的惡性犯罪率要比平時高出許多,像80年代韓國華城連環殺人案,1982年香港的雨夜屠夫,1994年廣州雨夜係列殺人、食人案,2003年韓國柳永哲雨夜殺人案等,都是在雨夜發生的。


    因為連續的下雨天,日照量少,讓人體控製情緒的血清素荷爾蒙減少,人的情緒也會逐漸壓抑,抑鬱症會加強,所以連續不斷的雨天,自殘、殺人案件都比較多。


    還有就是,大雨天,人的視覺和聽覺都會減弱,雨水會衝掉腳印,破壞掉指紋,加重破案難度,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會大大增強凶手的安全感和自信,更容易取得快感。


    所以,在雨夜,犯罪者一般會更從容,也更變態,往往會發生特別變態的凶殺案。


    在這個雨夜,他迎來了這起案件的委托人。


    這是兩個年輕的學生,一男一女,冒著大雨趕來,渾身都濕透了,顯得非常狼狽緊張。


    男生首先聳了聳肩,向老k道歉,說大雨天趕來,實在是迫不得已,因為他們遇到的事情實在太過古怪。他們也試過報警,但是警察根本不受理,最後聽人介紹來了這裏。


    老k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們先坐下,不用急,他們有整個晚上可以慢慢聊,而且所有內容都會嚴格保密,讓他們放心。


    這也是偵探所的辦事流程。


    偵探所的業務都是老主顧推薦的,口碑相傳,成功率極高。


    能來這裏的,一般不差錢,最關心的就是可靠以及保密,所以老k提前將保密說一下,讓他們放心。然後大家一起喝點茶,聊聊天,放鬆下來,才開始談正事。


    偵探畢竟不是警察,大部分資料還是需要委托人提供,他們提供得越多,偵探就越容易調查。


    沒想到,男生一開口就讓老k愣住了。


    他說:“老k偵探,您………您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老k搖了搖頭:“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接到任何超自然案件的委托。”


    男生緊張地說:““老k偵探,我們學校鬧鬼!它已經殺了二個人!現在,它要殺我!


    他激動得站了起來,揮舞著雙手,語調怪異而高亢,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怪異。


    這時,窗外猛然劃過一道雪亮的閃電,緊接著傳來一陣轟隆隆的炸雷聲。


    看著他死白死白的麵孔,眼神中掩飾不住的恐懼和無助,也讓人有些毛骨悚然:那個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麽?!


    老k倒是很鎮定,他輕輕咳嗽了一下,示意他坐下:“好吧,現在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訴我吧!”


    男生也發現自己失態了,他坐下後,理了理思路,開始從頭到尾講述這件事情。


    他說:“老k偵探,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聽起來像是胡言亂語,但是它的的確確是發生了!”


    他告訴老k,他最近遇到了一件詭異至極的事情,這件事情要從頭開始講。我們是xx學院的學生。我叫小林,是03界的。這是我女朋友莉莉,她是我04界的師妹。我們學校並不是在北京,而在北京、河北、天津的交界處,潮白河邊上,典型的“三不管”,據說有好多亂竄犯都藏在那裏,治安很差。


    每年學校的新生入學時,報道第一天,輔導員就會嚴肅告誡他們,這裏治安不好,千萬不要一個人四處亂跑,尤其是在夜晚,很容易被搶劫。


    事實上,我在那裏上了3年學,班級裏有三分之一同學被搶過,隔壁班還有一對情侶在大白天,就在公園裏被人用刀子捅死了……


    說到這裏,他解釋了一下:“之所以要強調這些,是因為我覺得我們遇到的事情和周圍的環境有很大的關係。”


    老k點點頭,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小林的語氣有些遲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你們可能不會相信……”


    老k微笑著:“來我們這裏的人,遇到的事情都不一般,你原原本本告訴我們吧,越詳細越好。”


    他點點頭:“我們學校比較偏,是在潮白河旁的一座荒山旁邊,要穿過潮白河才能到市區。潮白河這段幹涸了,有一條很寬的長長的河道,裏麵全是幹燥的厚厚的沙子,走起來像是在沙漠裏跋涉。


    那地方很荒涼,大白天的,往往走很遠都看不到一個人影,偶爾能遇到在小水潭裏飲馬的當地人,還有來這裏做生存探險的年輕人。


    好了,說說我們學校吧。我們校園挺大的,到處都是合抱粗的老槐樹,大夏天走在校園裏,都涼颼颼的。樓也都是老樓,線路都老化了,有時候晚自習時,燈管忽閃忽閃的,像是在拍鬼片一樣。


    有人說,我們學校陰氣重,傳的也邪乎,什麽說法都有。


    據說,我們學校建校挖地基時,從地底下挖出過萬人坑,底下一層層摞的,全是爛棺材、人骨頭,後來集中焚燒了好幾天,才燒幹淨。


    傳的最邪乎的,是食堂後麵的一個湖。那個湖不大,不過很陰森,水裏也沒魚。據說在建校時,那裏是一個泉眼,怎麽堵也堵不上,後來沒辦法,就索性挖了一個湖。這個湖好多年沒人打理,湖邊的荒草有一人多高,還有人在湖邊撿到過小胳膊粗的大蛇皮。


    這個湖老出事,以前有一個老校工喝多了,掉在裏麵淹死了。還有兩個學生情侶慪氣,女生一生氣,當場跳河自盡了。


    後來又斷斷續續出了幾起事,不過消息都被學校封鎖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有懂行的說,這個在卦象上有說法,這口池塘是風水眼。我們整個學校從上看,是一個烏龜形狀,這個湖就是烏龜的屁眼,聚集著萬人坑裏的戾氣,所以老出事……


    還有就是我們的老宿舍樓。那裏從前是女生宿舍樓,出過一起人命案。有一個宿舍集合起來孤立一個女生,那個女生後來神經有點不正常了,後來就穿著一身紅衣、紅褲在半夜爬到了頂樓,從上麵跳了下去。


    據說女生要是穿著一身紅自殺,那鬼魂是不會散的,所以那裏一直傳言有紅衣女鬼徘徊在那裏,弄的人心惶惶,沒人敢住那棟樓了。後來據說找高人看了,說女生宿舍樓陰氣太重,得換男生過來住。


    但是男生人數太多,這個樓住不下,校領導就想了一個奇葩主意,把樓層分成奇數偶數,奇數住女生,偶數住男生,男女搭配著住。結果這麽一弄,宿舍樓更亂了,宿管員根本管不住了,男生、女生到處跑,甚至有男生在女生宿舍長期留宿的。


    後來有個女生就懷孕了,被同宿的學生舉報,事情鬧到學校裏,學校不僅給她開除了,還叫來了家長。


    結果就在家長來的前一天,她挺著大肚子爬到了宿舍頂層,從上麵跳了下去。


    最後,小林用一種嚴肅又低沉的低調說:“老k偵探,我在網上請教過高人。他們說,我們學校蓋的新宿舍樓,破壞了原本的玄武壓屍風水局,所以學校每年都要死一個學生。”


    老k笑了:“平時喜歡看恐怖小說吧?”


    小林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最喜歡作家一隻魚的傳說,尤其是他寫的小故事,我特別愛看,短短的是故事,長長的是人生嘛!我覺得他一定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對,老k偵探,你認識他嗎?”


    老k打了個哈欠說:“那個小子嘛,倒是和他在粵東捉過一次山鬼。”


    小林的眼睛迅速發亮了:“哇,能具體說說嗎?!”


    老k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說:“我覺得咱們還是先解決了你的事情吧。你講的這些些故事都很有意思,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麽問題。”


    小林緊張地說:“老k偵探,那兩個傳說成真了,我們學校已經死了2個人。04年,一個同學在湖裏自殺了;05年,有一個同學在半夜從老宿舍樓頂上跳了下來!”


    老k扣住了手指,慢悠悠地說:“也許隻是巧合。”


    小林卻很認真:“不是巧合!老k偵探,他們在死之前,都接到了死亡詛咒!他們提前還清了欠同學的錢,請大家吃了散夥飯,甚至連遺囑都寫好了!”


    老k:“死亡詛咒是什麽?”


    小林說:“是一張紙,寫著人的名字,以及這個人的死亡時間。”老k說:“會不會是惡作劇?”


    小林說:“警察也這麽說。但是,收到死亡詛咒的兩個人全死了。”


    老k點點頭:“嗯,有點意思。那麽,那這些事情和你有什麽關係呢?”


    小林麵色蒼白,說:“昨天晚上,我也接到了死亡詛咒。”


    他打開背包,裏麵有一個信封,信封裏有一張普通的a4紙,上麵寫了一個大大的“奠”字,下麵是一行小字:“林xx,卒於2006年。”


    在這種狂暴的天氣下,外麵風雨大作,大雨橫打在窗戶上砰砰作響,小林那種高亢的陰沉的語調顯得格外古怪,在他拿出那張古怪的詛咒紙時,那巨大的“奠”字,以及下麵一行猙獰的小字,在這種場景下都顯得十分壓抑。


    老k小心翼翼用指甲捏住紙的一角,對著燈光看了看,說:“普通a4紙,印刷體。”他轉過頭問:“你拿到這張紙後,做了什麽?”


    小林說:“我和女朋友第一時間報了警……但是,警察根本連立案都不立,他們硬說這個是惡作劇,最後還建議我去精神科看看……”


    老k點點頭:“中國的警力遠遠不夠,別說預備犯罪,就算對發生的犯罪行為,也是遠遠不夠的。所以對警察來說,他們會第一時間推掉所有案子,要想等他們立案,除非罪行已經發生過了。可是到了那個時候,恐怕你已經涼了。”


    他直起身,渾身上下充滿了精神:“小林同學,你這個案子我們偵探所接了。現在,請你詳細說說04年、05年那兩個學生出事的情況!越詳細越好!


