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自從當了掌櫃,也算春風得意,就以為整個武國,除了他再沒旁人了,今日遭此打擊,突然就覺信心全無,萬般對不住師傅的囑托,此時又師傅不怪他,眼圈兒就紅了,強忍了眼淚點頭,「我一定聽師公吩咐。」


    趙豐年思慮半晌,心下也有了主意,就使了栓子去前後門探看,果然他跑回來說,前門後門外好像都有可疑之人在走動。


    趙豐年知道妻子有些讓他教導栓子的意思,就考驗他道,「若是我們不想被那些人盯上,卻還要出門辦事,要怎麽做?」


    栓子語塞,抬頭去偷瞧師傅,見她低頭喝茶,半點兒提示自己的打算,就擰眉苦思,遲疑著說道,「要不然,我和師公換件衣衫?」


    趙豐年不置可否的笑笑,又問道,「左右鄰居都是做何營生?」


    栓子答道,「左邊王伯在菜場有個攤子,右側劉叔是轎夫……」他的眼睛突然一亮,驚喜道,「師公是說,咱們坐轎出去?」


    趙豐年點頭,回身囑咐瑞雪,「別太累,我很快就回來。」


    「你隻管去,我在自家鋪子還能有事啊,別惦記我。」


    趙豐年帶了栓子,輕易就翻過了牆頭,到了隔壁劉家,劉叔正穿了轎夫的行頭,坐在木椅上,等著幾個同伴兒上門,好一起出去接活計。


    突然見得有人翻牆而進,吃驚不小,待看得那少年是栓子,就道,「小掌櫃,你怎麽翻牆作耍?」


    他平日下工,也常到鋪子裏買些吃食,打壺酒水,栓子同他極熟,每日有那賣不完的小菜,也是沒少送來,於是笑嘻嘻賠禮道,「劉叔,小侄兒今日遇到難事了,你可要幫幫小侄。」


    劉叔掃了一眼旁邊的趙豐年,見得他雖是穿著青色的棉布長衫,但是那身姿氣度怎麽看著都是不凡,就不敢怠慢,起身笑道,「可是這位先生要雇轎子?」


    栓子剛要張口說話,趙豐年卻道,「正是,要辛苦劉師傅了,工錢我加倍,隻不過出門時,盡量裝作輕鬆些,不要讓外人看出轎子裏有人就好。」


    那劉叔常年混在市井,什麽怪事沒見過?立時就猜得他們是在躲什麽人,一來他同栓子熟識,二來有錢賺,也就不再多問,一口答應下來。


    很快,他那幾個同伴兒上了門,他就拉了他們嘀咕兩句,然後掀簾子迎了趙豐年和栓子坐進去。轎子離了地,出了院門,漸漸到了巷口,有鄰人見得,就道,「劉二哥上工了?」


    他就笑嘻嘻應了一聲,「可不是,但願今日生意好,晚上回來請你喝酒啊。」


    「哎呀,那可是好事兒,劉二哥今日必定能賺座金山回來。」


    眾人打著哈哈也就錯身而過了,巷子口蹲著賣菜的一個大漢,隨意掃了一眼,繼續又去盯著那扇烏木門不放。


    轎子裏,一直高提著心的栓子,長長出了一口氣,扭頭看著氣定神閑的師公,又覺自己沒出息,就紅了臉小聲問道,「師公,咱們出門為何要避了人眼啊?」


    趙豐年挑起窗簾看了看外麵的街景,答道,「因為咱們要探聽那些人的底細,勢必要借助別人的幫助,待得以後咱們懲罰了那些搗亂之人,他們必定心存怨恨,不敢再來觸怒我們,就難免會為難這些相助之人,那樣豈不是帶累人家了。若是避了人眼,那些人同樣沒了顧慮,咱們行事也方便許多。」


    栓子恍然大悟,猛點頭,暗道,果然師傅最是睿智不過,讓他跟著師公,才一出門,就學到了許多……


    不提他們兩人如何行事,單說,此時城南的一家小酒館裏也是熱鬧,那晚在薛七跟前點頭哈腰的陳二皮,此時正端著酒杯,接受一群大漢的奉承,仔細看看,正是剛剛在酒咬兒鬧了一通的那幫人。


    其中一個正提著酒壺給大夥兒倒酒,笑道,「咱們二哥的辦法可真是好,剛才那鋪子裏的人都嚇傻了,楚三兒他們現在還盯在外麵呢,聽說半個人影兒都沒出來過,我敢保證,不出一日,他們必定乖乖把鋪子雙手送上來,到時候,二哥在七爺那裏得了好差事,兄弟們也跟著有好日子過了。」


    陳二皮聽了這話,心裏受用,臉上難免就帶了得意,「你個兔崽子,嘴皮子最是利落,以後七爺那裏若是再有好差事,二哥我第一個介紹你去接。」


    「哎呀,那可要謝二哥提拔了,我敬二哥一杯。」那人喜出望外,立時上前敬酒。


    其餘人也不甘落後,紛紛舉杯,「我們也祝二哥,馬到功成!」


    「好,好!」陳二皮眉開眼笑,滿飲一杯,想起另外一事,又道,「那徐秀才身邊,誰跟著呢?」


    那人立刻道,「是小狗子,那小子機靈,保證出不了差錯。」


    陳二皮也放了心,點頭道,「這般雙管齊下,鋪子就穩穩拿到手了。」


    其中一個紅臉大漢正夾了盤裏的小菜下酒,想起酒咬鋪子裏的吃食,味道比這好一百倍,忍不住有些可惜,說道,「就是糟蹋那缸老湯了,那香味真是地道,若是下了藥,可就不能再用了。」


    他旁邊那人與他平日相交最好,生怕陳二皮惱怒,就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叱道,「你這饞鬼,眼界也太窄,二哥得了那鋪子和方子,多少缸老湯煮不出來啊,到時候把你浸裏邊喝個夠兒!」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再說,瑞雪在趙豐年走後,簡單盤了盤賬,等著高福全到街對麵兒的肉店買了肉皮回來,就係了圍裙,戴了套袖去廚下教翠娘和王嫂子做那肉皮凍。


    翠娘和王嫂子還不知道她肚子裏懷了兩個孩子,行事說話就沒有家裏人那般小心翼翼,瑞雪頓覺輕鬆許多,笑眯眯領著兩人,仔細拔幹淨豬皮上的毛茬,投洗幹淨,就下到大鍋裏,添上半鍋水,一盤兒切好的熟肘子肉塊,兩勺醬油、一小捏兒細鹽,大火燒沸,開始小火兒慢熬……


    三人忙過了,前麵鋪子裏又沒上客人,就坐到了椅子上閑話兒,翠娘離得村子沒有多久,但是極想念父老鄉親,問完這個問那個,瑞雪在家也是悶得久了,難得找到人閑話兒,說起來就很是熱鬧,偶爾忘記了守秘密,就露了懷了龍鳳胎之事,惹得翠娘和張嫂子又驚又喜,繼而傳授起了育兒經,雖然多有些迷信成分,瑞雪不大相信,但是依舊笑眯眯點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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