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嬸,我回來了!」


    天一亮,陸羽熏就由師耀宗開著車護送回來。


    她把簡單的行李袋遞給傭人後,便伸一伸懶腰坐到沙發上。


    原本她還想邀師耀宗進屋裏來坐坐的,但因為師耀宗的夥伴急電通知他,要他立刻趕回偵探社一趟,所以隻好作罷,反正,來日方長嘛!


    「大小姐,方才送妳回來的那個男人是誰?」愛嬸一反平常的粗嗓,細細的低問,好像在防誰似的。


    陸羽熏從小到大,可沒看過愛嬸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她咯咯的輕笑出聲:


    「愛嬸,拜托,我才離開沒幾天,妳的性情怎麽變了?害我真是覺得很不習慣!」


    陸羽熏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因為師耀宗晚上要帶她去參觀他的偵探社,能夠更進一步了解他,是她非常樂意做的事。


    「大小姐,小聲點。」愛嬸一副緊張不已的模樣。「妳父親昨天下午回來了。」


    「爸爸!?」陸羽熏驚訝的瞪圓雙眼,笑容從臉上隱去。「他......他怎麽會來的?」


    難道父親已經知道筱玟失蹤的事?陸羽熏在心中暗暗叫糟。


    「先生他是為了......」愛嬸想事先向她發出警告,但話還說不到一半,就讓一聲低沈的語氣給截斷。


    「愛嬸,妳在和誰說話?是不是羽熏回來了?」樓梯間走下來一位蓄著胡子,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


    聽到熟悉的噪音,陸羽熏回頭一看,果然是她父親,她立刻站起身迎向前去。


    「爸,您要來......怎麽不說一聲呢?我好去機場接你們呀!媽呢?還在樓上嗎?」見到父親,她的心中驚喜和惶恐交雜著。


    她當然希望見到雙親,隻是這個時候--來得讓她措手不及。


    她都還沒想好,如何向父親開口說明筱玟失蹤了好一陣子的事。


    「我沒讓妳媽來!」陸天一臉的冷峻。


    「發......發生什麽事了?」這還是頭一回父親這麽嚴肅的對她呢!陸羽熏感到惶恐不安。


    「羽熏,我必須和妳好好的談一談。」陸天的表情夾雜著失望和無奈。「先吃早點,待會兒再說。」


    陸羽熏隻能點點頭,她甚至連開口向父親說她早吃過早餐的勇氣都沒有。她可以感覺到,似乎有一場風暴即將發生--


    她求助的望向愛嬸,希望愛嬸能向她透露一些訊息,但,愛嬸噤若寒蟬,對她搖搖頭一臉的愛莫能助。


    究竟是怎麽了?


    **********


    送陸羽熏回到她的住處後,師耀宗立刻飛車趕到偵探社。


    「克安,有什麽發現?」


    才踏進偵探社的門坎,他便迫不及待的向坐在裏邊的強克安詢問。


    強克安抬起頭,推了推他的黑框大眼鏡。「重大發現,不過,還不足以證明什麽。」


    師耀宗睇了他一眼,歎笑道:「什麽時候你也學起拐彎抹角的說話了?」


    「不是拐彎抹角。」強克安把桌上的雜物收拾了一下。「我查過戚子信的資料,一年前,他的賬戶裏,的確有匯進了一筆一千萬美金的匯款--」


    聽完強克安的話,師耀宗的臉色泛著鐵青,他握著拳,重重的捶著桌麵。


    「我就知道他是艾克森!可惡的畜牲,虧天龍待他如親手足,他竟敢出賣我們,害的天龍慘死!」


    說罷,他動作利落的閃到儲放數據的鐵櫃前,打開鐵櫃,按下隱藏的紅色開關按扭,鐵櫃裏邊的鐵板住兩旁移開,更裏邊,一隻塵封已久的以色列烏茲mac10,赫然呈現在眼前。


    師耀宗伸手欲拿的當兒,卻被強克安給阻止了下來。


    「耀宗,你冷靜一點,你這是做什麽?」強克安攏著眉宇,緊緊按住師耀宗欲拿槍的手。


    「我還可以做什麽!當然是去殺了那個畜牲。」師耀宗眼神冷幽。


    他早暗暗發誓,即使犧牲自己的性命,他也義無反顧要殺艾克森替天龍報仇。


    「不要衝動!」強克安把他推離鐵櫃前,將他逼至窗戶旁。「就算他的戶頭裏有匯進一千萬的匯款,那也不能證明什麽呀,那筆匯款可是轉了兩三個戶頭,才進到戚子信的賬戶裏。」


    「很像艾克森的作風,不是嗎?」師耀宗冷冷一笑,視線從窗外遠處灰濁的空氣中調回室內。他的黑眸冷冽森寒。「你我都心知肚明,戚子信就是艾克森。」


    「那又如何?光憑一千萬的匯款,是不足以證明什麽的,而且,艾克森狡猾陰詐,沒有任何證物可以證明他是艾克森--除非戚子信他親口向我們說他就是艾克森,否則......」強克安無奈的歎笑。「這事很棘手。」