    小林皺著眉頭回憶著:“04年死的那個人叫黃鳴浩,他是02級的。那時候我剛入學沒多久,他就聽說有人死在湖裏了。事情鬧的挺大的,他父母去學校大鬧了一場,拉著橫幅,說他是被人害死的,要討公道。


    後來警察調查完,說是自殺,學校也出了通知,讓我們不要亂傳。學生私底下都傳瘋了,有人說他是被謀殺的,也有人說是湖裏的鬼魂索命,也有人說是情殺。


    “黃鳴浩歌唱得好,人也長的精神,在學校挺有名氣,是個花花公子,在學校換了好幾茬女朋友,他死後,常常半夜還有女生去湖邊哭……”


    “他宿舍一個哥們,是我們足球隊的隊長。有一次喝酒喝多了,跟我們說起來這件事,自己還有點害怕,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說,黃名浩死的邪性啊,真跟撞了邪一樣。實際上,在他死前好幾天,人就不對勁了。那幾天,他老是一個人在那寫東西,寫完了就撕掉,撕掉了再寫,神神叨叨的。後來大半夜的,他就開始整宿整宿給女生打了電話道歉,還哭。


    他像是很害怕什麽,那幾天連宿舍門都不敢出,去廁所都讓人陪著。後來他甚至申請了休學,收拾好東西要走了,臨走前請我們宿舍所有人喝酒,喝醉了,挨個跪下來給我們道歉,求我們原諒他。沒想到,當天晚上就出了那件事。他自己有預感的,這種事情逃不過去……”


    黃鳴浩死後,警察找我們挨個調查,給我們看了一張紙,那是一張紙,上麵寫著他會在04年死……這就是冤鬼索命啊,逃不過去的!”


    老k這時打斷他:“警察給他們看的那張紙,具體是什麽樣的?”


    小林臉色蒼白:“當時有人問過,他看到的應該就是我收到的這張,中間是一個很大的‘奠’字,下麵寫的他在什麽時候死。”


    老k點點頭:“紙張呢?也是a4紙嗎?”


    小林回憶了一下:“那不是。我記得他說過,好像是從練習薄上撕下來的一張紙。”


    老k又問:“黃鳴浩從收到那張紙,到他死在湖裏,差不多有多久?”


    小林:“這個時間不好說,不過可以估算一下。他死之前,修學手續已經辦好了,那至少得要半個月。”


    老k點點頭,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繼續說。


    小林皺起了眉頭:“05年死去的那個人,我很熟悉,他和我是同班同學。他這個人怎麽說呢?雖然他已經過世了,但是我還是要實話實說,他不是一個很好的人。


    這個人的性格有點古怪,他平時總是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後麵,一聲不吭,也沒有什麽朋友。我們開始還覺得他太可憐,後來才發現,這人不僅猥瑣,簡直變態。”


    他為什麽老是一個人做在最後麵?那是因為他弄了好多色情書刊,每天上課時看。有一年夏天,好多女生穿了裙子,他把一麵小鏡子放在地上,自己裝著睡覺,其實是在偷窺過去的女生!


    還有一次,他趁上課沒人時,偷偷溜進了女廁所。廁所是一個個的小隔間,他把自己關在了小隔間裏,在那一直呆到天黑才出來!


    這個人吧,後來他死後,家人去宿舍整理衣服,在他的箱子裏還發現了不少女生內衣,還有絲襪,不知道是他偷的,還是買的。”


    老k問:“他是怎麽死的?”


    小林:“跳樓。在半夜時,他自己爬上了廢宿舍樓,然後從頂樓跳了下來“老k問:“有什麽異常的地方嗎?”


    小林說:“要說異常,那隻能說他徹頭徹尾是一個變態。他跳樓時,上身是光著的,下身套著一個黑絲襪……”


    老k:“會不會是仇殺?比如他偷窺了誰女朋友?“


    小林搖搖頭:“雖然我們都很討厭他,尤其是一些有女朋友的男生,大家都想揍他,也有人揍過他。但是這個人根本就是個無賴,你今天揍了他,他明天就拿著紗布包著頭,到處去找老師,找主任,甚至在食堂拽著你又哭又叫的,像狗皮膏藥一樣粘著你,惡心你,所以學校裏也沒人敢碰他。


    老k問:“他死前接到死亡詛咒了嗎?”


    小林點點頭:接到了。


    老k問:他做了什麽了嗎?


    小林:“他把那張紙貼在了學校的告示欄裏,然後在那跳著腳大罵了一下午,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了……


    老k:“那張紙是什麽材質的?”


    小林:也是練習薄上撕下來的紙。


    老k:他是幾天後死的?


    小林:差不多有一星期的時間。”


    老k問:“死之前,他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嗎?”


    小林說:“要是說異常的,隻有在他死前幾天,他在宿舍當眾宣布過,他馬上就有女朋友了。當然了,大家都當他瘋了,反正他每天都瘋瘋癲癲的。“


    老k問:“那麽,小林同學,你怎麽看這兩個人的死呢?冤魂索命?”


    小林遲疑地說:“我以前是不信的,但是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人,而且他們都接到了死亡詛咒……我也不知道到底要相信還是不信了……”


    老k卻抬起頭,問他女朋友:“莉莉,你相信這些鬼怪之說嗎?”


    莉莉猛然一怔,然後點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小林講話的時候,莉莉表現得十分緊張,她的背繃得緊緊的,兩隻手緊緊握住水杯,機械得一口口喝著水,偶爾理一下頭發。


    老k親切地說:“很好,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她有點猶豫地說:“其實……我還是覺得,這個會不會是一個惡作劇?”


    小林有點激動:“莉莉,都死了兩個人了,你還覺得是惡作劇?!”


    莉莉說:“我總覺得,你這次和其他兩次不大一樣……會不會是有人在搗鬼?”


    老k盯住她:“有什麽不一樣?”


    莉莉有些不自然地掠了掠頭發,說:“我在想,會不會是有人知道了學校鬧鬼的事情,所以故意裝神弄鬼?”小林問:“你是說黃三他們?”


    莉莉點點頭,她說:“老k偵探,其實我一直不相信這些鬼神之說,我總是覺得是有人故意利用這種鬧鬼事件來嚇唬晨語。”


    老k問:“是黃三?”


    她點點頭:“剛才晨語也說過,我們學校在一個三不管的地方,那地方治安不好。其實可以說,那地方的治安不僅僅是不好,而是非常混亂。”


    周末時,我們女生從來不敢單獨出門,即便是集體出去逛街,也經常會在路邊看到一個個小流氓,頭上染的五顏六色,肆無忌憚地朝我們吹口哨,做一些下流手勢!


    說到這裏,她扭過頭看了看老k,有點抱歉地說:“可能你們覺得我說的這些有點囉嗦,不過下麵你們就會知道,我說的這些會和我接下來的遭遇息息相關。


    她接著說:“我在大一時就加入了學生會的外聯部。外聯部其實是一個地位蠻尷尬的部。它的主要作用就是聯係一些商家,給學生會舉辦的一係列活動拉讚助,我們在活動中給商家打一些廣告。在我和學校周邊各個商家聯係的時候,我發現他們都受到了敲詐,敲詐人就是當地的流氓頭子黃三。


    黃三不僅敲詐商戶,他還校門口賣涼皮的也不放過,他手下有好多人,每天去向他們收錢,他叫這些是份子錢。有一年冬天,我去門口的超市買麵包,看見一個老大爺因為交不起當天的份子錢,被幾個人拖到街邊的胡同裏毒打,打得渾身都是血。我當時就報警了,結果警察壓根不出警,說是市場糾紛,讓他們自己處理。


    後來我帶著幾個同學趕過去,才把老人給救了,送進了醫院,也安慰他不用怕,我們都會支持他。當天晚上,老人賣涼皮的三輪車被人燒了,他養了一條狗被人把皮給拔了,貼在門上……就是這樣,那群流氓還在醫院裏肆無忌憚地吹口哨,嚇唬著老人……


    我當時忍不住衝出去罵他們,他們看我們人多,也沒有敢怎麽樣。


    從那以後,我就開始搜集他們的證據,想去舉報他們。我還印刷了一些法律常識,發給周圍的商戶,勸他們聯合起來,不要怕他們。


    不過我做的這些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我聽說,他們手裏養著許多亡命之徒,這些人就是他們的死士。有一次,當地一個警察抓了他們的人,結果在大年初一時,這個警察的家人竟被人綁架了。沒過幾天,那幾個人就被放出來了。


    她說:“我也遭到了報複。有一天,我在教室裏上晚自習,有一個小流氓大搖大擺衝進來,給我帶了一句話:說是黃三說了,他不打女人,但是我既然敢這樣跟他作對,他就去打我身邊的人,一直打到我服氣為止!


    “他說到做到,整整一年以來,凡是和我關係好的男生,都在校門口無緣無故挨了打,他們想孤立我,但是我不怕!後來,後來我就遇到了小林……對不起……”


    莉莉的的聲音越來越大,音調也不知不覺高起來,臉上仿佛蒙了一層聖潔的光輝,讓人欽佩。


    小林有些震驚,更多的是氣憤,他緊緊握住女朋友的手,大聲質問:“這些事情,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的臉上有一層紅暈,有點害羞也有些氣憤地說:“對不起,我覺得,是我害了你……”


    小林搖搖頭,他緊緊握著莉莉的手,堅定地說:“不關你的事,如果是他們,那我就不怕了。我們可以去上訪,大不了,我們離開這裏就是!”


    老k淡淡地說:“姑娘,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不過,請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相信,厄運也許很快會降臨到你們的頭上。”


    小林緊緊握著莉莉的手,他堅定地看著老k:“老k偵探,謝謝你的忠告,不過我不怕他們!”


    老k嚴肅地說:“現在不是意氣相爭的時候,請相信我,你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你現在隨時一覺醒來,會發現自己已經死在了湖裏,或者從宿舍樓下。”


    小林猶豫了一下:“那麽我應該怎麽辦?”


    老k嚴肅地說:“馬上,現在,此刻,遠離學校!用任何一個理由,生病,或者家裏有急事,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回學校!你可以住在北京任何一家酒店裏,或者住在親戚家,不要和任何人聯係,包括最好的同學甚至老師!你,還有你的女朋友!一定要記住,這關係到你的生命!”


