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仆人,急急忙忙的在項府裏奔跑著,那慌張的神色,彷佛天要塌下來似的,一路從前院奔向內院,嘴上不住的喊著。「不好了!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正在書齋內閱讀經史的項少懷,對於由遠而近的喊叫聲,依然不動如山,冷靜的神色上未見一分動容,直到那仆人氣喘籲籲的奔進門內,跪在地上。


    「大人,不好啦,那盜盜盜盜盜― 」盜了半天,還盜不出個所以然來。


    「有話慢慢說,一字一字的來。」相較於仆人的驚恐慌亂,項少懷始終沈穩,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仆人好不容易順了氣,將未說完的下文大聲念出來。


    「盜狼殺進來啦!」


    「喔?」項少懷不但未露驚訝之色,還端起茶盤,啜飲著香茗,閑適自在得宛如仆人在跟他報告一項輕鬆平常的小事,不足以大驚小怪。


    「大人― 」仆人都快哭出來了,偏偏大人還一副悠哉的表情,可把他給急死了。


    項少懷合上書卷,站起身。「哼,不過是一頭狗急跳牆的狼,待本官去瞧瞧他有多大能耐。」項少懷撩袍跨出門坎,雙手負在身後,踏著穩健的步伐,不慌不忙的朝前院走去。


    前頭的廣場上,護衛和官差們將闖進來的盜狼團團圍住,此刻榮應大人正和盜狼兩人打得如火如荼,不相上下,刀劍相鳴之聲,遠遠就傳到項少懷耳裏。


    見大人來到,溫師爺臉上笑笑的拱手相迎。「大人。」


    冷眸瞄了眼溫師爺一張笑臉迎人的麵孔,盜狼會殺進府邸,師爺早就提醒過,項少懷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佩服子韌的料事如神。


    他望著前頭那打得正激烈的身影,薄唇逸出一絲冷哼。「這膽大包天的家夥,竟然真的殺進來了。」


    溫師爺笑道:「不慌,不慌,依下官愚見,這頭狼雖然凶狠,但還沒到發瘋的地步,大人放心。」


    「拿刀殺進本官府邸,是斷頭之罪,連命都不要了,還不算發瘋?」


    「盜狼的目的,隻在引出大人,依下官判斷,現在正是大人跟他談判的好時機。」


    項少懷冷斂的視線從師爺移到前頭,沈吟了會兒,便厲聲命令。「榮應,回來!」


    原本和盜狼激戰的榮應,一接到大人的命令,立刻收劍跳開,躍回了大人身邊,而其它官兵護院則圍著一道又一道的人牆擋在大人麵前,以防盜狼越雷池一步。


    盜狼渾身殺氣騰騰,握著大刀的手臂,青筋賁起,淬毒的怒眸狠狠瞪向項少懷,那眼神,是真的想殺了他。


    項少懷冷哼。「你拿著大刀,擅闖本官府邸,想造反嗎?」


    「她在哪裏?」


    「無名無姓的,本官怎知你問的是誰?」


    「少給我裝胡塗,姓項的,快把紫兒交出來!」盜狼心中無法不焦急,從那日離開月華坊後,他想找紫兒解釋清楚,但紫兒卻不在了,姓項的騙他說紫兒去了京城一趟,他上京找了半個月,完全沒有紫兒的下落,這才發現是調虎離山之計,於是他又趕回來,登門興師問罪,這來回一趟,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令他氣煞不已。


    「你意圖刺殺本官,已犯了殺頭之罪,卻還敢大言不慚的跟本官談條件,憑什麽?」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過就是要我盜狼聽命於你,為你辦事。」盜狼將手上的大刀往地上一扔,從衣襟裏拿出一封信,對他大聲道:「我用這個跟你交換紫兒。」


    巡撫大人瞇著眼。「那是什麽?」


    「相信大人對這封信會非常有興趣,霍七這個人,大人應該聽過吧?」


    當聽到霍七的名字時,項少懷原本內斂的眸子,霎時如火炬一般灼亮。霍七可是江南沿海一帶最大的走私鹽梟,他心下暗驚,料不到盜狼會知道霍七這個人。


    盜狼一見他神情,就知道押對寶了,微勾的唇角,逸出一抹邪氣。


    巡撫大人朝一旁手下示意,一名官差上前,將盜狼手中的信接過,然後交給榮應,再由榮應恭敬的呈給大人。項少懷打開信箋,當看到信的內容後,那向來剛靜冷沈的麵孔,難得現出一絲驚訝的神色,再度瞪向盜狼。