    兩人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半晌俊,師耀宗重重的歎息一聲。


    明明已查出罪魁禍首來了,卻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的罪狀--


    「晚上我到他的醫院去一趟。」師耀宗沉重的說。他不會輕易饒過戚子信的、也不會冒然的殺他,他要知道,為何戚子信要出賣他們,害死對他恩重如山的天龍。


    強克安也點點頭。「我也正想去。」


    強克安走到桌旁,拿起兩個塑料袋,一個裝著一隻針筒、一個裏頭裝著半根未抽完的香煙。


    「這是?」


    師耀宗走上前,接過兩個塑料袋,納悶的看著強克安。


    「我在明哥出事的現場尋獲的。」


    「你到現場去過了?」


    「你這麽慎重的拜托我,我能不認真點去查嗎?」強克安調侃的地道:「就算是看在陸羽熏的麵子上吧,能有這麽大魅力,讓一代蒼鷹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女子,恐怕這世上,隻有她一人。」


    師耀宗咧嘴一笑,想到陸羽熏,他的心田就湧上暖意。


    雖然才分開不到一個鍾頭,但是,他已經開始在想她了。


    「怎宴會有這針筒的?」雖然想著佳人,但他可沒忘了還有正事。


    強克安一臉正色的道:「原來我假設是陸筱玟先給明哥打了麻醉針,畢竟,她一名女子想對付一個大男人,力氣總是不夠--她可能先趁明哥不備之際,給明哥打了一針麻醉劑,在明哥恍惚之際,她才能不疾不徐的開槍打死明哥--」


    師耀宗靜靜的聽著他的分析。


    「但是,根據法醫驗屍報告,並沒有指出明哥有讓人施打麻醉劑,唯一的致命傷,就是穿透他左胸的那一顆子彈--」


    「這麽一來,應該可以排除筱玟是凶手的可能性。」師耀宗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當晚陸筱玟出門前,並沒有攜帶任何東西。「那這隻針筒--」


    「它有用處的。其實,我在現場撿了十幾樣東西,我想,警方之所以沒有撿回針筒,一來是因為針筒掉落的地方是在明哥屍體幾公尺遠的地方。二來他明顯的是中彈身亡,所以針筒在警方眼中隻是現場的廢棄物之一。」


    「那你又因何認為它和命案有關?」師耀宗又問。他不得不承認強克安是個超級推理王。


    「一般人可能會認為,這隻針筒是有人曾經在那個施打安非他命遺留下來的--」強克安拿起一瓶罐裝飲料,喝了幾口,續道:「原先我也這樣認為,但經我化驗過針筒裏殘存的液體後,赫然發覺它是麻醉藥。」


    師耀宗似乎也領悟到強克安的想法,他點點頭道:「會有人躲在山上打安非他命,但絕不會有人特地上山,躲在黑暗處打麻醉藥。」


    「沒錯。但既然明哥體內沒有驗出施打麻醉藥的反應,那這麻醉藥......」


    「很有可能是打在陸筱玟身上?」師耀宗接腔道。


    強克安點了點頭。


    「還有這根煙蒂呢,」師耀宋又拿起另外一個塑料袋。


    「我查過了,明哥和雪佛妮都不是抽這牌子的煙,而這些煙蒂是在明哥車後,離針筒掉落的地方不遠處發現的--」


    「所以,你的結論是?」


    「凶手是開著另一輛車,尾隨明哥他們上山,接著把車停在明哥的車後方,在等侍的當時,他不斷的抽煙。接著,他認為時機到了,走下車,開槍打死了明哥,然後再向陸筱玟施打麻醉劑,將她帶走--現場留下明顯的車胎轉向的痕跡,應該就是凶手急於離開現場所導致的。」