    小林也被老k得氣勢感染了,他點點頭:“我能找到地方住。”


    莉莉著急了:“那我們的學業怎麽辦?”


    老k說:“你們最多住一個星期,也許是三五天,我會打電話叫你們回來。當然,在這期間,你們有什麽事情,都可以隨時和我聯係。”


    莉莉還想說什麽,小林拉了她一下,示意她按照老k說的去做。


    老k點點頭:“現在,我沒有什麽能幫到你們的了。不過,我明天就去學校進行調查,一旦有了進展,我會通知你們。”他站起身,和他們挨個握了握手。握手的時候,莉莉有點遲疑,但是老k已經伸出手了,她也隻好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


    臨走時,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k偵探,那個,我現在恐怕不能一次性付給你許多錢……不過您放心,我可以給你打個欠條,或者分期付款,肯定不會賴賬!”


    老k哈哈大笑:“這個我完全不擔心,一個常年打高爾夫球的人,是不他可能賴賬的。”


    小林靦腆地笑了:“我現在確實每個月還要打一次高爾夫,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他猛然又吃驚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老k意味深長地說:“是你的手告訴我的。”


    小林最後問了一句:“老k偵探,我還是想問一下,這件事情是因為惡鬼嗎?我要不要帶一些紅繩什麽東西?”


    老k臉色有點嚴峻:“不是惡鬼,但是也許比惡鬼還要可怕。”


    小林點點頭,朝老k恭敬地鞠了一躬,牽著女朋友的手,兩人慢慢走出去。老k一直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中,久久沒有說話。


    後來,我問老k,據說福爾摩斯能從拜訪的客人身上推理到很多東西,他當時是否在這兩個年輕人身上也看到了什麽。


    老k笑了,說一些顯而易見的東西還是能看出來的。


    他說:“男生應該出自一個大家族,從小受到過很好的教育。在握手時,他右手食指根部靠近拇指處有一塊老繭,這是從小打高爾夫才能磨出來的。那個姑娘,應該出身於一個普通的家庭,她的手比較粗糙,而且舉止上總有些不自然。


    你以後可以注意觀察一下,如果一個人,尤其是女生,不是從小就出身於好環境,那麽不管後天怎麽培養言談舉止,總能看出來一些不協調來。修養和談吐,並不是後天能培養出來的。”


    我忍不住說:“可是這個姑娘很有勇氣啊!”


    老k搖了搖頭:“我隻相信自己實地調查後得出的結論。”


    老k又找到當時案子裏的那張死亡通知a4紙,問我:“你對這張紙怎麽看?”


    我聳了聳肩:“最普通的a4紙,字也是電腦設計的,字跡和出處都看不出來,這是個奸猾的罪犯。”


    老k搖搖頭:“其實從這張紙上,能看出來很多問題。他有意選擇了最常見的a4紙,印刷體,說明他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這種東西,他不會拿到打印社去弄,所以這張紙應該都是他自己設計,打印的。這說明,他有一定的電腦能力,而且,經濟條件還不錯。”


    那麽,讓我們再仔細看看這幾個字的布局。從布局來看,畫麵上的‘奠’字在最上麵,下麵一行小字,這種排列和字體會顯得整個頁麵很壓抑,換句話說,就是起到了很嚇人的作用。能看出來,對方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於細節很看重,你仔細看最下麵的一行字,尤其是標點,明顯是調整了好多次。


    此外,這句話出現了兩個不常見的字‘奠’和‘卒’。兩個字用的恰到好處,說明對方有一定的文化修養。”


    我說:“可是他前兩次用的是練習簿上撕下來的紙。”


    老k說:“是的,這也是關鍵的一點。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前兩次他沒有用a4紙,而是用的練習薄?”


    我說:“應該是他現在謹慎了,所以選擇了更普通的a4紙。”


    老k眯起眼,看著遠處,慢慢地說:“那麽,讓我現在分析一下我們的對手,他很冷靜,有強大的心理,能熟練運用電腦,有一定美術修養,經濟能力還不錯,盤踞在校園周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居住。這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我當然也問了老k,私家偵探如何開始調查,是不是像網上說的那種,從一些地下渠道購買一些客戶資料。老k搖搖頭:“不行,這是刑事案,那樣容易出事,隻能慢慢找吧。”


    所謂的買資料,是說花錢從一些上線手中購買目標人的私密資料,比如酒店開房記錄,手機通訊資料,以及在各個地方逗留的痕跡等。這樣可以大大縮減工作量,但是老k還是放棄了。


    因為不合法。偵探行業,其實是一個非常尷尬的行業。


    現在私家偵探做事情,主要靠國家法律規定的一條,公民有調查權,同時鼓勵公民見義勇為,所以偵探可以作為“偵探谘詢”,協助公民或者公安機關去解決一些事務,取得相應的酬勞,這是合理合法的。


    關鍵是要把握好一個度。這個“度”就是,偵探隻有調查權,沒有偵查權。這個一定要注意。


    在中國,隻有公、檢、法等司法部門才具有偵破、調查的權利,私人偵探即便是破案了,他們也隻能稱之為提供了相關破案線索。作為民間偵探,千萬不能越界,要把握好這個度,不然很容易就被當成專製對象了。


    對於一些三角戀愛,出軌,尋人等民事糾紛,我們倒是可以去買一些違禁的資料,這些警察機構也不會管,但是涉及到這種刑事案件,那就得規規矩的去“調查”,不然你就會成為“被偵探”的對象了。


    一般來說,私家偵探最容易觸犯的刑事法律有,偽造、變造居民身份證、國家公文、證件、印章等;非法使用竊聽、竊照專用器材;非法拘禁;侵犯商業秘密等。尤其是剛入行的偵探,啥也不懂,長槍短炮一起上,啥資料都敢買,很容易就被抓了。


    所以說,大家在選擇偵探事務所時,如果聽他們說,他們是國家承認的偵探事務所,擁有各種高科技手段,以及與各類信息源有關係,能查到各種資料,那建議你最好馬上掉頭就走,這絕對是騙子,或者就是隨時可能“進入”。


    老k第二天親自前往了燕郊,甚至在那裏呆了二三天。


    在對於老k來說,絕對是一件特別大的事情。


    老k這個人思維敏捷,推理迅速,又擁有強大的自信和破案熱情,本來可以成為一個人人敬佩的大偵探,但是很可惜,他的一些非常不良好的個人習慣徹底毀掉了這一切。


    他不會係鞋帶,所以他從不穿帶鞋帶的鞋子。他不識路,所以每次都需要別人提前查好路線,並且帶路。


    他甚至走路都會撞到玻璃門上,所以他從不在全玻璃門的餐廳吃飯。


    但是呢,這個生活白癡對食物、住宿、衣服要求還特別高,喝茶要有喝茶的衣服,吃正餐要有吃正餐的衣服,吃甜點還要有吃甜點的吃飯,就像他說的一樣“一切都要有條有理,完整有序。”


    所以大家可以想象,這種所謂的偵探旅行,偵探所一定會派一個很苦逼的小助理全程伺候著。


    我當然也采訪了小助理,他叫小六,那是一個比較靦腆的白淨斯文的年輕人,但是提到老k後,他立刻兩眼放光,又充滿了憤慨。


    他說:“那次去燕郊旅行嗎?!那怎麽可能會忘,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冒險,或者說第一次麵對死亡,還是麵對這個世界上最凶殘的的罪犯之一!那次燕郊之行啊,嘿!”


    他說,我之前就聽說過老k這個人是我們偵探所的神之寶劍,無往不利,堅不可摧,但是為人又特別矯情事兒媽,但是直到親自和他出差一次,才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第二天一早,我拖著一個巨大無比的行李,帶著老k出發了。其實按老k以往的習慣,都是要訂一輛舒舒服服的商務車,直奔當地的酒店,但是他卻跟我保證,他很熟悉燕郊,可以帶我坐長途車去,保證我“舒服得像一隻鑽進了空心樹裏的土拔鼠”。


    但是請您相信我,這次旅途一點兒也不舒服。


    我們先去了八王墳車站,結果那邊排起了長隊,隊伍足足有兩三公裏。


    老k是最討厭排隊的,用他的話說“和普通人一起排隊,就是和普通人一樣浪費生命。”,但是這一次,他竟然興致勃勃去排隊,並恬不知恥地跟我說,這個車站還跟當年一模一樣。


    在排隊時,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有一個帶著黑框眼鏡,背著大背包,相貌猥瑣的瘦猴男,自從看到了我們,就一直從後麵拚命擠,終於擠到了我們身後,試探著叫了一聲:“菠蘿?”又叫了一聲“菠蘿?”


    老k捅了捅我:“喂,叫你呢!”


    我說:“不對,肯定是賣菠蘿的。”


    那人簡直要湊到老k臉上了,兩人臉對著臉看了有一分鍾,一聲都不吭,把旁邊排隊的人都看傻了。


    最後,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嗽一聲,說:“兩位,這可是公眾場合,要不然大家先克製一下,等到了沒人的地方……”


    那人興奮地叫起來:“菠蘿,菠蘿,就是你!”


    我無奈了:“那個,同學,我們真不買水果……”


    他使勁搖頭:“不,不,不,我不是賣水果的!我找人!“他指著老k”我找他,我高中同學,卜籮!蘿卜的卜,籮筐的籮!”


    我看了看老k,老k一點反應也沒有。


    看來這是個學人家認親的騙子,下一步估計就會問我們要菠蘿錢了,於是使出吃奶力氣把他往後推:“去!認錯人了,認錯人了。”那人拚命掙紮,還使勁喊著:“不可能,就是他!菠蘿!對,他還有一個外號,叫‘老k’!”


    “老k”?!我一愣,難道他真認識老k?!


    對,老k的真名到底叫什麽,我還真不知道。我剛想叫住他,那個人卻突然臉色大變了,他一下子站住了,喃喃地說:“不對,不對,老k已經死了十年了,他怎麽可能是他?”