    「你有線索?」


    「我不隻有線索,還有鐵證如山的證據,他是如何走私、走哪一條陸路、跟誰勾結,我都查得一清二楚。」


    為了查霍七這條線,他已經暗中布局了很久,由於鹽梟走私太過猖狂,遍及各省,並且勢力太過龐大,甚至擁有自己的軍隊和人馬,連朝廷都下令要消滅這股勢力龐大的走私鹽梟。


    打從一開始,盜狼就知道項少懷一直處心積慮想抓鹽梟的幕後老大,因此他長期暗中調查,看在別人眼中,以為他嗜酒好賭,又留連青樓,事實上,他是在打探消息。


    好一匹聰明過人的狡詐之狼!


    項少懷不由得暗暗吃驚,並且恍然大悟,原來盜狼早就打算有計劃的用這條件來交換紫兒,表麵上看起來整日無所事事,懶散不羈,其實早就暗中布局,直到這關鍵時刻,才拿出籌碼與他對決。而該死的,這籌碼正中下懷,完全對準了他項少懷的脾胃,是一場穩賺不賠的交易。


    盜狼好整以暇的雙臂橫在胸前,不怕項少懷不動心,因為他很明白,項少懷有多麽想逮住霍七,消滅這股讓朝廷有如芒刺在背的勢力。


    項少懷將信箋緩緩捏在手上,裏頭除了寫上霍七及幾個重要分部的名字之外,還有另外四個關鍵詞― 鐵劍山莊。


    他早就懷疑,鐵劍山莊莊主白紹東,與霍七暗中勾結,可惜查了這麽多年,始終揪不到鐵劍山莊的狐狸尾巴,盜狼卻掌握了證據,怎不叫他對這隻狼又愛又恨,好家夥!


    「如何?大人是想一刀殺了我這頭狼出氣?還是跟我交換條件,做這穩賺不賠的生意?」


    項少懷心知肚明盜狼說的沒錯,隻要一句命令,或許可以將這頭狼製伏,可他目的並不在此,他要的,是霍七的項上人頭,以及拆穿白紹東多年的假麵具。「你要什麽條件?」


    「我隻要紫兒。」


    「沒問題。」


    「不,你沒搞懂我的意思,我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她,也就是說,今後她將不再聽命於你,也不再是你的屬下,而是完全屬於我,你不能再命令她。」


    項少懷挑著眉,冷睨的銳目微瞇。好個狡猾的家夥,要一勞永逸,斷了後顧之憂是嗎?


    斂下的眼,瞄著手中的信箋,兩相權衡之下,項少懷知道必須接受他的條件。


    「好,本官答應你。」


    盜狼內心暗喜,他知道項少懷足智多謀,也不是省油的燈,但官威正直,說話算話,何況又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答應他,隻要切斷了紫兒和項少懷之間的主仆關係,事情就好辦了。


    他從衣襟拿出一本冊子,大聲道:「這是鐵劍山莊的賬冊,還有他們接線的地點、暗號,掩人耳目的店鋪及人名,全在上頭。」


    看著官差從他手上接過冊子,交給大人後,盜狼才道:「現在告訴我,紫兒在哪裏?」他雖然表麵鎮定,心下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回他的女人,一直沒有紫兒的消息,讓他心中焦急不已。


    握著手中的賬本名冊,巡撫大人交給溫師爺,師爺翻閱了下,然後對大人點點頭,項少懷這才咧開滿意的笑容,慢條斯理的開口。


    「想見紫兒,就去鐵劍山莊吧。」


    盜狼擰眉,對這答案大為詫異,麵露凶光。


    「她去了鐵劍山莊?你派她去那兒查案?」


    「不要說,千萬不要說。」一旁的溫師爺,用羽扇遮住口,小小聲的提點大人。


    項少懷睨了他一眼。不說?不等於擺明了他怕盜狼?傲然的性子,當然無法忍受讓一個土匪來質問他這個做大人的,不理會師爺的警告,哼笑道。


    「你再拖拖拉拉的,等過了今日,她就是別人的妻子了。」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盜狼驚怒交加的臉上,露出駭人的猙獰和殺氣。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溫師爺口中喃喃念著,並歎了口氣,遺憾歸遺憾,但保命更要緊,悄悄往一旁挪了幾步,離大人遠一點。