    「等等,這麽說來,凶手應該是針對陸筱玟而來的囉?」


    師耀宗也從中頷悟了一些端倪。


    「正是。如果凶手是來對付明哥的,那他就不必費心準備麻醉劑,若是怕陸筱玟把目睹他殺明哥的景象說出去,他大可一槍斃了她,但他沒有。」


    「可是,挾持陸筱玟,最有可能的是貪圖她的錢財和美色,但為何凶手一直沒有打電話來勒索呢?」


    「也許凶手要的不是錢財,或者他本身就是個有錢人!」


    強克安話中有話。


    「克安,你想說什麽?」


    「麻醉藥不是人人隨手可以取得,錢多的放棄這個勒索的大好機會的人也不多,而陸筱玟不是和善之人,交的朋友也不多--」


    「你指的人,該不會是戚子信吧?」攝起濃眉,師耀宗炯亮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推理王。


    「隻是臆測,這針筒上有明顯的指紋,我已經托人去調出戚子信的指紋卡,相信要不了多久,真相就可以大白--」


    強克安的話甫落,傳真機嗶的一聲,一張白紙上印著一個清晰的指紋。


    他馬上抽出他化驗出來的指紋,兩者一核對,果然一模一樣。


    「看吧?」強克安把兩張紙遞給師耀宗。


    接過紙張一核對,師耀宗讚賞的看了強克安一眼。


    「可真有你的!」


    「我想,陸筱玟一定是讓戚子信藏了起來。」


    「嗯,一定是!隻是,戚子信藏陸筱玟的目的何在呢?」


    「找到陸筱玟不就知道了嗎?」


    兩人相視而笑--真相就要大白了!


    *********


    用完早餐後,陸羽熏又跟著父親上了樓,父女倆一前一後的進了書房。


    「好了,現在妳老實告訴我,這幾天妳都去了哪裏?和誰在一起?」


    陸天坐在長桌前,雙手平放在桌上,眼神直視著女兒,聲音冷硬。


    這太反常了!父親一向很放心她辦事,接手台灣的分公司以來偶有渡假,父親即便打越洋電話找不到她的人,也不曾出現像此刻這般質問的冷硬語氣。


    陸羽熏在心中評估著,究竟要不要告訴父親筱玟失蹤一事,或許父親早聽到風聲,如果自己還瞞著父親,他一定會不高興的。


    但如果父親尚不知情,她突然說出,會不會打擊到父親?


    雖然父親曾揚言要和筱玟斷絕父女關係,但她知道,父親對筱玟其實還是很關心的。


    「羽熏,爸爸在問妳話呢!妳在想什麽,心不在焉的!」


    陸天的語氣明顯的不悅。


    「我......沒有啊,爸。」陸羽熏努力的漾出笑容,她故作輕鬆樣,用來掩飾心中的不安。「愛嬸沒告訴您嗎?我隻是去渡假。」


    「是啊。爸,您該不會認為我是在偷懶吧?」她繞到父親身後,將下巴抵在父親的肩上,撒嬌的道。


    陸天斜瞥了女兒一眼,重重歎息了聲:「羽熏,爸爸認為這事太嚴重了,妳就別再和爸爸打馬虎眼,我們父女倆得好奸的談一談。」


    陸羽熏站直身,徐步的繞回原位,她緩緩回過頭來,正視父親嚴肅的臉孔。


    「若不是子信打電話給我,我恐怕避被妳瞞在鼓裏呢!」


    「子信哥打電話給您?」陸羽熏訝異的張著嘴。


    陸天點點頭,語氣裏有些許的無奈。


    「羽熏,爸爸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隻是,我萬萬沒想到妳會和一個有殺手背景的男人交往......這事,真是讓我震驚不已。」


    驚愣了二秒鍾,陸羽熏很快地就明白父親想談的事,和她心中所想的,根本是兩回事。


    「爸--」她萬萬想不到父親是為了這件事,專程由美國趕回台灣來。


    「我嚴禁妳和一個危險分子交往。」陸天徐緩而堅定地道。


    「這麽說,是真有其人囉?」見到女兒激動的表情,陸天才真的確定戚子信所言不假。


    原先戚子信打電話到美國告訴他,羽熏和一個曾經是職業殺手的男人交往時,


    他還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認為一向冷靜理智的女兒,絕不會做出讓他擔心的事,沒想到......


    「爸,您聽我說,耀宋他一點也不危險,至少我認識的他,和一般正常的男人沒什麽兩樣--」


    「妳隻需要告訴我一件事,那男人以前是不是職業殺手?