    他有些傷感,自己搖著頭,竟然隊也不排了,茫然走出了隊伍,痛苦地蹲在地上。


    我看了看老k,他有些不自然,有些扭捏,我心裏猛然一沉,難道那個人說的對,老k真的死過?


    沒想到老k接下來說:“那個,我被他說的,突然想吃菠蘿了,要不然你去買一個?”


    老k舒舒服服坐在車上,愉快地吃著菠蘿,對著窗外疾馳而過的景色,跟我高談闊論沿途的風景。雖然他不動聲色,但是我知道,剛才那一幕一定對他造成了很大震動。


    平時的他,一貫是話很少,脾氣很大,能讓他變化那麽大,一定是想掩飾剛才的情緒波動。他,應該就是剛才那人口中的卜籮,隻不過不知道那人為什麽要說他已經死了10年,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不願意相認。


    老k從前一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有好多次,我見到一些看起來身份很顯赫的人來到偵探所,對老k都很恭敬,有時候他們在書房談一些事兒,更多的時候是在陽台喝著冰啤酒聊天,和那群懶貓一起曬一下午太陽。


    但是老k卻從來不說自己從前的事情,我也從來不問。


    我覺得,像老k這種人,如果他不願意說,那麽誰也不能讓他開口。等他覺得應該說的時候,那他自然會說了。


    這一次,那個人說老k曾經死過,確實讓我大吃一驚。看得出來,老k也有些心神波動,所以才一路上難得跟我胡扯一通。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麽事情,才能讓一個曾經聲名顯赫甚至死去的人,隱退成為一個低調的偵探呢?


    燕郊很快到了。老k下了車,興致勃勃看著這裏,揮舞著手臂說:“年輕人,好好看著這裏,我年輕時曾在這裏呆了一段時間,這裏真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你簡直想象不到,這個地方盤踞了多少惡棍,又駐紮了多少警察、暗探,軍人,江洋大盜,殺人犯,簡直到處都是。這裏是三不管,哪裏的警察來這裏查案都很不容易,不光手續上麻煩,更是一個官方和民間默認的一個灰色地帶,這個,有點類似於古龍筆下的“惡人穀”。


    唉,江湖啊,江湖,誰說現代就沒有江湖,這裏就是一個江湖!“


    哈,小六,你看見這些不起眼的小村子了嗎?你仔細看看剛才走過去的那個人,就是那個騎著破自行車,拎著菜籃子的中年男人!是的,小魚,你肯定想象不到,在10年前他可是一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啊!


    我說:“他做過什麽?”老k冷哼一聲:“二十年多年,在黑龍江的呼蘭縣,有一個專門殺警察的人……”


    我大吃一驚:“他就是那個一晚上殺了52人的xx大俠?!”


    老k嗤之以鼻:“屁的大俠?!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最多算是快意恩仇的莽夫罷了……”


    我還是很吃驚:“真是他嗎?!你確認?”


    老k隨意地點了點頭。


    我:“這個……你,你怎麽知道?”


    老k淡淡地說:“是我把他送過來的……”


    我忍不住問:“老k,你以前……在這裏做什麽?”


    老k打了個哈哈:“那麽久遠的事情,誰還能記得清啊?!


    我:拜托,你現在還不到三十歲好吧?


    老k撓了撓頭:“這樣啊,我想想,從前啊,我在這裏抓過一些人。”


    我:“這裏不是不準抓人嗎?


    老k:這個……一些特殊部門,抓一些特殊份子,還是有點特殊權力的……


    我:“那你從前是警察了?”


    老k目光閃爍:差不多吧……


    我:我明白了,你肯定是犯了錯誤,被開除出警察部隊了……


    老k眼睛一瞪:胡說!有誰敢開除我?!


    我說:那你怎麽成了偵探?


    老k不說話。


    我故意激他:“肯定是別人不要你了?!不然你為什麽不做警察做偵探?”


    老k的神情有些惘然,像是在回憶什麽,好久沒有說過,後來淡淡說了一句:“因為我不想碰到一個人。老k顯然很熟悉燕郊,他領著我,七拐八繞,竟然沒有迷路,最後鑽到一個胡同裏的小店,吃了頓鮮麻熱辣的麻辣燙。吃完後,他又帶著我東逛西逛,到了旁邊,我們才不緊不慢地趕到xx學院。


    到了學院,我們直奔那座鬧鬼的小樓,以及那一個鬧鬼的小湖。


    小樓是一個陳舊的五層樓,一樓入口處是一個殘破的木頭門,被人用木條釘死了,木頭門被人踹爛了,裂開了一個大洞,看起來裏麵陰森森的。


    老k俯下身子,研究了一下那個大洞,又用手使勁撐開裂縫,確定了一下縫隙大小,又帶我去看湖。小湖雜草橫生,上麵漂著死魚、浮萍、塑料袋,楊柳亂擺,讓人看了心裏就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接連死人的原因,天雖然還沒黑,這裏已經非常荒涼,偶爾有學生三三兩兩路過這裏,也都遠遠地避開,可想而知,這裏的晚上一定更為荒涼。


    我想象著,那兩個漆黑的夜晚,兩個學生一個被人從樓頂上推開下,一個被人推到湖裏,那死前的掙紮,死後的猙獰,在這樣荒涼、安靜的地方,想必會更加恐怖。


    太陽漸漸墜了下去,冷風嗚嗚吹著破屋、老樹,我收緊了衣領,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死死盯著我的後背,冷汗都要下來了。


    老k仔細看了一遍,沒有說什麽,他背著手,踱著步子,慢慢走出了校園。離開這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讓我鬆了一口氣。


    沒走幾步,老k突然停下來問我:“小六,我記得你還沒有女朋友吧?”


    我怒了:“你想給我介紹一個嗎?!”


    老k嘖嘖地說:“一個成年男人,竟然沒有女朋友,小六,你可真是我們男人界的恥辱啊!不行,不行,我不能這麽眼睜睜看著你墮落下去了!”


    我無所謂地說:“那你可以閉上眼嘛!”


    老k想了想,然後兩隻手一拍,叫道:“啊哈,我有辦法了,我們去給你做一個征婚啟事!”


    他說幹就幹,立刻在報刊亭買了一支筆,一個本子,興致勃勃寫了一個簡單的征婚啟事。


    征婚啟事


    “現有一成年男子,體貌端正,五官端正,尋覓一位賢良淑女作為人生伴侶,有意者請聯係138xxx。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他果斷撕下這張紙,徑直走進學校門口一個打印社,讓他們簡單設計一個版式,然後打印十份。


    打印社的負責人是一個戴眼鏡的小姑娘。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接著自己搖了搖頭,很快打印好了。


    打印完,老k要回那張紙,又帶著我沿著學校轉了一圈,找了其他幾家打印社,各打印了十份。


    我有些不解:“你是想出來他在哪打印的?”


    老k搖搖頭:“他不可能在外麵打印。”


    我問:“那你打印這些做什麽?”


    老k說:“我原本以為會遇到一個故人。”


    我:“從前那些人?”


    老k沒有回答我,反而轉過身認真地問了我一個問題:“一滴水放在哪裏最才會讓人找不到?”


    我不假思索地說:“放在大海裏……”我猛然一愣:“你是說,他殺了那麽多人都是假象,要殺的這個人才是那一滴水!”


    老k卻搖搖頭,淡淡地說:“即便是大海,也是有可能能被人找到的。”


    不知道為什麽,老k的情緒迅速低落下去。在接下來的路上,他把身體裹在厚厚的大衣裏,衣領豎起,像是要把自己完全藏起來。


    我們默默走在石板路上。剛下過大雨,石板路被雨水衝得幹幹淨淨,路上隻有稀稀兩兩幾個行人。路兩旁的梧桐樹光禿禿的,偶爾落下一片樹葉,打著旋跌下來。


    那個故人,我想,一定對老k非常重要。


    他(她)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到了酒店,老k的心情還是不見好轉,他決定獨自去酒店遊泳池遊泳。我則默默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麵濕冷冷的石板路,稀稀拉拉的幾個行人,開始通盤考慮整件事情。


    首先是校園流傳的鬧鬼傳說,接著有兩個人接到了死亡詛咒,然後發生了怪異的惡鬼殺人案,一個人溺死在湖水裏,一個人從荒廢的樓上掉了下來。而第三個人在接到死亡詛咒後,逃離了學校,那麽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會不會還有什麽人接到死亡詛咒?


    我開始按照老k的思路,試圖尋找到它們之間的聯係。


    按照老k的說法,任何事情都有其內在的聯係,尤其是在連環殺人案上,如果你看不出來,那隻能怪你自己蠢。老k還說,殺人是一種成本非常高的事情,所以要殺人一定會有極充分的理由。


    我開始試著還原整件事情。


    惡鬼殺人的傳說,神秘死去的人,都是發生在這所近乎與世隔絕的學校裏。死的兩個學生為02級,03級的普通男性學生,沒有仇家,沒有複雜的社會關係,也沒有被殺的理由。


    死去的兩個人,一個是小有名氣的明星學生,一個是臭名昭著的邋遢學生。那麽,這些事情之間有著什麽聯係呢?尤其是大家族出身的小林,又和他們兩人有什麽關係呢?


    而莉莉的看法,也明顯存在著致命的漏洞:如果說小林是因為她接到死亡詛咒,那死去的兩個人又怎麽解釋呢?


    況且,按照老k的說法,那些人渣的頭腦很簡單,他們想殺人就會直接殺了,不會玩鬼魂殺人這種高級的東西。所以說,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也許是一個鬼,也許是一個比鬼還邪惡的人。


    遊完泳,老k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心情大好,死活要邀請我下去喝一杯:“小六,我敢賭一百塊,你絕對沒吃過那麽好的醬牛肉!”他自信滿滿地說。


    外麵寒風呼嘯,我們裹緊大衣,在一個個幽深的巷子裏七拐八繞,最後終於在一個極小的門臉裏找到了那個小酒館。


    我敢賭一百塊,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破落、肮髒的小酒館,更沒想過,我會在這樣寒冷的夜晚,走半個小時路,隻為吃一碗醬牛肉。


    這是一個髒乎乎的小酒館,裏麵隻有一台油膩膩的桌子,一盞昏黃的油燈,還有一個幽靈一般的老酒保。


    我有點猶豫,像老k這種講究風雅的人,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喝酒?


