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看得心癢,伸手想要摸一摸,被吳煜一巴掌拍了回來,妞妞惱了,罵他小氣,吳煜見得姐姐沒有攔阻的意思,立時回嘴,兩人自然又是鬥在了一處。


    院中眾人各自照舊忙著手裏的活計,不時笑著瞄上一眼,兩個孩子每日都是三次大鬥五次小鬥,恨不得一睜開眼睛就在打架,大夥兒都習慣了,左右他們實力也是旗鼓相當,傷不到彼此,也不敢傷到彼此,權當飯後運動了。


    彩雲彩月拾掇了碗筷下去,又泡了一壺熱茶,裝了兩碟點心送出來,一主兩仆笑嘻嘻的湊在一處看熱鬧。


    吳煜和妞妞鬧了一會兒,到底累得滿頭大汗才停了手,一個猛灌涼茶,一個就撲到姐姐懷裏嚷著肚子疼。


    瑞雪笑著嗔怪兩句,伸手替妞妞揉了半晌,就喚彩雲去取了個陶碗出來,妞妞還以為姐姐體貼,特意拿給她用的,接過來倒了茶就喝了下去。末了還說道,「還是姐姐好,那小杯子喝起來太不痛快。」


    沒想到,瑞雪卻拿過那碗,直接放到了她的頭頂,「這是教你規矩用的,最近半月,每日你都要頂著這碗在院子裏走一個時辰。」


    妞妞眨眨眼睛,又抓下陶碗掂了掂,自覺這是很簡單的事,還笑道,「姐,學規矩這麽容易啊,隻要一個時辰,別的時候,我想做什麽都行?」


    瑞雪點頭,「上山爬樹,吃喝,隨你歡喜,隻要你能堅持的住,但是……隻要你碎了一個碗,就一日吃不到燒餅!」


    吳煜在一旁笑道,「那咱家可要省下好多燒餅了。」


    妞妞自覺被他瞧扁了,立時把碗放頭頂頂著,氣哼哼在院子裏走了起來,結果,現實遠比她想象的要殘酷,不出五步那陶碗就掉了下來,好再她手腳還算利落,豁出來一身衣衫,一個前撲把碗接住了。


    吳煜見得她五體投地膜拜著正房,笑得直拍桌子,彩雲彩月也捂嘴笑個不聽,瑞雪卻道,「妞妞,起來繼續。」


    妞妞癟癟嘴,恨恨的瞪了一眼吳煜,爬起來也不去理會身上的泥土,頂了碗繼續走,這次她腳下加了小心,可是穩妥多了……


    晚霞堆疊在西天邊沿兒,映紅了整個院子時,趙豐年才從外麵回來,一進二門,遠遠瞧著妞妞僵著身體,頂著個陶碗,小心翼翼的盯著腳前邊,極是驚疑,還沒等發問,眼尖的吳煜已是發現了他,壞心的喊了一句,「先生,你買燒雞回來了!」


    妞妞走了這麽久,肚子正餓,聽得那「燒雞」兩字,立時驚喜的抬頭看向門口,結果那陶碗順勢跌落,哐當一聲,碎成了十幾片,堅持了大半時辰的成果成了泡影,她惱得跳起來大喊,「我的燒餅!」


    吳煜笑得直接就趴到了桌子底下,妞妞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也不管那陶碗了,抄起木棍就又同他打到了一處。


    趙豐年更是不解,走上前,坐到瑞雪身旁,接過她倒好的涼茶,喝了兩口,問道,「咱家陶碗什麽時候改叫燒餅了?」


    瑞雪笑得促狹,「這是為了教妞妞學規矩,她愛吃燒餅,這陶碗就叫燒餅,哪日她若是喜愛吃蛋羹,就再改成蛋羹。這丫頭愛吃,沒有獎懲,怕是這規矩多少年也學不起來。」


    趙豐年抬頭瞧著兩小打得雞飛狗跳,忍不住也笑了。


    「怎麽今日進城這麽晚才回?」瑞雪掏了帕子,替他擦去頭上的薄汗,趙豐年瞧著彩雲彩月去撿陶碗碎片,身邊無人,就捉了她的手輕輕握著,說道,「有些小事耽擱了,明日還要出去一上午,然後就在家陪你。」


    瑞雪前世看過一斷話,說男人就是天上的風箏,而女人手裏就握著那線軸,什麽時候放線鬆一鬆,什麽時候需要收線緊一緊,重要的是‘度’,而這個‘度’就是門藝術,隻有聰明睿智的女子,才能學會。


    她雖然不覺得自己是多聰慧的女子,不懂那門藝術的精髓,但是大小事情都打聽得徹底,甚至連男子去個茅廁都要問上三句,這樣的蠢事她是不會做的,於是,雖然心裏也是好奇趙豐年有何事忙碌,但卻笑著隻說了一句,「別太累了,明日早些回,午飯我給你做道新菜色。」


    還有什麽比這樣的妻子,比這樣的話更暖心,趙豐年心裏喟歎,別說為她求得百家米,就是千家米萬家米,甚至更艱難之事,他都願意去做,隻求妻兒平安,一家人溫暖安寧的日子,長長久久到得終老……


    夜色暗了下來的時候,一家人吃過飯,趙豐年就攆了孩子和丫鬟們下去,借口今日出門疲累,攬了瑞雪早早睡下,好不容易盼得她睡熟,就悄悄起身出門,欲去雲家取符紙,結果一開門,正遇雲家老兩口相攜上門,雲二嬸仔仔細細的囑咐了他很多句,這才告辭回去。


    趙豐年自是感謝不已,目送他們走遠,就拿了那兩張用朱砂畫了奇怪圖案的黃紙,關了大門。


    安伯聽得動靜出來,見他如此,就問道,「這麽晚了,有何事?」


    趙豐年有些尷尬,畢竟不給妻兒用藥,卻相信這些神鬼之事,大有質疑老爺子醫術的嫌疑,一時不知要想個什麽借口遮掩。


    老爺子卻是眼尖,瞧得他手裏的符紙,居然捋著胡子笑了,「雪丫頭怕是還沒去了驚懼的病根兒吧,她如今懷著身子,朱砂一類的安神藥方都是不能用,試試這般民間辦法也好,許是就有些用處。」


    趙豐年連忙行禮道謝,「謝老爺子體恤。」


    「謝我作甚,趕緊回去吧。」老爺子背手邁著步子又回了屋子。


    趙豐年趕緊疾步回了後院,取了火石,在廳堂門口處先點燃了一張,輕輕喚著,「雪啊,回家了,雪啊,跟著我回家來啊……」這般喚了不下幾十句,又開了屋門,在瑞雪頭頂點燃了第二張,「雪啊,別害怕,已經到家了,咱們再不走了,雪啊,到家了。」


    如此這般,他念叨的口幹舌燥,自覺應該差不多了,這才鬆了口氣,收了火石,和衣躺到妻子身旁,眼見著她眉頭雖然緊皺,卻不曾再抽搐,心裏更是安定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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