    「你竟然將她嫁給白紹東!」盜狼一雙噴火的眼,就像惡鬼要出籠一般,渾身勃發的殺氣,既森冷又令人膽寒,讓所有官兵護院全神戒備。


    盜狼知道鐵劍山莊在忙著辦喜事,卻不曉得新娘子是何人,直到項少懷說出口,他才恍然大悟,立刻明白這個老狐狸的用意,原來對方早就在算計他了,故意將紫兒許給白紹東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為了逼他盜狼插手管鐵劍山莊的事。


    可恨!


    「我以為我盜狼夠狡詐卑鄙了,想不到你更加陰險無恥!」


    項少懷噙著勝利的微笑,對他的怒罵非但不生氣,反倒當成了誇讚。


    「你再不趕快出發,本官可要替你惋惜錯失一段大好姻緣了。」他相信盜狼不會笨得為了找他算帳,耽擱了時辰,而冒著失去紫兒的風險,也就毫無所懼,到頭來,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這頭狼,終究隻能乖乖向他臣服認輸。


    盜狼憤怒得青筋浮現,雙拳因為緊握,指關節還喀啦的響著,但最後,他還是轉過身,大步朝門口走去。


    正當大夥兒以為他趕著離開時,卻沒料到他腳一挑,地上的鋼刀因勁力彈起,一個迥旋踢,將鋼刀踢了出去。鋒利的鋼刀,筆直的往大人飛去,由於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又太快,沒人料到盜狼還有這臨門一腳,連榮應都來不及阻擋。


    刀刃破風而至,擦過項少懷的頭頂,將他係住發聖口的藍帶削斷,霎時長發披散而下,垂散在寬肩上。


    眾人禁不住屏息驚懼,望著大人鐵青的臉色,隻要那鋼刀再往下一寸,項少懷就一命嗚呼了,這是盜狼的警告,明白表示他若要取他的命,就算再多人也攔不住。


    給了對方一個警告後,盜狼立刻閃出大門外,上馬奔馳而去,留下臉色難看的項少懷,繃緊了下顎,憤怒難當的瞪著眼。


    偷偷躲在一旁的溫師爺,喃喃自語的歎了口氣。


    「所以說,千萬不要說嘛……」


    美麗的臉龐,塗上了淡淡的胭脂,唇上抹著嫣紅。穿戴著鳳冠霞被的慕容紫,一旁華麗的珠寶絲綢,全是白莊主派人送來討好她的。待在鐵劍山莊這些日子,白莊主待她極好,侍仆無數,任她使喚,而白莊主人也正直海派,對她極盡寵愛。


    今日是成親的日子,她就要與他拜堂,成為他的妻了。


    有這樣的男人待她好,她該高興才是,可為何她開心不起來?像白莊主這樣才華洋溢,又身分尊榮的男子,有多少姑娘家求之不得,她該滿足才是。


    纖手不小心碰著了繡枕下的硬物,是那把黑色短刃,當她來到鐵劍山莊時,不由自主的將它帶來了。


    這把短刃,是他的隨身物。


    猶記兩人第一次見麵,這把短刃,總在兩人之間周旋好幾回,幾次交手後,這把黑色如漆的利刃,便這麽留在她身邊,做為護身之用了。


    輕輕摸著樸素的黑色刀鞘,沒有太多華麗的贅飾,也沒雕花刻痕,就像它的主人一樣,銳利內斂,但迷人。


    屋外,突然傳來騷動聲。「有刺客!來人呀― 抓刺客― 」


    刺客?慕容紫心下大驚,是什麽人會選在這喜氣洋洋的大日子裏,闖進鐵劍山莊行刺?


    她走出屋外,莊裏的丫鬟正好急急忙忙的從外頭奔進院落裏,嘴裏還嚷著。


    「不好了不好了!慕容姑娘,有個男人闖進來,自稱是姑娘的丈夫,來向莊主要人,正在前廳大鬧呀。」


    慕容紫心下一驚,自稱她丈夫,該不會是!