    他卻大踏步進去,一點風度也沒有地拍著桌子,讓老頭趕緊上一大盤牛肉,酒要好!


    老頭像僵屍一樣走過來,我發現他走路時身體明顯有些不協調,腿腳都硬邦邦的,像僵屍一樣。他橫過眼,掃了我一眼,那眼神透露著無比的陰冷和殘忍,嚇得我一個機靈,趕緊扭過頭不敢看他。


    老k叫道:“老頭,近來生意如何?”


    老頭用死魚眼死死盯著老k,冷冷地說:“你還沒死?”


    老k開心得笑了:“你都沒死,我又怎麽能死?”


    那人悶哼一聲,把一個老式的酒甕和兩個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轉身走了。


    老k不以為意,反而樂滋滋地去倒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我倒了一杯,說這裏的鹵牛肉最好,酒也夠辣。


    我拿起酒杯,小聲問他:“這人走路的姿勢……”


    老k點點頭:“十年前,他是中國身價最高的殺手。後來手筋、腳筋都被人挑斷了,就幹不下去了,在這開了一家小酒館。”


    我大吃一驚:“他竟然是個殺手?!中國還有殺手!”


    老k像是看怪物一樣看我:“怎麽沒有?別把殺手想的那麽高級,其實好多就是普通人。90年代初,中國大規模下崗,好多雙職工家屬一起下崗,連飯都吃不上,好多人沒辦法,坑蒙拐騙,做啥的都有。那是亂世,手底下有點武功的,就幫別人‘作’人。那年頭,‘作’一個人,也就幾千塊!”


    我還是有些驚訝:“那你來這裏幹嗎?”


    老k:“喔,我好像說過,這裏的醬牛肉很好。”


    我盯著他。


    他說了實話:“他雖然不做殺手了,但是業內的人脈還在,而且還有不少做這行的老朋友,偶爾也會來坐坐。所以他這個酒館其實是一個地下江湖的資源站,能打聽到不少東西。”


    我問:“那你想打聽些什麽?”


    老k淡淡地說:“黃三。”


    老k沒有說錯,小酒館的醬牛肉做得真是很好,肉嫩汁足,配上醇厚的老黃酒,感覺甘美渾厚,回味無窮。


    老k吃飽了牛肉,喝了一甕黃酒,在那拍著桌子:“老頭,老頭!”老頭陰森森走過來,停在他身後。老k說:“結賬!”


    老頭冷冷地說:“不要錢。”


    老k說:“不要錢?那要什麽?”


    老頭毫無表情地說:“要你趕緊走。”


    老k非但不走,反而高興得翹起腿:“老頭,我照顧一下你的生意如何?”


    老頭冷冷地說:“我不做你的生意。”


    老k說:“開著門就是做生意的,為何我的生意不做?”


    老頭說:“你這人太晦氣,做你的生意會倒黴。”


    老k懶洋洋地起身,拿起帽子:“那好吧,不做就不做,我還省了酒錢呢!”


    剛打開門,那老頭卻喝道:“你想要什麽?”


    老k淡淡地說:“黃三。”


    老頭:“明天上午。”


    老k點點頭,走了出去。


    走了很遠,我才小聲問老k:“他為什麽不收你的錢?”


    老k:“因為嘛,他欠我一個人情。”


    我:“為什麽好多人都像是欠你的人情?”


    老k想了想,說:“大概,因為我曾經放過他們一碼吧。”


    第二天中午,前台給我們送來一封快遞,拆開信封,裏麵是一張薄薄的紙,卻完整記錄了黃三的所有個人資料,包括年齡、籍貫、戶口地址、現住址、以及所屬的幫派,做過什麽事情等。


    我驚訝於那個小酒館竟然能在那麽短的時間,收集到那麽多的資料,老k卻淡淡地解釋著“在中國,個體沒有秘密。”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中國,每個人都被一個個嚴密又複雜的大網覆蓋著,從你出身那一刻開始,你的所有信息都會被秘密錄入到各個部門,你的家庭成員,你的家庭成分,你的社會關係,你的學習成績,你犯過的錯誤,你得到的獎勵,一張張表格,一份份檔案,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麵前,你的所有秘密都將會曝光,你隻是一個透明的個體。


    看完這張紙片,老k陷入了沉思,他仔細將紙片疊起來,看著窗外。


    我問:“黃三有什麽不對的嗎?”


    老k搖搖頭:“沒什麽不對的,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惡棍而已。”


    我說:“這麽說,凶手不是他?”


    老k的語氣有些煩躁:“我早就說過,凶手絕對不可能是他!這樣的殺人方法,對他們來說太高級,也太費事!”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老k說:“抱歉,我想起來一些以前的事情,所以……”


    我說:“沒事,這件案子確實很奇怪。”


    老k搖搖頭:“這件案子並不奇怪,我隻是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我問:“哪裏不對?”


    老k說:“莉莉。”


    他做了一個手勢,我們迅速開始了行動。


    通過網絡,我很快查詢到xx學院教務處的號碼,然後我給他們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己撿到了一個錢包,裏麵有錢、身份證,還有一張學生證,失主是這個大學04級的學生x莉,讓教務處給我提供一下這個學生的寢室電話,好把錢包還回去。


    用這個辦法,很容易就要來了朱莉寢室的號碼。老k親自給她們寢室打了個電話,這次他的身份是一家演藝公司的招聘主管,以前和朱莉有過幾次合作,因為馬上有演出活動,他聯係不到朱莉,所以打電話去寢室問問。


    朱莉自然不在寢室,她們也聯係不到她,又因為老k比較著急,這次演出難度不大,報酬還比較理想,所以有一個姑娘含蓄表示,如果可以的話,她倒是願意試試。


    老k馬上和她約定,在校外的米蘿咖啡廳見麵。一個小時後,老k從咖啡館出來,已經拿到了所有我們想要的資料。


    他得意洋洋地說:“你看,小魚,你要想了解到一個姑娘最真實的一麵,千萬不要去問所謂的班主任,或者所謂的同班同學,那些都沒用。班主任往往會刻意美化學生,而同班同學對你的了解,往往隻是他想象成的你,或者是你想讓他以為的那個你。”


    而一個人不管如何偽裝,她都無法在寢室中保持,那裏是她最真實的樣子。你了解她嗎?你怎麽她卸妝後是什麽樣的?她睡覺會不會打呼嚕?她嬌嫩的身體上是不是有可怕的紋身?


    這些,你隻需要稍加引導,尤其是在雙方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你從一個她同寢室的朋友那裏獲取的信息,絕對要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相信我,小六!


    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秘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趕緊搬到校外去住!


    我問:“你了解到了什麽?”


    老k眯著眼,懶洋洋躺在躺椅上,慢慢地說:“和我之前估計的一樣,她的家境並不好,但是很努力。從大一開始,她就開始在校外打工,做過推銷,做過模特,做過家教。”


    她的自尊心很強,從來不在學校附近找工作,怕被同學看到。她甚至在長達半年的時間,每天早晨6點起來,坐二個多小時的車,去給一個北京的高三學生做家教。”


    我忍不住讚歎:“真是一個堅強的姑娘。”


    老k沒有說話,他吸了一根雪茄後站起身:“是一個堅強的姑娘。小六,這件事情越來越有趣了。我現在要出去一下,估計晚上才能回來,你自己解決午飯吧。”


    下午,我在酒店旁一條專門賣假古董以及舊書的步行街逛了半天,又順帶逛了逛魚市、鳥市、花市,磨蹭到6點,才悠悠哉哉回到酒店。回到酒店時,老k已經回來了,他正在客廳處和自己身上的t恤較勁。


    他赤裸著上身,整個腦袋被一個小號的橙黃的足球服緊緊包裹著,下身是一個髒兮兮的足球褲,以及一雙風塵仆仆的皮鞋,看起來像是一個古怪的外星生物。


    老k嘶叫著,兩隻手從外麵拽著足球服,拚命往外拽,但是怎麽也拽不下來,隻能拚命呼救,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像拔蘿卜一樣給他拽下來,估計他一定會把自己給活活悶死。


    老k使勁喘著粗氣,一邊毫不留情地踐踏著那個小號t恤,說:“哦,小六,你知道的,雖然我在足球場上技術一流,但是對於脫緊身服確實缺乏天份。”


    我說:“哦,你還有踢足球的天份?”


    老k說:“念軍校時偶爾踢過幾場。你要知道,如果你想迅速和一群大學男生打成一片,那麽和他們進行一場激烈的足球賽是最快最好的選擇。”


    我問:“你找了小林的同學?”


    老k點點頭頭:“確切地說,是黃鳴浩和小林的同學。”


    我猛然想起來,小林曾說過,黃鳴浩的事情,是他們足球隊的一個哥們告訴他的。那個哥們,是黃鳴浩的舍友。難怪老k要去足球隊找關係。


    老k從酒店的小冰櫃裏打開一瓶可樂,滿意地喝了一口:”消息非常多,小六哥。你知道的,對於這些激情四射又偏偏非常願意信守承諾的男同學們,威逼利誘是沒有用的,但是呢,你隻要你換一種方法,馬上就會讓他們把你當成世界上最親密的兄弟!


    方法很簡單,我親自下場和踢了一場球,並和他們打了個賭,誰輸了誰請對方喝酒。當然的,你知道的,我的球技足以秒殺他們,但是為了工作,我故意輸給他們了。


    踢完球後,我請他們集體,愉快地喝了幾杯。確切地說,他們幹掉五打啤酒後,不僅告訴了所有我想要的情報,連自己當年尿床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訴了我。”


    我立刻感興趣了:“那麽,他們怎麽說這件事情呢?”


