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折騰了所有家當,剛剛湊到這個數兒,怎麽可能答應,真按這個價格買回去,家裏就連買個油鹽恐怕都要借錢了。


    砍價砍下一文,家裏就寬裕一文,瑞雪打起精神拿出了前世談判的架勢,把個掌櫃的說得雲山霧繞,最後以三百二十兩成交。


    待她拿了赤炎果出門,那掌櫃的還在狠狠灌著茶水,直道,這女子不做買賣真是可惜了……


    早晨出門時太陽剛剛爬上山頭,回去時,日頭卻已經西斜大半,這一日裏,酒莊門前受氣吵架,當鋪裏扮可憐博同情,藥館裏舌燦蓮花狠殺價,一件接一件,簡直是精彩之極。


    幸好,赤炎果終於拿到了,瑞雪站在街邊,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肚子早就餓得咕嚕抗議,雙腿也沉的仿似灌鉛一般,再走路回家恐怕是不行了。


    攔了輛馬車,講好三十文的價錢,就出了城,一路顛簸,到得村裏時,吳煜、大壯和張嫂子都在村口張望,一見馬車就猜到是她回來,齊齊迎了上前。


    瑞雪付了銅錢,打發了馬車,與他們慢慢往回走,「煜哥兒可照料先生喝藥了,中午喂他吃了什麽?」


    吳煜拎著藥包,避過道上的一塊石頭,應聲了一聲,「喂完藥了,中午吃了半碗包穀粥。」


    張嫂子扶著瑞雪,見她臉上滿是疲憊,有些心疼,但到底還是極擔心鋪子被賣掉,就說道,「碼頭鋪子裏都好,中午我燉的豆腐湯,大夥兒都說味道沒有妹子調的好。妹子,以後那鋪子咱還能開著嗎?」


    瑞雪拍拍她的手,「嫂子不必擔心,那鋪子我抵押出去借了銀子給先生買藥,但咱們還能繼續做生意,以後固定每月還銀子就行。」


    張嫂子不知道怎麽個抵押借債法,卻是聽清楚了繼續做生意幾個字,頓時眉頭就鬆了開來,腳下也輕快了,連道,「家裏我做了粳米粥,妹子餓了吧,回去先喝一碗墊墊肚子。」


    幾人進了門,瑞雪先去看了趙豐年,見他與走時一般,沒有什麽異樣,就換了衣服,洗手吃飯,又與張嫂子閑話了幾句碼頭之事,張嫂子就帶著大壯回去了。


    吳煜蹲在灶間門口熬藥,瑞雪刷洗碗筷,就問他,「族老們,可曾上門來?」


    吳煜搖頭,「沒有,今日誰也沒來過。」


    瑞雪挑挑眉,族老們沒來,有可能是其中某個有些良心的不肯做這背信之事,出現了分歧,耽擱了一兩日。但是村裏與她交好的人家也不少,這幾日不時都會送些東西來,難道是聽到了什麽風聲,也動了心思,或者幹脆不想淌這渾水?


    她不知道,事情果真如她所料這般,當日祠堂裏攆了吳老三一家出村後,幾位族老就齊齊去了裏正家,眾人東拉西扯,足足喝了兩壺茶水,眼見天色都黑透了,還是沒有人主動開口。


    雲三爺心裏暗罵,都想拿好處又都不想出頭得罪人,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於是他主動提了一句,「趙先生這次重病,恐怕痊愈無望了。」


    坐在他下手的王家老爺子立刻接口道,「可不是,孩子們見天兒的瘋跑玩耍,也不是辦法,不如再去城裏尋訪一個先生吧。」


    雲三爺瞄了一眼坐在主位的裏正,歎氣道,「如今蒙學先生的束修已經漲到五十兩銀了,各家也擔負不起啊。」


    裏正知道眾人是在等他表態,可是他心裏卻不知為何,始終有些猶疑。


    對那豆腐方子,他不是不動心,畢竟那豆腐生意在周邊幾村有多火爆,他是早有耳聞,如若能拿到方子,村裏辦個作坊,家家都多個進項,他作為裏正自然還要拿大頭,但是想想趙家夫妻平日的行事,他又總覺心虛,畢竟趙先生還沒咽氣,就這般算計他的家財,實在有些喪良心。


    所以,他也不接話,隻敷衍道,「趙先生,每月才收一兩的束修,教授孩子們又盡心盡力,恐怕翻遍整個靈風城也找不到這樣的好先生了。」


    幾位族老對視一眼,同時低咳幾聲,接續沉默喝茶。


    雲三爺當初因為青山一事,與趙家有些隔閡,想著趙豐年定然是活不成了,索性就再得罪一次算了,以後村裏人都過得富足起來,還有誰會指責他沒良心,恐怕感謝他還來不及。


    「趙先生平日行事確實極得鄉親們敬重,但是他這次病重,恐怕是沒幾日活頭兒了,趙家娘子又是個精明的,難免先生去了之後,會生出些旁的心思來,給咱們村裏抹黑,也辱了先生的一世清名。不如,咱們去趟趙家,探望先生,也同趙娘子說說,要她把那碼頭的鋪子和做豆腐的方子交給村裏,村裏鄉親們各家都湊些銀錢,給先生的後事辦得體麵些。


    趙娘子若是應下,四侄子就去府衙疏通疏通,放她個自由,若是她不應,咱們也就不必保她了,畢竟先生是咱們雲家村的先生,他的性命也是鄉親們救回的,他留下的產業自然該歸到村裏,怎麽也不能落到外人手裏。老哥幾個說說,是不是這麽個道理?」


    有人出了頭,接下來就容易了許多,幾個族老紛紛發話,出謀劃策,連打幾套做豆腐的木器,甚至碼頭鋪子從誰家挑人手去經營都拿出來商量,隻是,不知他們是有意還是無意,把剛才那句湊些銀錢,為趙先生安排後事的話,統統忘在了腦後。


    裏正皺眉盯著手裏的茶碗,聽得他們爭論不休,心裏厭煩,始終沒有插言。


    王老爺子最先察覺到他臉色不對,伸手擺了擺,示意眾人向上看,眾人這才驚覺剛才太過興奮,把裏正扔到了一邊;餓。


    雲三爺仗著是裏正的本家三叔,開口問道,「四侄子聽了這半晌,可是覺得有何不妥啊。你常進城去行走,見識自然不同,你說兩句,大夥都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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