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葺祠堂?」眾人都停了手裏的活計,很多都是立刻苦了臉,問道,「村裏又要集銀錢?」


    裏正連忙擺手,笑道,「大夥不必擔心,趙先生昨日說,這院子是劉四叔留給村裏的,他不願平白占得村裏便宜,所以,出銀十兩,就算買下了這院子,正巧木工師傅和泥水師傅們也都在,我與族老們就商量,用這銀錢把祠堂好好修葺一番。」


    裏正紅光滿麵,顯然對於修葺祠堂,極歡喜。


    先人為大,是一輩傳一輩,根深蒂固的禮法規矩。能給祖宗們修座好祠堂,這可是件大好事,何況還不用每家出銀錢,於是人人都叫起好來。


    這個說家裏還有幾根木料,那個說家裏有石頭,喜得裏正額頭的皺褶更深了,連忙示意眾人安靜,「宗祠要修,也是在給先生一家建好院子之後,先生大方慷慨,咱們大夥兒也不能忘恩負義啊。」


    「就是,就是。」眾人同聲附和,正巧趙豐年從前院過來,就紛紛出言感謝,趙豐年搖頭笑道,「我們夫妻來到村裏後,已經給大夥兒添了許多麻煩,自然不能再平白占村裏一座院子,再說修了祠堂,也算我們夫妻對先人的一份敬意。」


    裏正笑道,「先生來村裏才是大夥兒的福氣,可不要為那不懂事的人費心。」


    趙豐年道謝之後,又道,「昨晚,我們夫妻商量了幾句,作坊建好之後,就要在村裏招些人手做工,家裏人口多的,勞力有富餘的,就跟張管事說一聲。」


    「招工!」如若剛才聽得修葺宗祠,大夥是眼睛放亮,那麽現在聽得這兩字簡直就是眼裏冒火了,齊齊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喊道,「趙先生,我家裏地少,人口多,先算我一個!」


    「我家小六還沒成親,脾氣好力氣大,先生算他一個啊。」


    趙豐年笑著沒有應聲,裏正一見如此,就喊道,「大夥兒先別急,聽先生再說兩句。」


    趙豐年團團做了一個揖,笑道,「趙某在這裏謝父老鄉親們支持,作坊新建,暫時收的人手有限,到時候我會請裏正大伯一起,按照各家情形再定人選。若是鄉親們沒有選上也不要心急,以後豆腐生意好,作坊辦大了,人人都有機會。」


    他這一手,可謂一石二鳥,著實高明,裏正覺得受了趙家的信重,心中很是受用,而趙家也被摘了出來,既有權決定用誰,又不必擔負落選之人的怨恨。


    眾人心中有了盼頭,做起活兒來自然賣力,生怕給未來主家留下個懶惰的壞印象。


    相比瑞雪家裏的熱火朝天,此時,前院趙老二家確實一片愁雲慘淡,趙二嫂一邊哭哭啼啼拾掇著家裏的細軟物件兒,一邊罵個不停,「你個殺千刀的,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招惹那一家,這下好,連村裏都住不下去了。」


    趙老二臉色鐵青,心裏也是懊悔當日衝動,若是能忍一忍,待以後有了更好的機會,是不是就沒有今日這樣的結果了。


    可是他卻聽不得媳婦兒如此數落,回罵道,「住不下就不住,誰稀罕住這破地方,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憑啥都姓趙,他家就開鋪子,建院蓋房,我就要苦哈哈做工賺些銅錢,他不就是娶了個好媳婦兒嘛……」


    趙二嫂手裏正在係著包裹,一聽趙老二這般說,惱怒更甚,「好你個趙老二,你是嫌棄我沒人家媳婦兒好了?那你去找人家啊,以為我願意跟你過這苦日子……」她說著就把包裹砸像趙老二,趙老二半靠在椅子上,躲閃不及,那條傷腿就被砸了個正著,雖有木板護著,但還是疼得他呲牙裂嘴,怒罵,「你個瘋婆娘,你就是個掃把星,當初要不是你鬧得我爹娘發怒,我能自己住在這破地方,有個什麽事兒連幫忙的人都沒有。好不容易做工掙份兒家業,你倒好,為了幾個錢,讓人家戳了脊梁骨,還跑到人家去撒潑,我們一家能有這下場,都是你害的,我就是瞎了眼……」


    他越說越恨,也抓了手邊的茶具砸向趙二嫂,夫妻倆像瘋子一般,互相怒罵廝打,直砸得屋裏一片狼藉,趙青山拉著弟弟,站在門外,一臉漠不關心,臉上甚至有些不耐之意。


    趕車上門來接的趙家父子見此,驚得眼睛溜圓,繼而齊齊歎氣,就這一家子回了小平山,他們以後的日子保管安生不了。


    但是再怎麽說也是血脈親人,也不能看著他們流落在外,於是趙老爺子咳了幾聲,就走了進去,趙老二夫妻這才停了手,到底還知道些羞恥,齊齊低了頭。


    趙老爺子歎氣道,「都別吵了,先拾掇東西吧。」


    趙二嫂應了一聲就進屋了,很快,趙家的物件兒都搬上了車,趙老二也被抬到車轅上坐好,趙二嫂鎖了院門,望著裏麵空蕩蕩一片,心裏難過,等著以後村裏有誰家把兒子們分出單過,給個幾兩銀,這院子就是人家的了。


    她歎了口氣,又站在街邊左右張望許久,也不見有人趕來相送,忍不住臉色更黑,狠狠呸了一聲,「都是沒良心的,虧得平日裏我待她們那麽好,連送都不來送一程。」豈不知她平日裏,太過吝嗇,又喜歡背後說人閑話兒,哪有人真正喜歡她,就算有幾個臭味相投的,此時聽了趙家招工的消息,也一窩蜂的聚過去了,哪有閑功夫理睬她。


    趙老爺子心裏更是不好受,這兒子媳婦平日是怎麽為人處事的,怎麽在此住了七八年,連個送行的鄰人都沒有?


    兩輛牛車,終於載著不甘願趙家四口,慢悠悠行出了雲家村,拐上了通往小平山的岔路,等待他們又是怎麽雞飛狗跳的日子,就不是外人關心的了。


    如此,日子行雲流水般又過了七八日,趙家的二進院子終於建好了,瑞雪白日裏抽空,燒了一日的熱水,把正房和西廂房的兩盤炕燒得幹幹爽爽,鋪了新葦席,又開窗放了一日,嗅著屋中的新家具也沒了清漆味道,這才帶著吳煜和大壯、黑子等幾個小幫工,把舊房子裏的衣物和慣用的物件兒都搬了過去。


    吳煜因為不用再去張家借宿,終於能與姐姐住在同一個院子裏,興奮的在炕上滾來滾去,眉眼喜得都彎成了月牙兒一般。


    大壯和黑子也跟著在屋子裏轉來轉去,摸摸炕上的棕色小木桌,並排而立的兩隻炕櫃,新葦席,八仙桌子、高背椅,忍不住羨慕道,「煜哥,師娘對你太好了,都是新的呢。」


    吳煜驕傲的揚起頭,「當然,姐姐最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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