    「他長什麽樣子?」


    「奴婢沒看清楚,隻知道那人很厲害,像猴子一樣在屋瓦上跳來跳去的,大家都抓不到他,莊主很生氣,因為賓客都到了。」


    慕容紫拋下丫鬟,決定自己去看個究竟,嚇得丫鬟在後頭連連喊叫阻止,可她的人已飛快朝前廳奔去了。


    受白莊主之邀,今日賓客雲集,時辰還未到,白紹東和白老夫人,親自招待著前來參加大喜之日的貴客們,豈料,在這重要時刻竟有人來攪局,站在屋瓦上大聲嚷嚷,說新娘子是他老婆,他是來要人的。如此大逆不道又敗壞新娘子婦德的話,讓白紹東十分震怒,還讓他在賓客麵前顏麵盡失,遂命令所有手下,非要將對方捉到不可。


    慕容紫匆匆趕到前院,抬頭一看,果然瞧見了屋瓦上與鐵劍山莊手下刀劍相擊的男子,正如她所料,大鬧鐵劍山莊的是盜狼。


    「住手!」


    在她斥聲命令下,那些原本忙著緝拿對方的手下,全停住了,盜狼也一愣,那眸子的淩厲殺氣,當瞧見人群中那抹豔麗的紅裯嫁紗時,瞬間消褪了。


    他終於找到了她,而她那美麗無雙的新娘子打扮,更令他心頭一熱。


    「你來做什麽?」她冷聲質問。


    「我來找我的女人。」


    「要找女人,去青樓妓院找,這兒沒有你要的!」


    瞧那憤怒的嬌容,依然美豔無比,令他心兒一蕩。


    她果然誤會了,而且還大吃飛醋。


    「紫兒,跟我走。」


    「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請回吧。」


    「我說過,妳是我的女人。」


    「住口!再這樣糾纏不休,小心我對你不客氣!」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麵對他,比寒冬更冷的美眸,寫著恩斷義絕,明白告訴他,若是他敢再放肆,就別怪她狠心無情。


    白紹東來到她身旁,大掌輕摟著她的肩,明白昭示的占有。


    「別理他,我送妳回房去,自有人來料理這無禮之徒。」白紹東溫柔低語,摟著未過門的妻子,對她安慰幾句,她輕輕點頭,任由白紹東摟著,轉身就要回房。


    這情景看在盜狼眼裏,不由得火冒三丈,臉色也轉為陰沈。


    很好,逼他出賤招是吧?


    通常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輕易把壓箱寶拿出來用的,但逼不得已時,他也隻好物盡其用。


    「妳忘了咱們互訂終身,想不認帳是嗎?」他用清楚嘹亮的聲音,大聲說道,讓她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怒瞪他。


    「我何時跟你互訂終身了?少胡說八道!」


    「怎麽沒有?咱們不但互訂終身,還交換訂情物!我送了妳一把黑色短刀作為護身之用,妳忘了?」


    她臉色一僵,瞧了白紹東一眼,見他臉色有異,因為白紹東是看過她身上帶著那把黑色短刀的。


    她氣得麵紅耳赤。「你再亂說,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這可恨的男人,到底前世兩人結了什麽怨,在她大婚之日,還要如此苦苦相逼?


    盜狼抬頭挺胸,臉不紅,氣不喘,將宏亮的聲音,傳遍現場賓客每人的耳裏。


    「我有證物,瞧,這是妳送我的訂情物!」說著,從衣襟裏拿出一塊布、在手上晃,讓大家瞧個仔細。


    看熱鬧的賓客們開始議論紛紛,有人說道:「是女人的繡帕。」


    「不對,看起來不像呀。」


    「什麽繡帕,看清楚,那是女人的……哎呀,是褻褲?」


    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瞪著眼,大夥兒沒看錯,那真的是一條女人的褻褲,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朝新娘子望去。


    慕容紫全身僵硬,神色鐵青,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卑鄙無恥下流的男人,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她的褻褲大剌刺的拿出來,隨風搖晃。某一根繃緊的弦,斷了!涮地一聲,長劍出鞘,新娘子氣急敗壞的點地一躍,追殺而去。「我殺了你!」


    她恨死他了,若不將他千刀萬剮,誓不罷手!


