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搖頭,「我是在後悔當日怎麽就賣了那本《十二國遊記》,那是你極心愛之物。」


    趙豐年失笑,「不過一本書罷了,以後可以再找,再說,你不是還抄了這半本給我。」


    「那怎麽能一樣,那可是我鬥智鬥勇的成果。」


    「我倒覺得,是你行騙的成果。」趙豐年難得打趣瑞雪,惹得她伸手去掐他,卻被他猛然捉住了手掌。


    瑞雪臉色一紅,就要往回抽,卻聽趙豐年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瑞雪不解,低頭一看,原來他是看到了左手的那片燙傷,當日,在客棧裏一時心急他的病情,不小心把燈油灑在了手上,後來忙碌也顧不得上藥,等疼得難以忍受時,已經有些發炎潰爛了,張嫂子去村裏老獵人家要了半碗獾子油回來,抹上以後好了許多,但終是因為治得晚了,手腕和手背處就留下兩個銅錢那般大的紅痕。


    平日裏看得不明顯,隻偶爾熱了或者用力,那處充血就顯得有些猙獰。剛才她去掐趙豐年,衣袖卷了上去,也就露了出來。


    瑞雪趕忙抽回手,笑嘻嘻道,「沒事兒,做飯時不小心燙到了,抹了藥油已經好了。」


    趙豐年垂下的眼眸微微眯了眯,知道她是不願說,也就沒再多問。


    瑞雪想起要給田府送謝禮,又有心轉移趙豐年的心思,就把上門求醫之事仔細講給他聽。本來還有些為那日的機智自得,但是眼見趙豐年的臉色沉了下來,她又開始心虛,一邊小心翼翼的斟酌著詞句,一邊猜測著到底是哪裏惹得這大爺不高興。


    趙豐年沉默著聽她說完,半晌沒有說話,瑞雪實在忍耐不住,就問道,「掌櫃的,可是覺得我不該撒謊欺騙田老爺子?當日那般情形,你還等著他救命呢,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投其所好,想出了這個主意。我也覺得有些理虧,所以,剛才琢磨出兩樣好東西,這兩日進城訂做了,就給他老人家送去賠禮,你看如何?」


    趙豐年看著她比之以前消瘦許多的臉頰,微微歎氣,回了句毫不相幹的話,「以後你要多吃些,好好補補身體。」


    瑞雪聽得愣神,半晌才反應過來,知道他這是在心疼她,就紅了臉,笑道,「你活過來了,我省了擔驚受怕,自然就會長胖了。不過,掌櫃的,你剛才是生氣我撒謊騙人嗎?」


    趙豐年歎氣,「我不是在生氣,我是在後悔,後悔之前設想不周全,讓你跟著受苦了。」


    「那日雖說慌亂,好在有貴人相助,最後還是把你救回來了,也算是有驚無險。」瑞雪想起那日的事,心中還是覺得驚懼,但又不想趙豐年自責,極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如若以後,掌櫃的碰到田老爺子,他問起詩詞一事,你就說是以前四處遊曆之時,偶然聽來的,否則他真要考校起來,可就露餡兒了。」


    趙豐年挑眉,徉怒道,「我雖說不能出口成章,七步成詩,到底也讀過幾百本書,還不至於讓田老爺子把我當做草包。」


    瑞雪吐吐舌頭,心中暗笑,怎麽又無意觸到這人的自尊心了。不過,她雖然承認趙豐年有些才學,但是上元節她抄襲的那兩首詩詞可都是前世的經典之作,很少有能出其右者,她還真不認為趙豐年的水平能到那般程度,當然這話她在心裏想想就罷了,可是不敢說出口。


    「當日,田老爺子說過,你這病隻是暫時壓製住了,如若不想別的辦法,兩年後,恐怕……」雖說這幾日趙豐年看著好似恢複得與以前一般,但瑞雪可沒有忘記田老爺子的話,一直想說給趙豐年聽,卻沒有好機會,今晚正巧說起田府,就趁勢說了出來。


    趙豐年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伸手拿過桌上的賬本,簡單應了一句,「我已經托朋友找大夫了,你不必擔心這事。」說完,他翻開瑞雪畫的兩頁圖,問道,「這是什麽,模樣怎麽如此古怪?」


    瑞雪本以為他能與她說說,身體裏的寒毒是如何染上的,托的朋友又是何人,甚至他的身世如何,可惜,他卻如此明顯的岔開了話頭兒,這是不願相信她嗎,還是他根本……沒有把她看做他的妻?


    這般想著,她就失了興致,大略給他講了講那搖椅和藥箱的功用,也就坐回了桌邊兒,繼續盤賬。


    趙豐年無奈歎氣,但是張了幾次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半個字,難道要把自己所經曆的那些肮髒事都說給她聽嗎?要告訴她自己是聞名武國的名妓所生?要告訴她,毒害他的是他的養母?要告訴她,待他如父般的師傅被弟弟害死?還是,要告訴她,他……還曾有個定親的女子……


    所有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堵在了他的喉間,最終化作了一聲長歎,說他懦夫也好,說他逃避也罷,他隻是不想她知道這些,不想看到她臉上露出鄙夷和後悔的神色,雖然她未必會如此,但是他卻還是不願冒這個險,還是等等吧,等他解了毒,就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她……


    瑞雪心不在焉的又在紙上勾勾抹抹好半晌,到底還是把帳算得更亂了,索性扔了筆,脫衣吹燈睡覺了。


    這些時日事情太多,也實在有些疲倦,本來還覺心裏懊惱,恐怕要輾轉反側良久,結果沾了枕頭不到片刻就已是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好似聽得身旁的趙豐年問了句,「你在哪裏聽得那些詩詞?」


    她隨口就答了一句,「高中時背會的。」說完,她腦子清醒了一瞬,想要回問一句一直藏在她心底,極重要的話,可惜終究還是擋不住困意,徹底睡了過去,於是夢裏就在一遍遍的重複著,「你吐血,是為了那改嫁的女子嗎?」


    趙豐年伸手替身旁的女子掖好被角,心中也覺困惑,「高中?是何意,難道是科考高中?沒聽過哪位狀元郎作過如此絕好的詩詞啊?」


    這一夜就在夫妻倆的各自猜測中安然度過了。


    次日,瑞雪拾掇完了家裏,吃過午飯,就匯合了特意留下的翠娘,一起去了碼頭,轉了兩圈兒,與眾人打了招呼,交代栓子和石頭看鋪子,就連同張嫂子一起進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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