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人也道,「說吧,說好了有賞。」


    胡管事心喜,就把聽得的話詳細說了一遍,而且聰明的沒有夾雜任何自己的分析,田家夫妻對視一眼,揮手道,「領個賞封兒下去吧。」


    胡管事行禮道謝,這才出了亭子。


    田家夫妻沉默半晌,田夫人就道,「老爺昨日那事可是做差了,若是別的丫鬟還好,紅玉綠珠,是幾個陪嫁丫鬟裏容貌最好,也最不安分的,妾身生怕兩個女兒壓服不住她們,到了婆家反倒生事,所以才把她們剔除,沒想到老爺反把她們送了趙家。這一進府,就惹得趙娘子差點小產,若是真有個意外,可是成了我們的罪孽了。」


    田老爺子也是惱怒,「我哪知她們如此脾性,昨日酒席上,隻問了顏色好的,下麵人就喚了她們出來。」


    「她們平日行事囂張,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怕是人人厭煩,巴不得她們出府,所以,才有了這一事。」田夫人歎氣,「妾身雖然未曾見過趙先生,對於他的圓融手段可是見得兩次了,前次送書信,就保了我們荷兒的名節,這次又護著老爺的顏麵,想出這等辦法,這人當真是有顆七竅玲瓏心啊。」


    田老爺起身在亭子裏走了幾圈兒,眉頭越皺越深,滿臉都是歉意,「那夫人說,這事要如何處置?趙先生如此顧全情義,我們田家可不能裝作不知這事。不如,再選四個美貌,性情好的婢女送去。」


    田夫人立刻搖頭,她是女子,孕時見得夫主納妾,可是極心痛之事,自然不願極得她喜愛的瑞雪也受著煎熬,況且,送人到別家府上,本來就有埋眼線的嫌疑,她可不像不通俗物般的田老爺犯這錯誤,於是就道,「咱們隻說,聽得趙娘子身子不適,送些藥材和吃用之物過去,趙家夫妻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們是何用意。」


    田老爺不耐煩這些,左想右想,也沒有好主意,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不提田夫人如何帶著丫鬟安排禮品,單說,趙家馬車出了田府,在拐角處接了高福全,又去各處點心鋪子、肉鋪等處,采辦了許多吃食之物,高福全和雲小六猜的,這必是掌櫃預備要哄老板娘歡喜之用,互相使個眼色,笑嘻嘻的跟著忙著,然後出城回村。


    青布馬車遠遠走在官道上,日頭西斜,沒有午間那般熾烈,照在身上,隻剩下溫暖之意,清風拂動路旁楊柳,送來陣陣野花清香,別有一番野趣,高福全低聲哼起了相間小曲,雲小六兩條腿在車轅下悠閑晃動,仰靠在車廂上望著天上的雲朵,各自清閑自在。


    馬車拐下管道,剛在山路上走了不遠,就見得前麵有隊車馬,七八輛馬車,都好似裝滿了貨物一般,行駛極其緩慢,車隊之前,兩匹高頭大馬上坐了兩人,隔得太遠,看不清模樣,倒是一白衣,一黑衣,搭在一起,很是紮眼。


    雲小六心下好奇,就道,「高管事,你說這車隊怎麽跑到咱們這鄉間土道上來了,不會是誰家給女兒采辦嫁妝去了吧。」


    高福全看了兩眼,笑道,「平日還道你聰明,哪知也是個愚笨的,這車隊隻看馬車都是上好的,車上物件兒必定價值不菲,咱們這幾村,都是普通農人,誰家能給閨女置辦得起這般貴重的嫁妝。怕是誰家來了客吧?」


    雲小六撓撓後腦勺,拍馬屁笑道,「還是高管事厲害,我不過是那麽一猜。」


    兩人說笑著,馬車很快趕上了前麵的車隊,未等高福全喊著借道,那車隊已經極客氣的半讓到路旁,雲小六高喊一聲,「謝了,師傅們。」


    他這一聲喊,正把前麵騎馬的兩人喊得回過頭來,雖然隔著也十幾丈遠,但是高福全還是立刻就認出那穿白衣之人,正是自家掌櫃的好友,前些日子還在府上住過幾日,於是激動的回身就道,「掌櫃的,車隊前騎馬之人,好像是白公子。」


    趙豐年本來在犯愁如何哄得嬌妻開顏,昨夜又沒睡好,此時正小憩,聽得這話,激靈靈醒來,掀開窗簾,就往外看去。


    此時,白展鵬也認出了高福全,帶著身旁那黑衣男子,拍馬就跑了過來,飛身跳下馬,正與同樣跳下車來的趙豐年打了一個照麵,六目相對,三人半晌無言,突然狠狠抱在一處!


    山風吹拂林間,偶爾幾朵落花飄落在車隊之間,惹得馬匹打了個響亮的鼻突兒,驚醒了因為重逢歡喜到差點落淚的三人,互相鬆開各自緊抱的臂膀,展顏一笑。


    白展鵬笑道,「還以為到了村裏才能見你,沒想到居然在路上先遇上。」


    那黑衣男子生得濃眉大眼,口闊鼻直,眸子裏極有神采,讓人一瞧之下就是個熱情直率的秉性,此時也哈哈笑道,「我就說,閻王爺不會輕易收了趙兄去,我們終有再見的時候,今晚咱們三人可要好好喝上幾壇!」


    趙豐年收了眼裏的興奮感慨之色,邀了他們兩個上了馬車,三人坐定,笑道,「你們怎麽來的這般快,我以為還要三五日才會到。」


    白展鵬笑道,「我接到信時,正巧木三哥也到了我那裏,就一起結伴趕來了。鐵大哥的山莊裏出了些小事,要我帶信兒給你,怕是要晚幾日過來。」


    木三上下仔細打量趙豐年,見他頭上戴的是銀發箍,灰突突沒有鑲嵌任何寶石,身上的長衫也是極普通的棉布縫製,腰上隻孤零零係了一塊鏤空雞心玉佩,比之當日華衣美裳,揮手千金的奢華,怎是含酸兩字可以形容?


    怪不得,這一路每次提起話頭兒,白展鵬都是唏噓不已,不過,他卻沒有在趙二哥臉上見到一絲窘困之色,他的眉目間少了當日的傲氣和尖銳,多了三分平和,七分豁達,好似那夜色下掩去了狂躁的海洋一般,讓人毫無來由的一陣心喜,「二哥,白四弟說你吃了辛苦,這一次把城南別院的用物,統統給你運了來。不過,如今一見,我倒覺得二哥氣色好了許多。」


    趙豐年猜得白展鵬上次離去,必定是把他的日子形容的很是不堪,挑眉瞪了他一眼,道,「山間日子,比之城裏總是少了幾分喧囂,心境自然也淡一些。你若是能舍下那些如花眷侶,就在為兄這裏多住些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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