    她的追殺,正中他下懷,因為他就是要將她引過來,這是帶她離開鐵刺山莊最快,也最安全的唯一方法。


    他在前頭東躲西閃,後頭的劍尖死命的追來,不是要斬一條胳臂,就是割一隻大腿,總之,非在他身上切塊肉下來不可。


    兩人一前一後,他一路沒有還手,而是晃著那件小褻褲,咧著邪笑,讓她氣得更加運著輕功,不追上他,誓不為人。


    直到將她引離了後頭的追兵,盜狼猛然一個翻躍,迅雷不及掩耳的跳到她身後,令她大驚,料不到他突然返回,手上的劍也毫不遲疑的往後一掃,可惜來不及,已被他格擋,震掉她手上的劍。


    兩人徒手交戰,扭打在一團,她太過憤怒,亂了招,被他製住了雙腕,壓在地上。


    「放開!」


    「紫兒!」


    「不要叫我,你不配!」她失控的又踢又打,滿心積壓的情緒如江水潰堤,再也無法克製的大吼。


    「為什麽羞辱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紫兒!」


    「你說― 你說― 我到底哪裏惹你,讓你如此逼迫我― 」


    「紫兒!」


    「你說呀!」


    「因為我愛妳!」他也吼了出來。


    這一吼,總算讓她整個人傻住,不再又踢又打,而是呆呆的瞪住他。


    「你……說什麽?」


    「聽好,我蕭長風,愛妳慕容紫,明白嗎?」他堅定的眼神,直直看進她的眼,一字一字的對她說清楚。


    「你愛我?」


    「對。」她更加憤怒了,再度掙紮著大吼。


    「騙人!我不信,如果你愛我,為什麽要折磨我、羞唇我,還傷害我!」


    「因為我要妳的人,也要妳的心,這輩子,妳的眼隻能看我,心裏隻能想我,我要將項少懷踢出妳心房外,丟到糞池裏去!」


    她渾身劇震,無法置信的瞪住他。


    原來他早知道她內心埋藏多年的秘密,知道她對大人心存愛意,她從來沒讓人知道,也極力壓抑著,可他瞧出來了,一直知道著。


    「我知道妳喜歡他,為了那個老狐狸,妳願意做任何事,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這讓我非常憤怒。」


    說穿了,他是嫉妒,這把妒火燒得他很火大。


    他無法忍受她的假以辭色,無法忍受當她笑的時候,隻是敷衍他,隻是假裝,他的男人自尊不允許她這麽做。


    所以他故意羞辱她,隻因為要拆穿她的假麵具。


    隻有她被惹怒時,他才能感覺到她的心、她的在乎;她恨他,表示他起碼可以影響她,可以和那男人對敵。正當他以為快要得到她的心時,她竟然要嫁給其它男人,而且,還是那個姓項的作的媒,怎不叫他氣炸?


    他恨不得宰了項少懷!


    這番坦白,令她驚訝得不敢置信。


    他愛她?這是真的嗎?


    在她好不容易死了心,斷了對他的想念,關上心房後,他又狠狠的闖進來,告訴她,他愛她,不肯放過她,而她,也不爭氣的因為他這句話,棄械投降了。


    冰冷孤絕的美眸,終於流下了眼淚,再也無法掩飾脆弱的一麵。


    「你好可惡!」


    「紫兒……」她的眼淚令他動容。


    「不要!不要看我……」她不想讓他瞧見自己的淚水,想躲開,可是雙腕被他箝製著,哪兒都去不得。


    大掌捧著她的臉,硬是要將她最真的一麵看個仔細。


    「我要妳為我哭,為我笑,一切的喜怒哀樂,全因為我,我要把那男人狠狠踢出妳的心房,占據妳全部。」既然躲不開,她隻好望著他的眼。「為什麽愛我?」


    她要答案,如果他不準她逃避,那麽他得用坦白來換取她的真心。


    「因為妳是這世上唯一可以讓我甘心為妳死的女人。」


    他的語氣堅決,說得斬釘截鐵,再度震撼她的心,令她呆愕久久,無法言語。


    大掌放在她的心口上。「要馴服我,降服我,很簡單,把心給我。」


    他歸降的對象,並不是巡撫大人,而是她,狼不會歸降任何人,隻會選擇讓他願意歸順的人,他選擇了她,隻是他在等,等著她把心送上,這一刻,他等很久了,而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能不投降嗎?


