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二也有些尷尬,諾諾答道,「是,趙娘子說的是。」


    瑞雪也不多理會他們,站在趙豐年身旁,把單子一抖,「昨日砸壞了陶缸兩口……」


    她林林總總讀了半晌,直聽得雲三爺和趙老二夫妻都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趙豐年低頭喝茶,掩下微翹的嘴角,那陶缸砸破了,無可爭議的要賠錢,但是那被踢散的柴堆,被踩髒的棉紗布都算在內,就實在有些太過……


    不過,瑞雪的理由又總是找的奇異,昨晚就把他笑得腸子打結,暗自感歎許久,這樣靈秀又古怪的女子,如何就被他娶了回來。


    一張單子讀完,趙二嫂聽得那「賠銀五兩」幾字,差點沒氣得跳起來,卻被趙老二牢牢拉住,雲三爺想了又想,斟酌著勸道,「趙先生,這些物件兒的賠價,是不是有些……」


    趙豐年搖頭,「三爺是否覺得我家娘子定的賠銀高了,但是我卻極是讚同,三爺知道我身子不好,賺的束修連糊口都難,平日家裏活計都是我家娘子在費心。就說那陶缸,她一個人在城裏買好,雇車運回,再求人幫忙搬進來,刷了十次有餘,結果就被砸破了,怎麽會不心疼?」


    雲三爺歎氣,知道他們夫妻是不會更改了,於是又提了另一件事,「青山年紀還小,如若不去學堂,恐怕耽擱了這孩子的前程,先生寬仁,不如再收他進學堂吧,以後這孩子真出息人了,也不會忘記了先生的教導之恩。」


    趙豐年昨日當著眾多鄉親,逐了青山,今日怎會自毀信諾,「三爺有所不知,不是我同一個孩子多計較,實在是因為青山是學童裏年紀最大的,已經十三足歲,平日在學堂就常欺負其他孩子,惹得一眾孩子常無心讀書,如果他留下,也許這些孩子一個都出息不了。再者說,他的算學學得不錯,又正是好動的年紀,這時候如若能送去城中哪個鋪子當學徒,機靈勤快些,兩三年後,許是還能做個掌櫃。這般在學堂裏,耽擱了其他孩子,也耽擱了他的前程。」


    雲三爺的小孫子也在學堂讀書,一聽說青山留下,會耽擱了自家孫子的前程,心裏立刻就動搖了,看了眼趙老二夫妻臉色,明顯對送青山去做學徒也有些意動,於是借勢說道,「多虧先生提點,以後青山真做了掌櫃,也是這村裏數一數二有出息的,老二夫妻一定會記得先生今日的忠言。」


    說完,他又轉向趙老二,「這禍畢竟是你家妻兒惹下的,就照著五兩銀賠付吧。」


    趙老二夫妻正陷在兒子以後當了掌櫃,他們在村中如何威風的美夢裏,當下點頭應下。


    瑞雪這才給趙老二上了茶,趙二嫂跑回家,刨出埋在牆根兒的陶罐,摸出多年攢下的家底兒,送了五兩銀來。


    瑞雪收了,眾人又閑話幾句,就散去了。


    沒過兩日,張嫂子就聽得趙老二夫妻在四處托人替青山尋找鋪子做學徒,閑暇之時說給瑞雪知道,笑道,「青山那孩子又記仇又懶,可吃不了那學徒的辛苦,我看啊,就是找到鋪子,不過幾月就的被攆回來。」


    瑞雪倒是不理會這些,她拿了賠銀,找了個閑暇時候,同張嫂子進城去,把損壞的物件兒都添置了新的,另外又多買了些布料和棉花,準備多縫兩套被褥,總不能兩口人就兩床被,萬一來個客人或者有個用處時太過舍手,再者,吳煜當初來時,占了大壯過年穿的新棉衣,怎麽也要補給人家一套。


    剩下諸如豬肉、骨頭,趙豐年的茶葉筆墨,甚至粳米、油鹽,也都沒少買,不但花光了五兩賠銀,還又搭了三兩進去,不過瑞雪卻是不心疼,鋪子裏進項比預期的多,她心裏有底,況且又逢年節怎麽也要豐盛一些。


    張嫂子看中了路邊小攤上的木簪子,黃橙橙的桃木打磨的極光滑,一頭兒削尖,一頭雕了花朵模樣,很是細巧,甚至中間的花蕊都能數得清,那小販是個能說會道的,直把這工匠誇得天上有,人間無,就連這桃木都是五百年生的。惹得瑞雪好笑,張嫂子卻是信了,但因為小販開了五十文一隻的高價,有些猶疑。


    瑞雪拈起一隻梅花的,挑了兩處諸如木癤、刀痕等小毛病,不過七八句話就掏了五十文,換了三隻簪子,然後牽了尚有些發愣的張嫂子走人,留下小販在原地懊惱不已。


    張嫂子伸手摸摸頭上那隻桃花簪子,驚奇說道,「我以為商量一下價錢,也要四十文一隻,妹子居然五十文買了三隻,這每隻是……」她沒學過數算,平日裏簡單加減還可以,這般除法,就有些算不明白了。


    「大概十七文一隻,做買賣就是這樣,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這簪子是木頭雕的,又不是金銀,成本低廉,頂多加個手工錢,怎麽能值五十文,嫂子下次再買東西,最好砍一半兒的價,然後再慢慢添一些,保管你花不了冤枉錢。」


    張嫂子見她把梅花的簪子插在頭上,就要掏荷包數銅錢,被瑞雪一把攔住了,「不過五十文錢,買了三隻簪子,正好咱倆和高嫂子一人一支,算是妹子給兩位嫂子的體己年禮。」


    「這怎麽行,工錢給的高,吃食也不少,現在還送簪子,妹子你雖然賺了些銀錢,可也不能這麽撒錢啊。」張嫂子死活不肯要,非要塞銅錢到瑞雪手裏,大街上置辦年貨的人很多,瑞雪不好推讓,就收了,轉而在點心鋪子裏,買了兩斤芝麻和花生糖片。


    雇了車兩人回村,各自安置整理,晚上高家夫妻歡喜的趕著空車回來,一迭聲的要張大河明日多多做豆腐,各村聽說他們小年要歇工,都急著把過年要吃的豆腐備出來,跟他們夫妻足足定了十幾板,這還隻走了兩個村子,剩下六七個村子再走下來,定然還會更多。


    瑞雪當即就給張大河加了兩倍工錢,畢竟平日隻早晨做四板豆腐,現在活計翻倍,工錢自然也要漲,張家夫妻當然不肯,都說在哪裏做工都有忙有閑,怎麽好隨意漲工錢,瑞雪無奈,隻得想著以後在吃食上多貼補他們一些。


    翠娘得了芙蓉花的簪子,歡喜的眉開眼笑,哪個女子不愛美,可惜平日裏十幾文錢夠買一月的油鹽了,正經過日子的人家誰也舍不得,不過是挑根兒筷子削削,挽個頭發罷了,出嫁時娘家陪送的銀簪子,銀鐲子之類都是過年才舍得拿出來戴上一會兒,然後繼續藏好,以後女兒出嫁還要做陪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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