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怎麽忘了還有趙先生可以請教。」張嫂子極想要做這份工,畢竟冬日裏沒有什麽活計,每月賺個幾百文,可也是家裏的大進項,輕易放棄實在太過可惜,但是又不想耽擱兒子前程,心裏正矛盾,聽得這話立刻站起身,拉著瑞雪就風風火火出了門。


    趙豐年正在研磨寫字,聽得張嫂子和瑞雪的話,淡淡開口,「朝廷沒有限製,商賈之家照樣能考科舉,何況你們還是幫工。」


    張嫂子一聽大喜,連連道謝,拉了瑞雪到門外,唧唧呱呱說了好一通,直到三丫頭找了來,瑞雪又端了一大碗雪羹給她,這才送了她們母女回去。


    第二日一早,趙豐年吃過早飯,抱了筆墨出門,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微微頓了頓,低聲說道,「請隔壁張家娘子一起去吧,有事就捎信回來。」說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瑞雪撿著碗筷的手停了好半晌,才猛然反應過來,望著消失在木門外的青色身影,嘴角慢慢勾起,他這算不算是關心自己呢?


    帶好家裏的全部存銀,瑞雪去隔壁請張嫂子同行,張嫂子自認得了瑞雪信重,很是歡喜,交代了張大河和孩子幾句,就換了出門衣裙與瑞雪一同去了碼頭。


    兩人趁著老王和陳言不忙的時候,打聽了兩句怎麽買地皮的事,老王極熱心,把事情托給陳言,親自帶了兩人進城到府衙辦理手續,瑞雪拒絕幾次,見他依舊不肯罷手,猜到他應該是有求與自己,於是也就心安理得的受了。


    老王顯然是府衙裏的老衙役了,還算有幾分薄麵,與那掌管地皮買賣的金曹(一個小官職,從八品,不入流)笑嘻嘻說了幾句,謊稱瑞雪是他的遠方表親,那金曹就在賬簿上勾了一筆,減了十兩銀子,以九十兩的價格成交,上檔子的費用也隻象征性的收了一兩銀子,沒有額外多收潤手費用。


    瑞雪上前道謝,笑著請那金曹有閑暇時到小食肆坐坐,雖然吃食粗陋,但是勝在新鮮,必定會好好招待他,金曹痛快應了,於是,那塊地皮順利落在了秦瑞雪的名下。


    瑞雪提筆沾墨簽了自己的名字,心裏暗自慶幸這個時空雖然女子地位不高,但是好在還能擁有自己的產業,不至於事事都要假托男子的名義,否則將來她萬一與趙豐年和離,豈不是辛苦為人做嫁衣了。


    老王看著她紙筆書寫,半點兒沒有為難,眼裏更是異彩連連,直道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這女子不但算盤打的好,字也寫得如此整齊,兒子將來跟在她身邊,怎麽也能學到些本事,也不枉他今日賣了個大情麵。


    三人出了城,瑞雪謝了老王,就與張嫂子回了雲家村,張大河早站在門口張望,遠遠見她們回來就迎了上來,聽得自家媳婦說起地皮已經買好,馬上就跑出去找人手。


    瑞雪轉身回了自家,眼見趙豐年照舊坐在桌邊讀書,好似半點兒都沒惦記過她,想起剛才張大河那般遠望近迎的模樣,心裏就有些酸澀,也沒有如往日般主動開口,去東屋換了衣裙,就要去灶間做飯。


    可是,扭頭的功夫,她卻突然瞄到趙豐年手裏的書,那封麵上的字體居然是倒立的,她愣了愣,心情驀然大好,哼著歌,幾乎蹦跳著出了門。


    趙豐年疑惑的挑挑眉,心裏猜不透這女子,為何一會兒沉著臉不說話,一會兒又突然歡喜的唱了歌,有心想跟去灶間問問今日事情辦的如何,又放不下架子,索性就去後園轉轉,那幾壟小白菜,這幾日瘋長起來,早已經竄到了四寸高,遠遠看去,綠油油一片,特別是夾雜在顏色越來越暗的草木中,越發顯得青翠喜人。


    瑞雪匆匆拿著小竹筐跑過來,一見趙豐年背著手漫步在菜地裏,陽光從他的頭頂罩下來,襯得他那張原本略有些白皙的臉龐,多添了三分光彩,看上去倒比往日健康許多,俊朗的五官也越發迷人,讓她微微呆了那麽一瞬,然後立刻反應過來,笑道,「掌櫃的,快幫我拔幾棵菜啊,挑那兩棵擠在一處的,午飯咱們吃肉丸湯和蒸米飯。」


    說罷,她就低頭在腳邊的菜地裏尋了起來,趙豐年下意識的聽了她的吩咐開始拔菜,待她笑嘻嘻跑回灶間,才望著手上的泥土開始發愣。這應該是他出生以來,手上第一次沾土,而且是聽從一個女子的吩咐,幫忙做粗活,按理他應該懊惱,但奇怪的是,他想起一會兒要與她坐在飯桌前,一邊商量著家事,一邊吃著飯喝著湯,就突然覺得,這泥土也不是多髒,也不是多難以忍受……


    瑞雪盛好米飯和湯,先端了一份給趙豐年,然後才盛了自己的,一邊吃一邊說起今日買地皮的事情,想起老王的熱心幫忙,有些擔憂說道,「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姓王的官差如此熱心幫忙,我猜他倒不至於打了什麽壞主意,但是必定還是有事求我,我擔心,他所求之事,萬一我辦不來,以後在碼頭可就難立足了。」


    趙豐年抬眼見她兩道英氣的眉,微微皺起,心裏一軟,垂眸喝了口湯,淡淡說道,「不用擔心,他應該不是圖銀錢,如果我所料不錯,恐怕是看中你那核賬的本事了。」


    「核賬的本事?不就是撥個算盤嗎,多練幾月,絕對比我還熟練,這算什麽本事?」瑞雪不相信趙豐年的猜測,還是傾向於銀錢方麵,腦子裏想著為了食肆在碼頭順利站穩腳跟,是不是應該分老王和陳言一成的股份。


    趙豐年聽出瑞雪語氣裏的質疑,微微有些不悅,但是也沒有再多言。很多時候,他這名義上的妻子就像不是武國人一般,對武國的一切都好似一無所知。


    要知道武國讀書人金貴,能讀得起書的人家多是殷實小富或者大富之家,這樣人家的子弟讀了書,學了算學,怎麽也不可能做賬房,都是要科舉,盼著將來做官,光宗耀祖的。


    而賬房先生大多也都是父傳子,子傳孫,為了子孫後代有飯吃,通常都是不願意把這技藝外傳的,如此,也這就形成一個奇怪的現象,賬房先生壟斷,傭金高昂,甚至每年要二十兩銀,與學堂先生的束修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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