    「他......」陸羽熏沮喪地垮下臉。「是,他曾經是。但是......這並不足以表示他永遠都是危險分子呀!」


    「羽熏,我想妳是讓那男人迷昏頭了,我從來不知道妳的想法如此天真--」


    「爸,不是的,為什麽您不相信我呢?」她攤開雙臂,晶亮的雙眸黯淡了下來。


    「相信我,羽熏,不管爸爸做什麽,全都是為了妳好--」陸天站起身,像君主一般地發布命令。「我要妳立刻回美國去,我不準妳再和那男人見麵。」


    「爸......」陸羽熏驚呼一聲,頻頻搖著頭。


    這不像是父親一向開明的作風!


    她雖然可以理解父親為何會突然變成專製的君主,但她不能接受父親的命令。


    筱玟已被警方限製短時間內不得出境,而且警方隨時都可能調她去問話--她必須留在台灣代替筱玟,筱玟若是不現身,她就不能離開台灣。


    一旦警方召傅不到筱玟,那筱玟隨時會變成嫌疑犯而讓警方發出通緝的。


    況且,她不想和師耀宗分開,她的心滿滿都是他的影子,她怎麽離的開他呢?


    「羽熏,筱玟已經傷透了我和妳媽的心,難道妳也要讓頤巧誦哪壓嗎??br />   「爸,我不想讓您和媽媽傷心,隻是......我不能離開台灣,我若離開了,分公司這邊,誰來接管呢?」


    她試著找借口留下來。


    她不想和父親正麵起衝突,她做不到。父親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不管在學業或是在工作上,她從未讓父親失望過,但在愛情這條路上--


    她沒想到,父親和她的觀點完全不同。


    「我會派其它人來接手,這妳無須操心。」


    「不,我想留在台灣,暫時不回美國。」她委婉卻堅定地道出自己的心意。


    「妳想留在台灣,可以,除非妳先和子信訂婚。」


    「爸,我留不留在台灣,和子信哥有什麽關連?」


    「子信已經向我表示過,如果我不反對,他希望能娶妳當戚家的媳婦。我考慮過了,以子信現在的身分地位,妳嫁給了他,並不會受到任何委屈,而且他也答應婚後妳一樣可以幫爸爸管理公司的事--」


    「爸,您曾經說過,不會擅自替我們姐妹的婚事做主的......」她記得,那是她在進大學前,有一回家庭會議時,父親突然主動提出的話題。


    「我沒有作主,也還沒答應子信。」陸天仍是維持著冷硬的語氣。「妳當然有否決的權利,不過,前提是妳一定得回美國去,如果妳執意留在台灣,就代表妳答應子信的婚事。」


    聽完父親的話,陸羽熏呆呆的愣在當場。一向她來去自如的美國和台灣,一時間,去留竟成為她最大的難題--


    **********


    「耀宗,我想見你,馬上!」


    和師耀宗通過電話後,陸羽熏立刻開車前往約定的飯店。


    一整個下午,她人雖然在公司,但心卻飄飄忽忽的,坐立難安。


    下班時刻還未到,她就覺得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她想要聽他一句話,一句他從未對她說過的話、一句讓她足以和父親力爭到底的話。


    半小時後,她恍恍惚惚的走進飯店的房間,坐在床上,她兩眼發直瞪著冰冷的房門,期盼他快些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終於敲門聲響起,她倏地起身前去開門。


    師耀宗進到房裏,見她一臉幽怨,憐惜的抱著她問:


    「怎麽了,羽熏,發生什麽事了?」


    她仰起臉,水靈的雙眸漾著絲絲的愁意。她踮起腳尖,主動的吻他,現下她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細吻漸轉熱情,她的手插進他的黑發裏,紅唇緊貼住他的嘴......


    狂野的激情褪去,她枕在他的臂彎中,伸手為他拭去額上的汗珠。


    「耀宗,為什麽你......你從不說--我愛妳?」她幽怨的眸光,緊緊的盯視他的俊容。


    她不想逼迫他,但去留一事迫在眉睫,在她和父親力爭之際,她要清楚的確定,她所認定的愛,並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我想,我沒有資格。」他將視線調往他處,回避她的幽怨。


    「為什麽?」她坐起身,順勢將棉被拉高。「難道,這真的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嗎?」


    她不願相信,但他遊離的目光,讓她的心忐忑惶恐--


    難道她和他之間的狂烈纏綿,便是一場愛情遊戲罷了嗎?


    看著他線條剛毅的側臉,陸羽熏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乏力虛脫的癱靠在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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