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才聽得可以不必下獄,哪裏還管得了家裏能否拿出十兩銀啊,一迭聲的喊著,「謝趙老爺開恩,謝趙老爺開恩。」


    高福全看不上他這般軟蛋模樣,就上前扯起他道,「掌櫃的,我押著他回家去取銀子。」


    趙豐年點頭,指了栓子道,「寫張借據,讓他簽了,省得出了門就不認賬。」


    栓子高聲應了就跑去前麵櫃台,刷刷兩下寫完,拿了筆要徐秀才墊著木板簽好名字,甚至還多按了個手印。


    高福全這才拎著人出了後門,彩雲彩月心思細膩,自然知道主子是看了她們的顏麵,於是上前跪了磕頭。


    瑞雪困乏得睜不開眼睛,勉強揮揮手,就閉著眼睛,倚在趙豐年胳膊上睡著了,彩雲彩月連忙起身跑進屋子去鋪床卷被,焚起清淡的安神香,趙豐年輕輕抱起妻子進去睡了。


    再說,高福全一路押著徐秀才出了巷子,雇了輛馬車,就奔了城西外的三裏鎮,三裏鎮之所以得名,就是因為他離著靈風城三裏之遙,幾乎剛出城就到了。


    馬車按照徐秀才的指點,繞到了鎮子西側一片矮舊的小院子前停下,車門一打開,高福全和徐秀才還未等下車,就聽見那院子裏傳來孩子的哭聲,撕心裂肺般,好似受了極大委屈,偶爾還夾雜著婦人的咒罵之聲,很是吵雜。


    高福全以為是徐家那狠毒的後娘在鬧,冷冷掃了徐秀才一眼,心裏鄙夷,虧得這人還是個秀才,治家還沒他一個農夫嚴謹,不知道那些詩文都讀到哪裏去了?


    徐秀才越聽那聲音越像家裏小兒,也是心疼,以為自家娘子又去了城裏賭錢,扔了小兒獨自在家,就慌忙往院裏跑,結果,剛進院子,就碰到一個胖大婦人抱著孩子氣哼哼往外走,見得他們進來,那眼睛瞬間就爆出一團亮光,幾乎是摔一樣,把孩子扔進了徐秀才懷裏,高聲罵道,「你那個死婆娘,真是個該天打雷劈的,早晨把孩子送我那裏給了兩文錢,要我幫忙照管一個時辰,我想著都是鄉親就應了下來,結果左等不見,右等不來,上門來一問,她居然把這院子都賣了,人也不見影子了!怎麽著,她是打量給兩文錢就想哄騙老娘養這孩子一輩子啊,你回來的正好,我看了這一上午了,兩文可不行,再給我十文!」


    徐秀才被懷裏小兒哭得心慌,聽得她這一大通話,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抓了袖子要債,惱怒得急忙甩開手道,「男女授受不親,你趕緊放手,我進屋去取錢給你。」


    那婦人嗤笑,「進屋?進什麽屋,你當老娘好騙啊,這屋子已經是別人的了,你上哪裏取錢去?」


    「別人的?不對啊,這是我家啊。」徐秀才有些愣神,四處望望,心下很是不解。


    那胖大婦人也是個不避諱的,一邊伸手去他懷裏摸來摸去,指望翻些錢財出來,一邊罵道,「你那死婆娘,把這院子都賣了,值錢東西都搬跑了,裏麵是這院子的新主子在安頓呢,就你個傻子還當這是你家呢。」


    徐秀才這回可聽明白了,也徹底傻了眼,他想不明白,早晨還拎著他耳朵說,隻等他拿銀子回來買米的媳婦兒,怎麽就轉眼賣了院子,不見了蹤影了。


    她不要他了,她不要兒子了?


    那婦人到底也沒摸出半文銅錢來,極是惱怒,伸手就推了徐秀才一個跟頭,罵道,「真是晦氣,窮鬼一個!」說完,狠狠唾了一口,擰擰達達就走了。


    高福全看那孩子哭得實在可憐,就從徐秀才懷裏把他接了過來,一邊晃著哄哄,一邊用腳踢那徐秀才,「還愣著幹啥,進去問問啊,萬一能攆上你那婆娘,把家裏的財物追回來啊,你還欠這我們趙家十兩銀呢。」


    徐秀才好似大夢初醒一般,掙紮著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就往院裏跑,嘴裏喊著,「芍藥,芍藥,你給我出來!」


    跟在他身後的高福全,聽了這名字,腳下差點兒跌一跟頭,芍藥?還盛飯的勺子呢?這徐秀才真是讀書讀傻了,也真是該他破財破家!


    穿過一進的兩扇烏木小角門,到了二進小院兒裏,正有兩個穿著灰色衣褲的男子從正房屋裏往外搬家具,一個藍衣婦人雙手插著腰,不時指點兩下,一臉嫌惡的數落著,「這死女人,要了我十兩銀子,居然隻留了這堆破爛木器,早知道就該給八兩。」


    其中一個男子勾了勾頭,低聲勸道,「行了,咱們也不能太貪心,十兩銀買下來不貴了,若是消息傳出去,還不知道多少人搶著買呢。」


    那婦人立刻倒豎了眉毛,就要上前掐那男子的耳朵,罵道,「我還沒收拾你呢,你倒敢辯駁了,若不是你被那小狐狸精迷去了魂,一口應下給十兩,我絕對能用八兩銀子買到手,白花了二兩銀,都夠買套好木器了。」


    那個男子閃躲著剛要求饒,徐秀才已經跑了寄來,眼見自家的衣箱,大櫃,甚至書桌都四散著扔在院子裏,就紅了眼睛,飛身撲過去,一手操起兩本紙張微黃的書,高聲喊道,「誰讓你們動我的書了,我要去府衙告你們擅入民宅,你們都給我放下。」


    那婦人聽得這話,猛然回頭,才知道院子裏進了生人,她也不懼怕,聲量反倒更高,喊道,「我還想問你們是什麽人呢,這是我家的院子,我家的東西,我想扔就扔。」


    她顯然平日也是個驕橫成性的,說著就抬腳碾了碾腳旁的一本厚書,惹得徐秀才慘叫一聲,就撲了過去,也不知他是恨極要打那婦人,還是要搶那書,總之好巧不巧的,正撲到那婦人身上,兩人立時滾成一團,無論是抱著孩子的高福全,還是那兩個灰衣男子,都是愣在了當場。


    待那婦人殺豬一般叫出聲來,幾人才皆是醒過神來,慌忙過去扯開兩人,那婦人瘋魔一般往前掙紮著,仿似要生撕了徐秀才一般,「你個淫賊,我要殺了你,光天化日,你居然敢調戲良家婦女,沒有王法了,我不活了……」


    高福全被吵得頭疼不已,抬眼看向那婦人的血盆大口和一身橫肉,偷偷咽了口唾沫,這要眼睛瞎成啥樣,才能調戲這樣的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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