    老k卻賣起了關子:“哦,好像今天的月亮特別圓……”


    我麵無表情:“親,今天陰天,壓根沒有月亮……”


    老k奸詐地看著我:“不要急嘛,小六哥。相信我,今晚,我一定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初夜。”


    聽到老k這麽說,我知道謎底即將揭曉,心情也開始激動起來,又有些隱隱的擔心:大學鬧鬼的真相到底是什麽?這個學校中是不是隱藏著一個變態連環殺人犯?那個人,會不會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但是以老k的脾氣,不到謎底揭曉的最後一刻,他是連半個字不會透露的,我隻好慢慢等待。


    但是我卻怎麽都沒想到,那個人竟然這樣凶殘和恐怖,而且事情竟然涉及到十年前老k的秘密。


    謎底揭曉前的時間是最難熬的。


    在那個漫長的夜晚,老k懶洋洋躺在躺椅上,一麵喝著啤酒,一麵和我心不在焉地討論著電視裏的球賽,偶爾做一些極不負責任的評論。


    我清楚地記得,他甚至有好幾次叫道“快衝!巴喬!”又跟我信誓旦旦地說,這場比賽最大的功臣絕對是馬拉多納。


    盡管他盡力表現成無所謂的樣子,但是他高亢的語調,手指不時輕輕叩著把手,略帶點神經質的神情還是將他的內心表露無遺:他對這場案子非常關心,而且誌在必得。


    而以我對老k的理解來看,這絕對是一起不同尋常的案子。


    那麽,它究竟是不尋常在哪裏呢?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忍不住趴在床上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就聽見老k問我:“小六,現在幾點鍾了?”


    我使勁揉揉眼,針紮著抬頭頭看看牆上的時鍾:“11點37。”


    老k滿意地站起身來,充滿了期待地看著窗外:“啊哈,傳說中的惡鬼會再12點出現,要不要去試試?”


    我一個機靈,一下子清醒了:“去哪兒?”


    老k把手掌往下一切,做了一個果斷的手勢:“去捉鬼!”


    在我和老k一起度過的多年偵探生涯中,我曾經親曆過多起凶險至極的案件,包括粵東水怪食人案,廣西十萬大山的山魈食人案,地下煤礦幽靈案,豪門神秘失蹤案,地鐵影子殺人案,每一起案件都彌漫著神秘詭異的氣氛,也充滿了凶險和衝擊。


    但是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夜,還是讓我最難忘的。


    這一次,不僅是我第一次深夜探險,還是在這樣一個死了兩個人的鬼地方,還要穿過那樣一條沙漠般古怪的河道,絕對讓人終生難忘。


    我清晰得記得,那天晚上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天黑得仿佛破了墨,我和老k在黑暗中打著手電,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潮白河幹涸的荒蕪的河道中,去捉傳說中已經殺了兩個人的校園惡鬼。


    老k一聲不吭走在前麵,我默默跟在他身後。


    黑暗中,不知道有什麽鳥在怪叫,聲音又淒涼又蠱惑,聽得人心神蕩漾。


    冷風嗚嗚吹過來,煙塵鋪麵而來,我們兩個用用遮著臉,一步步往前捱,我總覺得像是有人趴在我耳邊小聲說話,背後一陣發麻,冷汗都流下來了。


    有好幾次,我的腿腳發軟,已經忍不住要轉身逃走了,但是看著老k堅毅的背影,以及對於未知的渴望,我還是鼓勵自己,默默跟了上去。


    進入河灘後,我們關上手電筒,打開了特製手電,這種手電隻會發出一個亮點,有點像激光發射器,從遠處完全看不到。


    在幾乎完全黑暗的河灘中摸索著行走,老k更加謹慎,小心翼翼走著,連腳步聲都不準發生,走了很久,也許隻有一會兒,老k終於停下來。


    我使勁揉了揉眼,借著光點,使勁辨認著方向,發現我們正在河灘去學校的必經之路上,這裏有一個天然的沙丘,我和老k就藏在沙丘後麵,這是一個完美的伏擊點。


    老k顯然也對這裏很滿意,他用手電照了照手表,壓低聲音說:“小林已經讓家人辦理好了退學手續,他今晚會最後來學校一次,收拾行李。因為他的車壞在了路上,所以他一路耽誤,大約會在10分鍾後穿過這裏,去學校。”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這是罪犯最後的機會了,他一定會來這裏伏擊他。”


    老k說:“你記不記得《巴斯克維爾的獵犬》裏,福爾摩斯讓巴斯克維爾爵士深夜去沼澤地,引誘大獵犬出來?”


    我點點頭:“用小林引出殺手,確實是個好主意。”


    老k搖搖頭:“我並不是要引出殺手。”


    我問:“那引出誰?”


    老k:“主謀。”


    我:“那還不一樣?”


    老k搖搖頭:“一般情況下,是一樣的。但是偶爾也不一樣。”


    我還想問,老k卻警惕地說:“小心,他們來了!”


    朝外望去,果然在河灘上出現了兩點燈光,是有人在穿過河灘。


    在這樣的時刻,寂靜荒蕪的河灘上突然出現兩個人,無疑就是林晨語和他女朋友。


    在這樣黑暗危險的時刻,兩個年輕人穿越河灘無疑是需要很大勇氣的,我看著那兩盞在黑暗中飄搖的燈光,不由有些緊張,問老k:“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老k:“當然會。”


    我:“那我們要不要跟上他們,在後麵保護他?”


    老k:“不需要。”


    我:“那我們要做什麽?”


    老k一點也不著急:“就在這裏坐著,賞月。”


    我有些著急:“我們不是要來抓殺手嗎?!”


    老k搖搖頭:“不,我們是來救他。”


    “什麽?!我們要救凶手?!”我大吃一驚。


    老k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身體繃得緊緊的,死死盯著小林二人。


    周圍靜得可怕,怪鳥的叫聲也消失了,隻有風吹過沙地尖銳的呼嘯聲,以及林晨語他們踢踢踏踏踩在河灘上的聲音。


    冷風直灌進脖子裏,凍得我手腳冰冷,又不敢發聲任何響動,隻能靠著沙堆幹捱,冷得我直哆嗦。實在受不了,伸著脖子往外看看,他們還得有一會兒才到我們這裏。


    左右看看,我頓時明白了老k為什麽要藏身在這裏,為什麽又要那麽緊張。


    我們目前藏身的位置在河灘中間,周圍不僅有幾座高大的沙丘,四周還被采沙車挖了不少幾米甚至幾十米深的大沙坑,不僅人藏在這裏很難被發現,也是一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更要命的是,河灘足足有幾裏路寬,河床全是鬆軟的細沙,走一腳,恨不得灌上一鞋沙子,即便從岸上想趕過來,也跟不容易。


    換句話說,即便岸上有人目睹了河灘上的殺人案件,等他趕過來,凶手早順著沙坑跑得沒影了。


    而且潮白河四通八達,過河往西去是北京,過河往東去是河北,順著河道一直走,能走到河北、天津,大河兩旁都是建築工地,老林子,不管在哪裏上岸,人都很容易走脫。


    我頓時有些緊張,這樣便利的犯罪條件,又是這樣好逃脫的犯罪現場,老k為何不多叫幾個人來防守呢?


    正想著,就聽見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刺啦刺啦的響聲。


    這聲音有點奇怪,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撕扯一塊爛布,刺啦刺啦的,聲音就響了一下,很快消失了。


    接著,老k給我做了一個手勢,讓我注意我們前麵五、六米處的那個沙坑。


    我使勁睜大了眼,什麽也沒看到,但是知道凶手即將出現了,心情又激動又緊張,使勁揉了揉眼,大氣都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那裏。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許隻有短短的幾秒鍾,就看到前麵的沙坑處隱約出現了一個人影,那個人慢慢爬出沙坑,接著小心翼翼地朝著前方走去。


    我狠狠掐了一把老k,告訴他凶手出現了。


    老k疼得齜牙咧嘴的,馬上狠狠回掐了過來,疼得我死死捂住嘴巴,差點叫出聲來。


    沒等我緩過勁來,那個人影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中。


    這時候,老k也開始了行動,他貓著身子,悄悄跟在那人後麵。


    我顧不上腿疼,趕緊爬起來,貓著腰跟著老k。


    就這樣,我們很快接近了凶手。


    老k這次的行動很奇怪。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凶手身後五六米遠,並不上前製服他,像是根本不在乎凶手隨時會傷害到小林。


    我雖然搞不懂他的用意,但是出於對老k的信任,還是默默跟在他身後,隨時準備增援他。


    距離林晨語已經越來越近,我們已經可以清晰聽到他們走路的沙沙聲。


    借著小林他們手裏的燈光,我看到凶手在他們前麵的一個沙丘處停住了腳步,看著緩緩走過來的兩個人,他遲疑了一下,接著猛然竄起,朝著前麵的小林惡狠狠撲了過去。


    幾乎在同時,老k也猛然撲了過去,邊叫著:“小六,快!”


    我大吼一聲,也跟著撲了過去,發現老k已經成功將凶手製服。不過他的姿勢很奇怪,他整個身體壓在凶手身上,把他護得嚴嚴實實的,看起來不像要捉他,更像是在保護他。


    林晨語滿臉蒼白,驚恐地看著他們,向後退著,摔倒在了地上。


    老k喘著粗氣喊著:“小六!快!快!”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焦急地叫著:“我在!我在!”


    老k叫道:“別管我!快去看著莉莉,千萬別讓他們過來!”


