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當初我喝多了,沒想到進作坊這麽難,實在不是有意騙幾位哥哥的,但是,以後作坊再招工,我一定去求掌櫃的,說說情……」


    劉老四哪裏還忍得住,一巴掌就扇得他歪了嘴巴,「我打死你個說話不算數的玩意兒……」


    錢黑炭隻覺臉上火辣辣的,像發了酵的麵團一般,疼得他都想昏過去了,索性也放了賴,扯著脖子大喊,「你們打死我吧,那作坊也不是我的,我能說了算嗎,你們打死我吧,人家趙家隻要對他們有恩的,我有啥辦法,你們又跟人家沒有瓜葛,人家憑啥用你們?」


    劉老六還要上手再打,劉老四卻伸手拽起了錢黑炭,問道,「果真?果真趙家隻收對他們有恩的人進作坊?」


    錢黑炭本來正彎著胳膊護腦袋,可是預料中的拳頭卻沒落下來,就怯怯說道,「啊……是,你們若是不信,就去村裏問問,趙家極重情義,當初他們夫妻落難時,村裏幫過忙的人家,如今都得了他們的回報,兒女都有在作坊做工的。我當初也是因為趙先生病重時,送去過一筐炭,這才得了個趕車的差事。」


    劉老四眯著一雙三角眼,沉吟半晌,突然鬆開了手,甚至幫著錢黑炭抻了抻皺巴巴的衣襟,然後一聲不吭的出了院子。


    劉老六和老三不知一向主意多的兄弟,又有何想法,狠狠瞪了同樣摸不著頭腦的錢黑炭一眼,飛快跟了出去。


    兄弟三個前後腳剛進了東山腳下,老六就忍耐不住扯了四哥的袖子,問道,「四哥,就這麽放過姓錢的了?」


    老四點頭,「不放過他,還能怎麽的,打死他?那可是七娘的夫主,你要七娘守寡啊?」


    老六惱怒,「那也要再打幾下,出出氣啊,他騙的咱們好苦啊,我都跟我那幫朋友說,以後要進趙家作坊做工了,這下,還有什麽臉麵再出門。」


    老三拍了他一巴掌,怒道,「你就是嘴快,八字沒一撇的事,也能往外說。」


    「我也是喝了酒,聽不得他們吹噓在城裏賺了多少銀錢,這才說的,哪裏知道錢黑炭敢騙咱們?」


    「以後少喝酒,你那張嘴,總有一日要惹禍……」


    「你還說我,你不是也日日喝得大醉……」


    他們兩兄弟,說著說著就互相埋怨起來,惹得老四不耐煩的擺手,「行了,你們都少說兩句,我有個主意,你們聽聽看。」


    「什麽主意?」老三和老六立時停了爭吵,湊到跟前。


    老四低聲說道,「那錢黑炭不是說趙家重信義嗎,作坊裏的人手多是當初幫過趙家的,若是咱們也能有恩於趙家,進作坊就容易了,興許恩德大了,怕是要當個管事也不難。」


    老六撓撓腦袋,為難道,「四哥這主意好是好,但咱們同趙家也沒瓜葛,要怎麽施恩啊?」


    老三也道,「當初人家落魄之時,咱們也不識得啊,若是知道今日這般,那時送個野雞兔子也行啊。」


    老四搖頭,看著兩個笨蛋兄弟,一副挫敗模樣,「你們真是笨得無可救藥,沒有機會不會製造機會啊,最好就是弄得十裏八村,或者整個靈風城裏都知道咱們對趙家有恩才好,那時候趙家就是想不厚待咱們,都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若是謀劃得當,得個百十兩謝銀,不比進作坊做工好多了。」


    老三、老六滿臉都是欽佩之色,連連點頭,「可不是,還是銀子實在。」


    兄弟三個打定主意,一邊趕路回家,一邊開動並不聰慧的腦子,絞盡腦汁兒的想著有何辦法,施恩與趙家。


    趙家夫妻尚不知他們已經被幾個貪心之人盯上,照舊忙碌度日。


    這一晚,張嫂子從碼頭回來的早,吃過飯,就拿了針線筐過來看望瑞雪,正巧雲家婆媳也抱了孩子過來閑話,幾個女子就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縫衣衫繡帕子,很是熱鬧。


    瑞雪平日常說悶在家裏無趣,此時有人陪伴,臉上笑得歡喜,趙豐年自然不願打斷,就避去了前院兒書房小坐,在書架上,左右翻翻,常讀的那本遊記不在,細想才想起是被閆先生借去好久,於是起身去東園,想著同閆先生喝茶閑話,打發一下難得的清閑時光。


    夜色暗淡,東園裏樹蔭婆娑,偶爾黃瓜架下傳來幾聲蟲鳴,桂樹上夜鳥也湊趣回應幾句,更顯夜色靜謐,趙豐年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桂花的幽香,腳下也放輕了許多。


    離得門前還有一丈時,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見那雪白的窗紙上映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仔細分辨,那大的是閆先生無疑,稍瘦弱的那個卻好似是吳煜。


    想起白日裏飯桌上,這小子曾撒謊不願瑞雪向閆先生查問他的功課,這時來此,怕是央求先生替他遮掩吧。


    趙豐年心下暗笑,越發稟了呼吸,想要聽聽他如何說,也算抓了這滑溜小子的把柄。


    屋子裏,吳煜端了一杯清茶,坐在書桌對麵,眉頭皺得很緊,看得閆先生也是心下生疑,這孩子晚飯後就來了他這裏,行過禮,就坐下一言不發,倒是摸不準他有何事?


    閆先生慢慢續了一杯茶,左右想想,到底如今是拿著趙家的束修,這孩子又是趙家的舅爺,他怎麽也要多費些心,於是淡淡開口問道,「吳煜,這麽晚了前來,可是有功課不懂?」


    吳煜從深思中驚醒,抬眼望向這被安伯誇讚有治國之才的先生,脫口就道,「先生,胸中可有治國之策?」


    閆先生眼裏閃過一道異色,手下的茶杯微不可見的晃出一道道漣漪,但是他臉上卻還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樣子,仿似聽了什麽好笑之言,笑問道,「我隻不過是個落魄私塾先生,哪裏有那才學?若是胸懷治國之策,怕是早居閣老宰輔之位了。」


    吳煜卻是不信,也不多出言試探,直接就道,「安伯說先生有治國之才,我欲求先生指點,還望先生傾囊相授。」


    閆先生見他滿臉正色,不似玩笑,倒收起了敷衍之心,「為何要學治國之策,總不會是為了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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