    這一生,她從沒在任何男人麵前掉過眼淚,這該死的男人,硬是將她的淚水逼出,完全不給她機會掩蓋,更是要將她的心,赤裸裸的攤在他麵前,臣服在他激狂的愛戀波濤中,無法自拔。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麽非要等到我嫁人了,你才說這些話?」如果他早點坦白,她不會衝動的跑到鐵劍山莊,答應嫁給白紹東。


    盜狼歎了口氣,他心愛的女人,總算願意聽他解釋了。於是他將自己的計劃全部吐實,告訴她一切真相。


    那個姓項的老狐狸,早知道鐵劍山莊有問題,這些年來,白莊主表麵上是個大善人,廣為布施,但實則暗中和霍七勾結,專營南北走私的勾當,隻因鐵劍山莊勢力龐大,隱瞞得太好,官府始終找不到有力證據。


    那個老狐狸,知道無法掌控他,竟下這著狠棋,明知他對紫兒勢在必得,利用紫兒對他的忠心耿耿,把紫兒嫁給白紹東,等同是在對他宣告,逼他找出白紹東走私的證據,否則就眼看著心愛的女人嫁給其它男人。


    「這樣,妳明白了吧?」


    慕容紫張著嘴,一臉驚訝,他望著她,耐心給她時間思考。


    「你怎能肯定白紹東和霍七是同夥?」


    「要打探消息,很簡單,去酒樓、賭場和妓院。」


    她更加詫異了。「你去妓院,是為了打探消息?」


    「對。」他又將自己如何在酒樓和賭場暗中布局,以及為何故意留連青樓,一五一十的告訴她,為了取信於人,他甚至在明月那兒過夜,這些全都是障眼法,因為明月是他的消息來源,不管是哪家鏢局要運鏢,哪個地方官府辦什麽案,隻要去賭坊和妓院轉一圈就對了。


    多年來,他在賭坊和妓院有人,青樓花魁明月,交際手腕一流,不管是三教九流,江湖人士,甚至朝廷官府,利用周遊在各江湖人士和那些尋芳客之間,便能打聽到消息。


    相信聰慧的她,很快就能舉一反三,了然於心。


    原來,他留連賭場和青樓,是為了打探消息,抓銀狐,也是因為他早就得知了消息,才能將狡猾的銀狐給逮著。


    「這樣妳明白了吧?我已經和大人談好了條件,將霍七和鐵劍山莊勾結的證據交給他後,他便不再是妳的大人了,妳自由了,從今而後,妳不欠他任何恩情,也毋須聽令於他,知道嗎?妳不用再為他赴湯蹈火。」


    她望著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仔細的端詳他,而他,也任她看著,大掌輕撫這沾滿淚水的臉蛋,黑眸柔和了許多。


    「我要娶妳為妻。」


    這話,果然讓她為之一愣,應該說,是吃驚,還有點歡喜,他勾著唇角,知道自己早該向她提親了。


    「你要娶我?」


    盜狼沈下臉色。「若非那姓項的從中作梗,妳早該是我盜狼的妻了,這一次,我要妳完完全全屬於我,如果那老狐狸再來搗亂,我就上京告他一個搶奪人妻,傷風敗俗之罪。」


    她總算破涕為笑,他這番胡說,令她忍不住繡拳往他胸口上輕捶一記。


    「誰說我要嫁你了,我還沒答應呢。」


    「妳當然得嫁我,別忘了,咱們可是交換了訂情物。」


    一說到這個,她立刻轉笑為怒,差點忘了這男人有多麽可惡,不管他多麽迫不得已,拿著她的褻褲在大庭廣眾下昭告世人,實在太令人氣憤了!


    「你還敢說,我還沒跟你算這筆帳!唔!」


    她的嘴,被這烙下的唇給封緘住,阻止她的縵罵。


    火熱的吻,直吻上她的心,她的心再冷漠,也終究被他融化了。


    「親愛的娘子,嫁給為夫後,不愁沒時間給妳算帳,現在當務之急,咱們先逃命要緊。」遠處的人聲騷動,正往他們這兒接近,她想想也對,不能誤了正事,點點頭,對他露出生平第一次真心的羞澀笑容,令他為之一愣。


    那笑,如此令人心曠神怡,令他心火沸騰,忍不住又低頭吻了她。


    她的心,終於屬於他了!


    好不容易克製住衝動,沒關係,要洞房,有的是機會,盜狼帶著他搶來的新娘,消失在林間深處。


    這一回,他不會再放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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