    我有些搞不明白,但是還是按照老k的說法,堅定地攔在他們麵前,不讓他們過來。


    莉莉要比小林鎮靜得多,她的臉色在手電光下白得可怕,有一瞬間,我覺得她的臉色不像是驚恐,更像是憤怒,但是她很快恢複了平常,在那小聲安慰著小林。


    老k已經完全製服了凶手,他把他的兩手反剪住,麻利地用繩子困牢,這是一個身材粗壯的年輕人,他頭上套著一個黑絲襪,看不清模樣。這也解釋了剛才刺啦刺啦聲音的來源。


    老k打亮手電筒,把手電朝著河東岸晃了幾下,他在向什麽人發射信號。


    很快,東岸也亮起了兩盞燈。


    老k低聲說了句:“今晚不虛此行,總算沒讓警察們白跑一趟。”


    他雖然這麽說,但是我注意到他卻明顯很緊張,像是在防備著什麽。


    我注意到,他讓小林和莉莉走在最前麵,我走在中間,他和凶手走在最後麵。


    看他這個樣子,像是在保護凶手,防備我們一樣。


    那是一個秋季陰沉沉的晚上,天空中星光慘淡,寒風呼嘯,濃霧鋪天蓋地落下來,到處都是陰冷冷,白茫茫的,人仿佛在一頭巨獸的嘴巴裏穿行,看不到前方,也看不清退路,整個世界仿佛被籠罩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雖然我們打開了所有手電,人數增加了,凶手也被抓獲了,但是我覺得危險並沒有降低,神經還是繃得緊緊的,密切注意著前麵兩個人的一舉一動。


    沒有人說話,隊伍沉默著向前走去,絲毫沒有案子破獲、抓獲凶手的喜悅。


    黑暗中,仿佛有巨獸死死盯著我,渾身都不舒服,想要快點走出河灘,卻又走不快,這種仿佛在黏稠的濃霧中行走的感覺真是讓人永生難忘。


    好容易走出河灘,我發現河岸上那盞燈並不是警燈,而是一輛麵包車的前燈。


    待我們走近,麵包車司機迅速跳下來,這是一個年輕人,一臉熱切地看著老k:“老板,接到電話我就趕來了,在這都等了一個小時啦。”


    老k點點頭,付給了他車錢,招呼人上車。


    司機愉快地數著錢,突然看見那個反綁著雙手的凶手,嚇了一跳,吃驚地說:“老板,你這,這……這個可不行,這個……綁架人,要吃牢飯的!”


    老k沒搭理他,直接從錢夾裏抽出幾張大票子,塞在他手裏。


    他不再說話了,乖乖打開車門,準備開車了。


    這時,莉莉卻不願上車,她冷冷地看著老k:“你不是說警察在這裏等著嗎?”


    老k無所謂地說:“哦,是嗎?那是我胡說的。”


    莉莉惱火地掏出手機,恨恨地說:“現在叫也不晚!”


    老k冷冷地說:“確實不晚,就是不知道警察要把誰給銬走!”


    莉莉毫不畏懼地盯著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k笑了:“你要是了解我,就會知道,我經常會說一些沒什麽意思的話。”


    莉莉哼了一聲,沒有再做堅持,轉身進了車裏。


    車子很快開到了酒店。


    酒店服務員正趴在櫃台打瞌睡,我們很容易進了酒店房間。


    到了房間後,我先把凶手牢牢綁在了椅子上,防止他掙開繩索,又想拿掉他臉上別扭的絲襪,但是老k卻沒同意,讓他繼續戴著。


    凶手已經完全喪氣,頭低垂著,任由我擺弄,不掙紮,也不出聲,像是個活死人。


    在酒店,老k完全放鬆下來,他將大衣脫掉,甩掉皮鞋,甚至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在那慢慢品味,仿佛屋裏這些人根本不存在。


    後來,他仿佛回憶起了現狀,看著小林他們站在那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給他也倒了一杯,說:“來,喝一杯吧,我看你臉色不大好。”


    小林道了聲謝,接過來喝了一口,也小聲問,為何不把凶手直接送給警察,而帶來這裏?


    老k點點頭:“事實上,我很願意這麽做。但是,我還是那句話,我不知道究竟要送誰去警察局。”


    莉莉憤怒地吼起來:“當然是凶手,凶手!”


    “啊哈!”老k興奮地站了起來:“我完全同意您的觀點。不過呢,我們得先確認到底誰才是凶手。“他拍了一下手掌,”那麽,現在,小六,有請我們的各位觀眾就座,好戲即將開場!”


    老k像一個魔術師那樣,充滿了激情,這是他控製住一切後的通常表現。


    我也有些激動,折騰了這麽久,這個校園鬼殺人的案件終於要結束了。


    老k先朝我們鞠了一躬,然後開始演說:“首先,我要給大家講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邊遠地區的孤兒。


    從小,父母雙亡的他就受盡別人的欺淩,謾罵,嘲笑,他覺得自己是一個不祥之物,覺得自己天生就應該被欺負,所以他就像行屍走肉一般生活著,沒有希望,也沒有未來。


    有一天,一個女孩走近了他,她並沒有像別人一樣嘲笑他,而是鼓勵他,說他隻要通過努力,一定能成功。


    雖然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姑娘,但是在他的眼中,她像雪山一樣,高不可攀,神聖不可侵犯。


    為了她,他可以奉獻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以及別人的生命。


    她去外地求學,他也跟去那裏打工。


    他撿過破爛,搬過磚,賣過血,偷過東西,但是這些都無所謂,他隻要能住在女神附近,能默默看著她,就夠了。


    他一直靜靜潛伏在她的身邊,注視著她,通過一切手段得到關於她的消息。


    他一直在默默注視著他的女神。


    他因為她的喜悅而喜悅,他因為她的悲傷而悲傷,她因為她的憂鬱而憂鬱。


    為了得到關於女神的更多消息,他一有時間就去和女神的同學踢球,用自己微薄的收入請他們喝酒、抽煙,千方百計討好他們,既想打聽女神的事情,又怕別人知道他要打聽什麽,隻能在閑言碎語中默默拚湊著關於女神的消息。


    這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愛情,殘酷又卑微,結局注定是慘烈的。


    但是,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他很快發現,並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尊重女神。


    在一次大家的閑聊中,他終於聽到了女神的名字,但是這個名字卻是從一個著名的花花公子口中說出。那個喜歡玩弄女生感情的花花公子,竟然在喝酒時公然和大家打賭,會在一周內將女神搞上床,試試新口味,這讓他憤怒兼羞愧的幾乎昏倒過去!


    這個披著人皮的畜生,竟敢,竟敢這樣公然褻瀆他的女神!


    這種罪惡不可原諒!


    他想了很久,終於從三流恐怖片上得到了啟事,他在一張練習薄上隨便寫了所謂的詛咒懲罰單,在一次踢球時偷偷塞在他衣服的口袋裏。


    他認為,自己是殺他,而是讓他贖罪,洗掉他的一身罪孽。


    這是一個神聖的儀式。


    第一次殺人,他十分緊張,他開始沒日沒夜地跟蹤花花公子,好幾次都差點得手,也好幾次差點被他發現。好在花花公子嚇壞了,他真的以為詛咒降臨了,是地獄來人懲罰他,於是惶惶不可終日,甚至準備好了遺書,等待死亡的降臨。


    終於在某一天,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將花花公子騙到了學校廢棄池塘的天台處,莊重宣布他的罪惡,然後把他從池塘上推了下去。


    那一刻,他幸福極了,覺得自己成為了正義的執行者。


    接下來,又有一個可惡又卑鄙的男人盯上了他的女神,他像蒼蠅一般圍著女神亂竄,讓她疲憊不堪,又厭惡至極。


    毫無疑問,他很快給這個人發了死亡詛咒書。


    但是那個人卻絲毫不以此為意,甚至將他的詛咒書黏貼在了學校的公告處,還跳著腳罵了一下午。


    這隻蒼蠅很快受到了懲罰,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將這隻蒼蠅溺死在了學校湖中。


    第二次殺人,他已經熟練很多,這次殺人隻用了一個星期。


    說到這裏,老k走到椅子旁,嚴肅地說:“現在,就讓大家看看這個可憐的孤兒,這個可怕的殺人犯,這個溫柔的情種吧!”


    他一把揭開了那人蒙在臉上的絲襪,露出了一張無比醜陋的臉,那張臉現在正往下流著淚水。


    猛然被老k解開絲襪,他非常驚恐,他像被烙鐵烙到了一樣,拚命嘶叫,掙紮,把椅子弄翻在地,滿地打滾,拚命把頭藏在椅子下,像是很怕被人看到他的臉。


    小林大吃一驚,猛然站了起來,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他指著那個人:“是他!我認識他!他是附近收廢品的,經常和我們一起踢球!”


    老k冷冷地看著這個拚命想遮住自己臉的凶手,說:“請相信我,你的內心要比你的臉醜陋得多。”


    接下來,老k的語調恢複了平靜,繼續說:


    “接下來的時光,他很快樂,他覺得自己為女神掃清了障礙,女神將會永遠高高在上,成為一尊神聖而不可侵犯的神。”


    但是很遺憾,他發現,女神竟然戀愛了,這次是她主動的,而對象也是一個無可指責的好男人。


    這次,他徹底陷入了迷亂之中。


    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神,怎麽能和凡人戀愛呢?


    在苦苦的思索之中,他終於做出了瘋狂的舉動:他將詛咒送給了女神。


    他也許真的想毀滅掉女神,也許隻是想嚇唬一下女神,但是他沒有想到,女神卻做了一個決定。


    從小到大,出身自貧寒家庭的女神,都習慣了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絕不允許任何人幹涉,即便那個人為自己俯首帖耳,甚至可以隨時為自己付出生命。


    她終於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她默默毀掉了自己收到的詛咒,反而自己做了一份詛咒信,並將詛咒信的名字換成了戀愛的對象。


    她知道,和自己戀愛的那個小男生非常迷信這種鬼神之說,一定會被這些事情嚇得魂不守舍,最後會和她一起離開學校,遠走高飛。


    度過這次危機之後,兩人的感情可以更進一步,她不僅可以永遠離開這個讓她惡心的神經病,而且實現她的夙願,成功嫁入豪門。


    她需要證據,所以她和小男生一起找了個所謂的三流偵探,當做受到人死亡威脅的證據。


    老k聳聳肩:“但是很不幸,這個偵探卻是一流的。”


    老k轉身問小林:“你女朋友是不是學的設計專業?”


    小林麵色蒼白,幾乎要跌倒在地,他虛弱地點了點頭。


    老k說:“小六,還記得我一開始分析的嗎?我們這個對手很冷靜,有強大的心理,能熟練運用電腦,有一定美術修養,經濟能力還不錯,盤踞在校園周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居住。目前來看,除了最後一條外,其他的都是對的。“


    小林麵色蒼白地說:“不,不,最後一條也是對的。我們在校園租了一間房子,有一間是她的設計工作室,工作室裏有打印設備……”


    老k轉身看著莉莉,冷冷地問:“請問,您今天帶的武器究竟是什麽呢?是一把弓弩,還是一把匕首呢?”


    莉莉毫不畏懼地看著他,嘴角浮現出輕蔑的冷笑:“您真應該去做一個作家。”


    老k微笑著:“生活往往比小說更戲劇化,姑娘,我也有一個寫恐怖故事的作家朋友,他叫老魚。也許哪天他真會把這個故事寫下來,我覺得一定會非常精彩。”


    莉莉說:“很可惜,沒有人會相信你的一派胡言。你以為你是福爾摩斯在世嗎?很可笑,現代社會是講究證據的。”


    老k聳了聳肩:“我承認,我確實沒有證據。姑娘,在我一生中,我見過許多心狠手辣的女人,但是你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在河灘的最後一刻,您也忍不住了沒有出手,而且成功將武器藏了起來。我承認,確實無法用法律製裁你,但是我相信,從此您嫁入豪門的路會徹底斷了,起碼在林家是永遠也不可能了。”


    這句話像子彈一樣擊中了她,她的身體一晃,幾乎要跌倒,接著她很快拉住小林的手,想要博得他的同情。


    小林冷冷甩開了她,很快站到了我們那邊。


    老k充滿了厭惡地說:“好了,你這個女人!雖然不能把你親手送進監獄,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如願以償的!從現在開始,我會一直盯著你,除非你放棄你那套小聰明!那麽此刻,雖然已經是深夜,我還是要請你馬上離開我的房間!”


    聽到老k的話,地下那人朝著老k憤怒地咆哮起來,恨不得立刻站起來殺掉老k。


    老k看著罪犯:“至於你,我會給你一個妥善的安排。小六,馬上通知保安,他就是校園連環殺人案的凶手,讓保安馬上把他送到最近的派出所!我相信,用不了一個晚上,他的所有罪行就會公諸天下。”


    莉莉出門前,惡狠狠瞪了老k一眼,惡毒地說:“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麵。”


    老k反唇相譏:“我相信,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那不是在監獄,就是在地獄深處了。”


    小林顯然接受不了那麽多的打擊,朱莉一出去,他就癱倒在地上上,像是一個虛弱的病人終於支撐不住了。


    雖然對莉莉很刻薄,老k對小林還是很好地,他趕緊扶起他,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別擔心,她不會再回來了。小六,給我倒一杯酒!不,不要紅酒,要底下那瓶二鍋頭!”


    喝完酒,小林的臉色開始有了紅暈,他的眼神還是有些迷茫,喃喃地問:“為什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老k拍拍他的肩膀:“人是最難琢磨的,有時候會為了一些利益鋌而走險,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反正你也辦好了修學手續,就換一個地方吧,要是心裏還有有疙瘩,就出去旅旅遊,到處走走,去看看這個世界,世界很大,壞人很少。


    好了,我相信你今晚哪裏都不會想去了,那麽就在我們這裏擠一擠吧!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全當是做了一個噩夢。


    小林點了點頭,雖然眼神還有一些迷茫,但是已經堅毅多了。


    老k坐在躺椅上,目光炯炯地看著窗外,低聲說:“小六,你記得嗎?我曾經問過你,一滴水放在哪裏最安全?”


    我點點頭。


    他自言自語:“一滴水並不是匯入海洋才最安全,而是變成另一種物質才最安全。從始到終,朱莉都沒有出手,所以你看,即便到了最後一刻,我也無法將她繩之於法。她將自己變成了冰,變成了雪。當然了,她畢竟還年輕,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我忍不住問:“那什麽才是最恐怖的?”


    老k喃喃地說:“我知道有一個人,他為了隱藏一滴水,而造出來一個海洋……”


    我:“……那個人?”


    老k:“十年前,我幾乎和他同歸於盡了……不過,你看,連我這種人都還好好的活著,我覺得他應該也沒有死……要不然,這個世界該多麽寂寞啊!”


    他喝了一大杯紅酒,開始興奮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雙手揮舞著,講述著他自己破案時的思路。


    小六,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些所謂的校園連環謀殺案絕對不可能是黑社會所為。


    好多人往往會有一個錯誤的想法,他們覺得,係列殺人這種凶殘事情,一定會是臭名昭著的惡棍才能做出來,其實不對。


    一個收保護費的惡棍,不會輕易就去殺人,更不要說是連環殺人案,如果殺了人,他又如何在當地呆下去呢?!對於他們來說,最大的威脅就是有商販抗交保護費,這種他們會給予無情的打擊和報複,但是也僅此而已。


    當然了,我已經將他們犯罪的證據發給了相關部門,相信他們會受到嚴懲。


    況且,不管學生如何強勢,最多4年,就會離開這裏,所以不會造成根本性的傷害!


    自從莉莉反複強調是黑社會所為,我就對她的造成了懷疑。


    後來,在學校調查中,尤其是在她宿友的揭露下,我發現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女生。她有非常強烈的自信心,驕傲,勇氣,建議,而且非常冷靜,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折手段。


    這些本不是壞事,但是很可惜,她把能力用在了錯誤的地方,那造成了更大的破壞。


    很遺憾,小六,你往往會發現,一個出身貧寒又野心勃勃的女人,在誘惑來臨時選擇鋌而走險的概率,往往比男人要大得多。


    而且,很不幸的是,出身貧寒的男人往往會因為自己的努力和奮鬥改變自己的生活,以及心態,但是女人很難,往往會選擇一些不是那麽道德的方法。


    我還是有點遲疑:可是老k,我們並不能證明是莉莉參與了謀殺,也許她是毫不知情呢?


    老k搖搖頭:“小六,千萬不要被一個人的表麵所蒙蔽,我承認,她確實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子,但是在她堅強的表麵下,掩飾著一顆殘忍冷酷的心。你有沒有想過,在第一起謀殺案裏,那個花花公子已經非常恐懼了,在那種時候,有誰能在深夜把他約到廢棄宿舍樓的天台上呢?”


    我想了想,吃驚地說:“難道是她?!”


    老k點點頭:”還記得那隻蒼蠅臨死前和人炫耀的話嗎?他馬上就會有女朋友了。試問,有誰會願意做這種人的女朋友呢?除非是有人想要引誘他出來。”


    “還有就是,在我和學生們踢球時,也意外發現了花花公子是在宣布要追她之後才收到的死亡詛咒,加上那隻蒼蠅那段時間一直在騷擾她,我就斷定,一定是在她的暗示下,或者說直接參與下,那個可憐人才出手殺了這兩個人。”


    我終於明白了一切的真相,也深深歎息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老k歎息了一口氣,緊鎖著眉頭,看著窗外無盡的黑暗:“其實我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麽她能做出這樣縝密的殺人案。你要知道,殺一個人是非常難的,並不僅僅需要膽量,以及強大的邏輯。這個案子,從一開始,我就覺得自己並不像是在跟一個人過招,更像是在跟一個組織過招。


    我啞然失笑:“怎麽犯罪還有組織?”


    老k卻沒有笑,他嚴肅地說:“犯罪當然有組織,你還記得《福爾摩斯》裏的莫裏亞蒂教授嗎?”


    我說:“那隻是小說罷了。”


    老k搖搖頭:“我就見過這樣的人。”


    我大吃一驚:“還真有這種人?!”


    老k點點頭,有些失落地說:“大約在3年前,有一個年輕人來找我,委托我阻止他殺一個人。”


    我:“阻止他自己殺人?!“


    老k:“是的,他已經瘋了。殺人的欲望越來越強,怕控製不住自己,希望我能阻止他。“


    我:“結果呢?”


    老k:“我失敗了……”


    我:“他殺了誰?”


    老k:“所有想殺的人……”


    我心裏一陣惡寒:“後來呢?”


    老k:“他失蹤了,但是我總覺得,他總有一天還會回來。像他這種人,如果沉默下來,往往是在謀劃更大的犯罪。我一直在想,他如果成為一個像莫裏亞蒂這樣的人,那世界將會糟糕成什麽樣子?”


    接下來,老k沉默了。


    很久之後,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很晚了,睡吧。”


    第二天早上,我們就被林晨語失態的尖叫聲吵醒了。


    電視開著,當地新聞正在播放一則血腥的凶殺案:“昨天晚上,在我市燕郊鎮發生了一起凶殺案,受害者為當地廢品收購站的外地員工,目前,凶殺現場已經被警察嚴密控製住……”


    老k一語不發,和我迅速穿好衣服,衝出門去,打了輛車直奔案發現場。


    他閉上眼睛,自責地說:“那裏是城北的屠宰場,我真傻,為什麽沒有想到,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會是一個大學女生就能做出來的,分明是一個組織!”


    我有些震驚:“老k,你的意思是這個組織派人殺了他?”


    老k點點頭,眼神中一片黯然:“這件事情怪我,我應該等到第二天再讓保安送他過去的……”


    到了屠宰場,那裏已經圍了一圈人了。


    老k推開眾人,大步闖了進去,有小警察想攔住他,卻被他喝住:“是你們王局請我來的!”


    趁著小警察還沒轉過心思,我趕緊跟著他一起闖了進去。


    在這個早晨,那個廢棄的屠宰場中,我看到了讓我一生永遠不能忘記的血腥殘暴的一幕。


    我必須承認,在當時,我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蹲下地下嘔吐起來,一直到了第二天,也完全無法吃下任何東西。


    那個人,那個可悲又可怕的凶手,已經死去很久了。


    他的身體完全赤裸,被麻繩綁成了一個奇怪的“大”字,從房梁上垂直吊下來。他的喉嚨被人隔斷了,地下是一大灘凝固了的鮮血,散發著強烈的濃厚的腥氣。


    在他身後的雪白的牆壁上,是一行用人血寫成的大字:


    “老k,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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